衛子夫
劉徹自施展新政以來,先納主父偃計頒
推恩令,又設立刺史監察地方,后采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言奠定儒學主流地位,且創立太學。雖說是獨尊儒術,但實則是儒法兼收,對百姓行儒家之術,以懷柔之策待之,對臣貴則施法家之道,以嚴酷刑法約束。
一系列新政順利從中央推行至地方,劉徹在朝堂上志得意滿,到後宮臉色也甚好,可以說是龍顏大悅。
劉徹到漪瀾殿,一見小劉瑞不在,便笑道:「我們的衛長反倒與母后最親!」
小劉瑞如今會叫父皇、母妃和皇奶奶,叫奶奶叫得特別甜。王太后膝下久無兒孫,對這個唯一又玉雪可愛的孫女十分疼愛,十日倒有九日接了去長樂宮住。楚墨爭不過她,也無意教養孩子,便把小劉瑞交給王太后了。
楚墨笑著點頭,招手叫宮人奉上一盞清茶,問道:「陛下心情甚好,可是有什麼喜事?說出來也叫臣妾樂一樂。」
劉徹捧著茶,目光落在楚墨身上,飲口茶才道:「子夫果然深知朕心。現下有兩樁喜事還真要與你說說,一是這新政施行甚好,朕甚為高興,二便是你家的喜事,朕要為你家的兩個姐姐賜婚。」
「臣妾兩個姐姐的婚事,哪裡敢勞煩陛下?」楚墨眯著眼,低頭喝茶,嘴裡謙虛道。
「你是朕的夫人,你的姐姐也算是朕的姐姐,何況,朕心中已有中意人選,不妨事。」劉徹放下茶杯,大手一揮,態度爽快。
楚墨垂睫道:「不知,陛下擇了何人給兩位姐姐做夫婿?」
「為你長姐選的是公孫賀,他如今任九卿之一的太僕,家中頗有財富,在百官中聲望也極好。朕瞧著也是老實忠厚之人,改日宴上你也瞧上一瞧。」劉徹是第一次給人做媒,眼中興趣頗濃。
「至於你二姐姐,倒有幾個人選,朕還未曾想妥,改日設宴,你也為你阿姐拿個主意。」劉徹說著,笑吟吟把此事定了下來。
楚墨行動力極強,劉徹說了此話,她第二日一早就出宮去了衛府,看望衛子夫的兩位姐姐。本來楚墨身邊的凝玉說要召兩位進宮來,可被她給否了,她昨夜既同劉徹要了出宮的旨意,可想在這漢朝的宮外好好看一看。
衛府是領了劉徹千金的賞賜購置的,規模雖小,但也典雅精巧,不失衛家兄弟在朝廷里的身份。如今衛府里住著衛大哥衛長君、衛青,衛家姐妹以及衛家的兩個小兒郎衛步與衛廣。
衛青對母親衛媼的印象很淺,倒是大姐衛君孺和大哥衛長君由母親一手帶大,常常在姊妹跟前感嘆,他們兄弟姊妹如今的富貴,母親倒是沒享受到,只能多盡哀思。
到了衛府之後,凝玉使小門僮去通報夫人駕臨,叫人來迎。楚墨不以為意,徑直進了門去,走到正堂門前時,正遇著衛家姐妹攜了衛步和衛廣來,衛家姐妹先行了禮,兩個小兒郎也有模有樣地抱拳作揖。
為著衛家的未來考慮,楚墨過問了他二人幾句,見習練文武皆有樣子,便放了心,最後囑咐道:「我衛家的孩子,要常懷謙遜之心,進退有度,心中更要忠國忠家,抵禦外敵,對於君王,應盡自己的本分。」
楚墨言罷,便叫凝玉領著他倆去吃從宮裡帶出來的點心。待正堂無人後,楚墨把目光落到了衛家姐妹身上。衛家大姐衛君孺如她的名字般,是文雅賢惠的淑女,衛二姐衛少兒則活潑機靈。
楚墨將來意道明,衛君孺的意思是,若是品格方正便嫁得。楚墨聞言點頭,倒是衛少兒頗為難的樣子。
「二姐,你有什麼話盡可道來,這裡並無外人。」楚墨知道她有隱瞞,便讓她如實說來。
衛少兒穿著一身黛青色的裙子,臉上掛著明朗的笑容,顯得落落大方。在姐姐與妹妹面前,毫不羞澀道:「我已有了情郎,無須陛下為我擇婿。」
楚墨聞言便笑,毫不避諱地問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不知選的是哪家的兒郎?」
衛少兒此刻倒臉紅了,忸怩道:「他是,是先陳平侯之曾孫陳掌。」
楚墨淺笑,正色道:「我知道了,會將姐姐的意願同陛下言明,過幾日宮中設宴,陛下會頒下旨意。」
衛君孺與衛少兒皆頷首稱是,楚墨雖承了衛子夫的身軀,可與衛青熟悉之外,這兩個姐姐也只見過兩三面而已,除此外也無話可說了。
