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比人更可愛：神怪狐魅篇 (1)
測神怪之情狀，讀狐魅之故事，洞社會之真情。不知不覺中，神怪狐魅已悄悄成為一種文化。作為中國的土特產，它們調皮、多情、樸拙、感恩、詼諧……一句話，它們很像人，甚至比人更可愛。
馬皮卷少女
出處：《搜神記》
閱讀環境：床上
恐怖係數：★★★
人們傳說：在遠古時代，有大人出外遠征，家中只剩下一個女兒和一匹公馬。女兒每天都要餵養公馬。由於住在偏僻閉塞的地方，女兒非常想念父親，就和馬開玩笑說：「如果你能夠把父親接回家，我就嫁給你。」
馬聽了這句話，立即掙斷韁繩出門去了，一直跑到她父親那裡。父親看見馬又驚又喜，便拉過來騎上。馬望著它來時的方向，不停地悲鳴著。父親說：「這馬如此哀叫，難道是我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嗎？」他急忙騎馬回家了。因為馬對主人有非同一般的情誼，主人也優厚地飼養它。但馬卻不肯吃料，每次見女兒進出，總是似喜似怒地踢蹄蹦跳，類似的情況不止一次。
父親覺得很奇怪，就偷偷地詢問女兒。女兒便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父親，認為必定是這個緣故。父親說：「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我怕它會玷辱家裡的名聲，你也別再進進出出了。」於是，父親藏在暗處，用弓箭射死了馬，並把馬皮剝下來曬在院子里。
一天，父親出門后，女兒和鄰家的姑娘在曬馬皮的地方玩耍，女兒用腳踢著那馬皮說：「你是畜生，還想娶人做媳婦嗎？結果招來了這屠殺剝皮，為什麼要自討苦吃呢？」話未說完，那馬皮猛然挺立起來，捲起女兒飛走了。鄰家的姑娘又慌又怕，不敢救她，便跑去告訴女孩的父親。
她父親趕回來，四處尋找，女兒已失蹤了。幾天後，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中找到了，但女兒和馬皮都變成了蠶，在樹上吐絲作繭。那蠶繭絲緒不亂，又厚又大，不同於一般的蠶繭。附近的婦女取這種蠶飼養，收入增加了好幾倍。人們便把那棵樹命名為「桑」。「桑」，就是「喪」，是悼念死亡的意思。從此，百姓爭著種植桑樹，現在用來養蠶的就是這種樹。
經典溯源
舊說：太古之時，有大人遠征，家無餘人，唯有一女。牡馬一匹，女親養之。窮居幽處，思念其父，乃戲馬曰：「爾能為我迎得父還，吾將嫁汝。」馬既承此言，乃絕韁而去。徑至父所。父見馬，驚喜，因取而乘之。馬望所自來，悲鳴不已。父曰：「此馬無事如此，我家得無有故乎！」亟乘以歸。為畜生有非常之情，故厚加芻養。馬不肯食。每見女出入，輒喜怒奮擊。如此非一。父怪之，密以問女，女具以告父：「必為是故。」父曰：「勿言，恐辱家門，且莫出入。」於是伏弩射殺之。暴皮於庭。父行，女以鄰女於皮所戲，以足蹙之曰：「汝是畜生，而欲取人為婦耶！招此屠剝，如何自苦！」言未及竟，馬皮蹶然而起，卷女以行。鄰女忙怕，不敢救之。走告其父。父還求索，已出失之。后經數日，得於大樹枝間，女及馬皮，盡化為蠶，而績於樹上。其[XCCC.tif]綸理厚大，異於常蠶。鄰婦取而養之，其收數倍。因名其樹曰桑。桑者，喪也。由斯百姓競種之，今世所養是也。
鬼話歪批
雖說少女作繭自縛，可這馬忒實在了，令人啼笑皆非。古人講這個故事，意在表明誠信之重要，想象力非常奇妙。
今天，一個人缺少誠信，同樣無法獲得成功和尊重。
千年老狐伯裘
出處：《搜神記》
閱讀環境：無聊時
恐怖係數：★★★
