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比人更可愛：神怪狐魅篇 (2)
天門山，山多峻秀，岩谷逶邐。有大岩壁直上數千仞，草木交連，雲霧擁蔽。其下有逕途微細，行人往，忽然上飛而出林表，若升仙，遂絕世。如此者漸不可勝紀，往來南北，號為仙谷。時有樂於道者，不遠千里而來，洗浴岩畔，以來升仙。此林下，無不飛去。會一夕，有智能者謂他人曰：「此必妖怪，非是仙道。」因以石自系，而牽一犬入其谷，犬復飛去，然知是妖邪之氣以噏之。乃遣近山鄉里，募年少者數百人，執兵器，持大棒。而先縱火燒其草，及伐竹木，至山畔觀之，遙見一物，長數十丈，高下隱隱，垂頭下望。及更漸逼，乃一大蟒蛇。於是命少年鼓躍擊射，然後斫刺。而口張尺余，尚欲害人，力不加眾，久乃卒。其所吞人骨與他獸之骸，積在左右如阜焉。
又有人出行，墜深泉澗者，無出路。飢餓分死，左右見龜蛇甚多，朝暮引頸向東方，人因伏地學之，遂不復飢。體加輕便，能登岩岸。數年後，試竦身舉臂，遂超出澗上，即得還家。顏色悅懌，頗更黠慧勝故。還食谷，啖滋味，百餘日中，復其本質。
鬼話歪批
天上沒有掉下的餡餅。爭著成仙，卻變作了大蛇的美餐。當年法×功蠱惑人心，勝過洪水猛孟。
白日升天的美夢，還是少做些為好，否則有害無益。
人倒是應學學龜蛇，從基本功練起，從小事做起，才有希望一鳴驚人，一飛衝天。
垛子神助陣
出處：《笑林》
閱讀環境：鬱悶時
恐怖係數：★
一個武官在戰場上，眼看就要被打敗。忽然有神兵助陣，反敗為勝。武官磕頭問神仙的名字，回答說：「我是垛子。」武官又問：「請問我有什麼德行，敢勞駕垛子神相救？」神仙回答說：「感謝你平時在操場上訓練時，從來都沒有射中一箭傷害我。」
經典溯源
一武官出征將敗，忽有神兵助陣，反大勝。官叩頭請神姓名，神曰：「我是垛子。」官曰：「小將何德，敢勞垛子尊神見救﹖」答曰：「感汝平昔在教場，從不曾有一箭傷我。」
鬼話歪批
諷刺武官無能的辛辣，古人水平實在是高。生活中，一個人若無真才實學，連對手都會不屑一顧，大加嘲弄。
柳秀才多嘴
出處：《聊齋志異》
閱讀環境：咖啡館
恐怖係數：★★
明朝末年，青州兗州一帶（今山東省中部地區）發生蝗災，不久蝗蟲又停落在沂州，沂州的縣令十分憂慮。一天，縣令辦完公后，回到衙門裡歇息，夢見一個秀才來拜見。秀才高冠綠衣，修長健壯，說自己有防禦蝗災的辦法。縣令連忙請教，秀才回答說：「明天西南方路上有個騎著大肚子母驢的婦人，她便是蝗神。你只要向她哀求，就能避免一場蝗災。」縣令覺得驚異。第二天，他置辦好酒菜去了城南。等了許久，果然有個披著褐色披肩的婦人，一個人趕著頭母驢，遲緩地向北走來。縣令趕緊燒香，捧上酒杯，在道旁迎接，等婦人走近了，便拉住驢不讓她走。婦人問道：「縣令，你要幹什麼？」縣令便哀求道：「區區小縣，請您高抬貴手，不要讓蝗蟲出來吃莊稼吧！」婦人說：「可恨那柳秀才多嘴，泄露了我的秘密！應當讓他自身受害，不損壞莊稼是可以的。」於是她喝了三杯酒，突然就不見了。