凝玉獨身回來,對上楚墨疑惑的眼神,即是解釋也是誇獎衛步與衛廣道:「夫人家的兩個小公子當真乖巧得很,吃完了糕點我要牽他們去耍一耍都不肯,如今正在書房溫書呢。」
楚墨又說了幾句便要告辭,走到車輦前又回身,半是叮囑半是警告道:「兩位姐姐就此止步,勞煩照顧弟弟,我身駐漢宮,多有不便。姐姐們有什麼事,什麼難處,不要擅自做主,可叫衛青告知我。」
衛家姐姐都稱是,楚墨這才上車揚長而去。衛家姐妹看著妹妹的車輦消失了蹤影,這才轉身回府。
車輦入了市集,速度慢了下來,行人商賈的吵鬧聲也傳入耳中。楚墨掀開素色車簾一看,長安皇城腳下的市集果然熱鬧。她生了興趣,令車夫停車過了市集等著,帶著凝玉在市集上轉悠起來。
凝玉自知規勸不住,便帶了披風給楚墨繫上,唯恐她著了涼。
這是楚墨第一次親眼見到古代的市集,穿越幾千年的歷史長河,與這些古物相遇,摸著真實的觸感,楚墨的興緻更濃。
在一貨鋪上挑了一個撥浪鼓給小劉瑞玩,楚墨摸到寬大的袖子才想起她是沒帶銀錢,於是看向凝玉。
凝玉摸遍了全身也沒找出一個錢幣,小販看二人衣著華麗卻掏不出一個子來,最後無奈又爽快地揮揮手道:「兩位貴人,想必是沒帶錢袋。我這撥浪鼓也是自己做的,小本買賣,不值錢。您二位若喜歡,這便送給您了。」
楚墨前世雖生在權貴之家,可家族裡沒有白拿東西的傳統,她摘下頭上沒有皇家印記的玉釵,放在小販的貨鋪上便走了。
凝玉撅著嘴不高興,與她抱怨道:「夫人,那白玉釵都夠那小販一年的花費了。」
對此,楚墨只一笑置之。
凝玉沉默不語,跟著夫人回宮。到了漪瀾殿,楚墨差人把撥浪鼓送去,雖說宮裡也有這玩意,可這是她的一份心意。
過了幾日,劉徹在宮中設宴,遍邀年輕才俊,楚墨略一收拾便去赴宴。凝玉為她梳了一個垂雲髻,插上幾朵珠花,垂在身後的秀髮如雲彩一般柔軟。一身藍色的衣裙和輕便的鞋履襯出她的嫻雅飄逸。
四月花開爛漫,設宴之處在御花園中一處涼亭,微風過處,帶來陣陣花香,芳雅迷人。出身公侯府第的公子或受陛下榮寵的官員聚在一處,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如劉徹所言,來赴宴的多是青年才俊,有一兩個留著鬍子的,許是中年喪妻。楚墨攔袖喝了口茶,暗自發笑,這衛家姐妹已名花有主,也不知選什麼。
劉徹處理完政務來此,先前還閑散的人倒個個拘謹起來。楚墨與劉徹對飲片刻,公孫賀前來敬酒。
楚墨先前便猜出了他,和劉徹所言不差,觀其行事作態,也是小心謹慎之輩。公孫賀恭敬地行了一禮,「臣公孫賀見過陛下,見過衛夫人。」
楚墨矜然頷首,飲了大半以示禮節,放下酒觴,指著座下的衛家長姐道:「那便是我的長姐,衛君孺。」
公孫賀行了禮告辭,便去尋衛君孺,彼此施禮后就往廊下去了。二人看起來倒商談得極好,可也是不敢不好。
劉徹已與公孫賀表意,他要賜婚他與衛夫人長姊,而衛君孺也是柔弱性子,兩個人雖不說佳偶天成,但也不是怨偶。
至於衛少兒的情況,楚墨也與劉徹說了。劉徹說甚是可惜,又道改日要給這陳掌一個榮寵。
這相親宴已名不副實,成了君臣歡宴。宴終之時,劉徹已有些醉了,可還拽著楚墨的袖子不肯鬆手,口裡喊著「子夫,子夫」。
楚墨被劉徹纏著,眾目睽睽之下還不得不敷衍著,等轎輦來了,一把把他扔到上面。自己也佯裝醉了,她可沒心情照顧一個醉鬼。
回去路上明月皎皎,楚墨想起劉徹的所作所為,不禁嗤笑。此刻他是真心實意為衛子夫和衛氏一族著想,可隨著時間推移,衛氏一族權柄愈來愈大,劉徹也在帝威皇權中迷失本心,才對愛人親人做出那等滅絕人性之事。
人啊,就是容易迷失本性的生物。
想了半晌,楚墨托腮淡然而笑,劉徹愛的欠的,只有衛子夫。她是楚墨,她此來,是為了完成許願人的願望,劉徹之錯之痛,與她沒有半分干係。
月光涼涼,天空曠遠,昏醉的劉徹不知將來自己是何等昏庸,又是何等殘暴,更不知,身旁人只是一個等待時機的復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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