在酒泉郡這個地方，每位太守到任，不久都會死去。後來，有一位渤海人陳斐，被授為酒泉郡守，他因此憂心忡忡。將起程時，他去占卜吉凶。卜者說：「遠諸侯，放伯裘，能解此，則無憂。」陳斐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卜者說：「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陳斐到任以後，發現侍醫中有一個叫張侯的，直醫中有一個叫王侯的，士卒中有一個叫史侯的，一個叫董侯的。陳斐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所說的「諸侯」。於是他就和這些人保持距離，不親近他們。一天夜裡，陳斐躺在床上，心裡琢磨著「放伯裘」的意思，不知到底是什麼。半夜后，有一個東西跑到陳斐被子上。他立刻用被子把它蒙上，捉住了它。那東西一跳一跳的，併發出訇訇的響聲。外面的人聽到房間里的動靜后，拿著燈火進來，想要殺死這個怪物。這時候，怪物突然開口說：「我其實並沒有惡意，只要府君能放了我，我一定重重地報答。」陳斐問：「你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忽然來冒犯太守？」它說：「我本來是一隻千歲的狐狸，現在名叫伯裘，已經好多年了。假如府君有急難，喊我的名字，就能化解。」陳斐高興地說：「這就是『放伯裘』的意思！」於是就放了伯裘。這時，忽然有一道紅光像電一樣，從窗口飛走了。
第二天夜裡，忽然有敲門聲，陳斐問：「誰？」外邊有人說：「是伯裘。」陳斐問：「來幹什麼？」伯裘說：「跟你說一件事，北邊有賊！」陳斐命人查驗，果然有賊。從此，每次有事，伯裘都先來告訴陳斐，沒有一絲一毫的差錯。人們都說陳斐是一位聖明的府君。
一個多月以後，主簿李音和陳斐的婢女私通。後來，他怕伯裘告訴陳斐，就和諸侯謀划要殺死陳斐。瞅准一個旁邊無人的機會，他便讓諸侯拿著棍棒進屋，想要打死陳斐。陳斐十分恐懼，就大喊：「伯裘快來救我！」立即有一個東西像扯起來的一條紅綢子，帶著響聲飛進來。李音、諸侯嚇得趴在地上，如同丟了魂一般。陳斐便把他們綁起來審訊。他們都認罪，供認說，陳斐還沒到任，李音就已經怕失去權力，與諸侯謀划殺害陳斐。趕上諸侯被排斥，事情沒成。審訊之後，陳斐就把他們殺了。伯裘向陳斐謝罪說：「我沒來得及向府君報告李音的姦情，就被府君召來。雖然盡了一點力，但還是覺得慚愧不安。」一個多月以後，伯裘向陳斐告辭，說：「今後我應該上天了，不能再與府君來往了。」於是就消失不見了。
經典溯源
酒泉郡，每太守到官，無幾輒死。後有渤海陳斐見授此郡，憂愁不樂。將行，卜吉凶。
卜者曰：「遠諸侯，放伯裘，能解此，則無憂。」斐不解此語。卜者曰：「君去，自當解之。」斐既到官，侍醫有張侯，直醫有王侯，卒有史侯、董侯。斐心悟曰：「此謂諸侯。」乃遠之。即卧，思放伯裘之義，不知何謂。夜半后，有物來斐被上。便以被冒取之，物跳踉訇訇作聲。外人聞，持火入，欲殺之。鬼乃言曰：「我實無惡意，但府君能赦我，當深報君耳。」斐曰：「汝為何物，而忽干犯太守？」魅曰：「我本千歲狐也，今字伯裘有年矣。若府君有急難，若呼我字，當自解。」斐乃喜曰：「真『放伯裘』之義也。」即便放之。忽然有光赤如電，從戶出。明日，夜有擊戶者。斐曰：「誰？」曰：「伯裘也。」曰：「來何為？」曰：「白事，北界有賊也。」斐驗之果然。每事先以語斐，無毫髮之差，而咸曰聖府君。月余，主簿李音私通斐侍婢。既而懼為伯裘所白，遂於諸侯謀殺斐。伺旁無人，便使諸侯持杖入，欲格殺之。斐惶怖，即呼「伯裘來救我」！即有物如曳一疋絳，剨然作聲。
音、侯伏地失魂，乃縛取考訊之，皆服。云：「斐未到官，音已懼失權，與諸侯謀殺斐。會諸侯見斥，事不成。」斐即殺音等。伯裘乃謝斐曰：「未及白音姦情，乃為府君所召。雖效微力，猶用慚惶。」后月余，與斐辭曰：「今後當上天，不得復與府君相往來也。」遂去不見。
鬼話歪批
臨危出手相助，千年狐狸比某些人強多了。
李樹神顯靈
出處：《搜神記》
閱讀環境：公車上
恐怖係數：★
南頓縣人張助在田裡種莊稼時，看見一顆李子核，想撿了扔掉它。回頭看見桑樹洞中有泥土，就把它種在裡面，並拿喝剩下來的茶水澆灌它。後來，有人看見桑樹中反而又長出李樹來，便互相傳開了。有一個患眼病的人，在李樹下歇息，便對李樹祈禱說：「李樹神，您如果使我的眼病痊癒，我就用一頭豬來酬謝您。」眼痛是小病，也就自行痊癒了。結果，人們竟道聽途說，將眼痛痊癒傳成了瞎子恢復了視力。於是遠近轟動，李樹下的車馬常有幾千幾百，供奉的酒肉多得鋪滿地。