後來蝗蟲遮天蔽日地飛來，竟然不落在田地里，都停留在楊柳樹上。蝗蟲所經之處，柳葉全被吃光。縣令這才醒悟，原來秀才就是柳神。有人說：「這是縣令愛惜百姓而感動了神靈。」的確是這樣啊。
經典溯源
明季，蝗生青兗間，漸集於沂，沂令憂之。退卧署幕，夢一秀才來謁，峨冠綠衣，狀貌修偉，自言御蝗有策。詢之，答云：「明日西南道上有婦跨碩腹牝驢子，蝗神也。哀之，可免。」令異之。治具出邑南。伺良久，果有婦高髻褐帔，獨控老蒼衛，緩蹇北度。即爇香，捧卮酒，迎拜道左，捉驢不令去。婦問：「大夫將何為？」令便哀求：「區區小治，幸憫脫蝗口。」婦曰：「可恨柳秀才饒舌，泄我密機！當即以其身受，不損禾稼可耳。」乃盡三卮，瞥不復見。
后蝗來飛蔽天日，竟不落禾田，盡集楊柳，過處柳葉都盡。方悟秀才柳神也。或云：「是宰官憂民所感。」誠然哉！
鬼話歪批
柳神捨己為人，精神可嘉。「母蝗蟲」貪吃，這樣罵極妙。今天，一些見義勇為的「好事者」不僅有可能被壞人報復，而且圍觀者日漸冷漠，「多嘴」的人只好轉向「沉默是金」了。
狐狸改文章
出處：《聊齋志異》
閱讀環境：書桌旁
恐怖係數：★★
淄博東山人郭生，自幼就愛讀書，但小山村裡，沒有地方可請教。二十多歲時，他的文字還有不少錯誤。
先前，他家中鬧狐狸，衣服、食品、器物，常常丟失，他十分苦惱。一天夜裡，他閱讀自己的詩文，讀完后，隨手把詩卷放在案頭。第二天一看，他發現自己的詩文竟被狐狸塗得烏黑，以至於連字行都分辨不清。他只好選擇稍稍乾淨地編輯起來讀，只剩下六七十首。他非常憤恨，卻又無可奈何。後來，他又收集了新寫的二十多篇，準備向名人請教。早上起來，見詩卷又被狐狸翻開攤在案几上，墨汁幾乎塗滿了，他更加憤恨。
正好郭生的朋友王生有事到東山，登門拜訪郭生時，他見到被墨汁污染的詩卷，忙問原因。郭生詳細訴說了他的苦惱，並拿出殘剩的詩給王生看。王生認真地看了看，發現狐狸的塗抹，好像有章法，被它弄髒的地方好像冗雜，可以刪去。他驚訝地說：「狐狸似乎懂詩，它不僅不是你的禍害，你還應當馬上拜它為師。」郭生不以為然，幾個月後，郭生回頭看自己的舊作，忽然感到狐狸塗得很正確。於是修改了兩篇放在案上，來觀察有什麼怪異。到天亮時，又被狐狸塗了。一年多后，狐狸不再塗抹，只是用濃墨洒洒點點，弄得滿卷都是。郭生覺得奇怪，拿去告訴王生。王生讀後說：「狐狸真是你的老師啊！這好文章可以入試了。」這一年，郭生果然考上了秀才。從此，他很感激狐狸，常買些雞肉黍米，預備給狐狸吃。他買來別人的名稿，自己不選擇，而是讓狐狸選。結果，他在縣、府兩級考試中都名列前茅。