一年多后，張助出遠門回來，見到這種情景，吃驚地說：「這裡有什麼神明？不過是我種的李樹罷了。」於是，他就把李樹砍了。
經典溯源
南頓張助，于田中種禾，見李核，欲持去，顧見空桑，中有土，因植種，以余漿溉灌。
後人見桑中反覆生李，轉相告語。有病目痛者，息陰下，言：「李君令我目愈，謝以一豚。」目痛小疾，亦行自愈。眾犬吠聲，盲者得視，遠近翕赫，其下車騎常數千百，酒肉滂沱。間一歲余，張助遠出來還，見之，驚云：「此有何神，乃我所種耳。」因就斫之。
鬼話歪批
一棵普通的李樹，竟被以訛傳訛，成了神靈。人常常向自己炮製的神怪頂禮膜拜，可笑，可嘆！對於傳聞、謠言，不能盲目迷信。
金銀出逃
出處：《太平廣記》（出《廣古今五行記》）
閱讀環境：廁所
恐怖係數：★★
北齊武成時，安陽縣有個叫黃家的人，居住在古城南。他的先輩都是巨富。曾有一個巫師給他占卜，說他家的財物將要離去，應小心防守。假如財物離去了，他家立即會變得很窮。
於是，他家每夜都派人輪流看守。一天夜裡，有一隊人，全都穿著黃色衣服，騎著馬，從北門出來；一隊白衣人，騎著馬，從西門出來；一隊青衣人，騎著馬，從東園門出來。他們都打聽趙虞家離這裡有多遠。當時眾人都忘了財物要離去的事，幾隊人馬離去之後才明白過來。眾人懊悔不已，卻不能追趕上了。走出去的黃、白、青幾隊人，都是金銀錢貨。過了很久，又見到一個瘸腿人背著柴薪走出來，也打聽趙虞。家人十分惱火，命奴僕們打他。走近一看，竟是家中缺了一條腿的鍋。從此，黃家漸漸窮了，到他死時已一無所有了。
經典溯源
北齊武成時，安陽縣有黃家者，住古城南。其先累世巨富，有巫師占君家財物慾出，好自防守。若去，家即大貧。其家每夜使人分守。夜有一隊人，盡著黃衣，乘馬，從北門出。一隊白衣人，乘馬，從西門出。一隊青衣人，乘馬，從東園門出。悉借問趙虞家此去近遠。當時並忘，去后醒覺，撫心懊悔，不可復追。所出黃白青者，皆金銀錢貨。良之，復見一人，跛腳負薪而來，亦問趙虞。家人念極，命奴擊之。就視，乃家折腳鐺也。自此之後，漸貧，死亡都盡。
鬼話歪批
金銀沒看住，只好找鍋撒氣，人啊，就會遷怒於人。常言說，富不過三代，假如子孫揮霍無度，富豪之家無論如何小心，錢財總會成功出逃的。
白日升天
出處：《太平廣記》（出《博物志》）
閱讀環境：沙發
恐怖係數：★★★
天門山的山峰大都險峻秀挺，山谷蜿蜒曲折。有處大岩壁向上直立，有幾千仞高，草木彼此纏結，雲籠霧罩。岩壁之下有一條狹窄的小路。行人經過這裡，常常忽然向上飛出樹梢，如同白日升仙一般，人便消失了。像這樣的人漸漸地不可勝數，南北往來的人，把這裡稱為仙谷。當時有熱衷於學道的人，不遠千里來到這裡，在岩邊洗浴乾淨，想從此處升仙。站在這個樹林的下面，沒有不飛上去的。恰好有一天，有個聰明的人對別人說：「這一定是妖怪，並非成仙之道。」於是，他把石頭系在身上，牽著一條狗進入了山谷，狗又飛去。這樣就知道了是妖邪怪物在用氣吸物。於是，他派人到附近的山鄉里，招募幾百個少年，帶著兵器，拿著大棒。先放火燒那些雜草，再砍伐竹子和樹木，到了山邊觀看，遠遠地望見一個東西，有幾十丈長，高高低低時隱時現，正垂著頭往下望。等到再漸漸地走近，竟然是一條大蟒蛇。於是，他命少年們一邊打著鼓一邊跳著射擊，然後又砍又刺。大蟒蛇的口張開，有一尺多長，還想害人，但寡不敵眾，過了許久才死。它吞吃的人骨與獸類的骨骸，像小山包一樣堆積在兩邊。
還有一個人外出，失足掉進了深谷的澗流中，找不到任何出路。他飢餓萬分，覺得自己死定了。無意中見身邊有許多龜蛇，一早一晚伸出頭頸，朝向東方。那人也伏在地上模仿龜蛇的動作，於是他不再覺得飢餓了，身體更輕快，行動也方便多了，能登上山岩陡壁。過了幾年，他試著舉起手臂，縱身向上跳，竟超過山澗之上，便回家了。他的臉色舒暢快樂，比從前更聰慧。在家裡吃糧食和蔬菜，一百多天後，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經典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