當時，葉、繆等人的文章，風格典雅，文辭華美，人人傳誦。郭生有一個抄本，愛惜備至，竟被狐狸在上面倒了一碗墨汁，污染得幾乎沒有剩餘的字；郭生又仿照葉、繆的題目創作，自己感到很不錯，不料全被狐狸塗得漆黑。於是，郭生漸漸地不相信狐狸了。沒多久，葉公因文章內容不當被囚禁，郭生又開始佩服狐狸有先見之明。但自己每次費盡心思寫的文章，常被狐狸塗壞。他越來越懷疑狐狸妄為，就拿了從前被狐狸圈點很多的文章來試狐狸，狐狸又全部塗污。郭生笑著說：「這真是胡鬧了！為什麼以前肯定而現在否定呢？」於是，他就不再為狐狸安排飲食，並把文章鎖在箱子里。第二天看箱子分明鎖著，打開一看，卷面卻塗了手指粗的四道印，第一章塗了五道印，第二章也塗了五道印，後面就沒有塗了。此後狐狸就不來打擾了。後來，郭生在科考中得了一次四等，兩次五等，才明白那徵兆早已寄寓在狐狸的塗畫中。
經典溯源
郭生，邑之東山人。少嗜讀，但山村無所就正，年二十餘，字畫多訛。先是，家中患狐，服食器用，輒多亡失，深患苦之。一夜讀，卷置案頭，狐塗鴉甚，狼藉不辨行墨。因擇其稍潔者輯讀之，僅得六七十首，心恚憤而無如何。又積窗課二十餘篇，待質名流。晨起，見翻攤案上，墨汁濃泚殆盡。恨甚。
會王生者，以故至山，素與郭善，登門造訪。見污本，問之。郭具言所苦，且出殘課示王。王諦玩之，其所塗留，似有春秋。又復視涴卷，類冗雜可刪。訝曰：「狐似有意。不唯勿患，當即以為師。」過數月，回視舊作，頓覺所塗良確。於是改作兩題，置案上，以觀其異。比曉，又塗之。積年余，不復塗，但以濃墨灑作巨點，淋漓滿紙。郭異之，持以白王。王閱之曰：「狐真爾師也，佳幅可售矣。」是歲，果入邑庫。郭以是德狐，恆置雞黍，備狐啖飲。每市房書名稿，不自選擇，但決於狐。由是兩試俱列前名，入闈中副車。
時葉、繆諸公稿，風雅絕麗，家弦而戶誦之。郭有抄本，愛惜臻至。忽被傾濃墨碗許於上，污蔭幾無餘字，又擬題構作，自覺快意，悉浪塗之：於是漸不信狐。無何，葉公以正文體被收，又稍稍服其先見。然每作一文，經營慘淡，輒被塗污。自以屢拔前茅，心氣頗高，以是益疑狐妄。乃錄向之灑點煩多者試之，狐又盡泚之。乃笑曰：「是真妄矣！何前是而今非也？」遂不為狐設饌，取讀本鎖箱簏中。旦見封錮儼然，啟視則卷面塗四畫，粗於指，第一章畫五，二章亦畫五，后即無有矣。自是狐竟寂然。后郭一次四等，兩次五等，始知其兆已寓意於畫也。
鬼話歪批
狐狸誨人不倦，可謂良師益友。只是人有些自作聰明了。三人行，必有我師。在這個浮躁、自負風行的年代，欲成器，虛心求教仍是有必要的。
龍下凡
出處：《聊齋志異》
閱讀環境：公車上
恐怖係數：★★
在北直，有一條龍從天上掉下來，落到一個村子里。它爬行起來十分笨拙，它吃力地爬呀爬呀，終於爬到一個士紳家。這個士紳家的門很窄，龍硬是擠到屋裡去了。士紳一家人嚇壞了，趕忙逃了出來。他們跑到樓上大聲喊叫，叫人用火槍、土炮轟擊，龍這才爬出屋。門外不遠處有個水坑，龍爬進水坑裡，翻身打滾，弄得全身都沾滿了泥巴。它用力騰空，想飛起來，但只升到一尺多高就掉了下來。這條龍在泥水中蜷曲了三天，一動不動，一些蒼蠅聚集在它的鱗片上。忽然，天上陰雲密布，大雨傾盆而下，這條龍霹靂一聲，凌空而飛，一會兒就消失了。
房生曾和幾位朋友一同登牛山，見到一處寺廟，進去遊覽。忽然，從屋椽上掉下一塊黃色的磚塊，磚塊上盤著一條小蛇，如蚯蚓般細小。只見那條小蛇在磚塊上猛地轉了一圈之後，竟變得像手指般粗；接著，它又轉了一圈，這回更大了，像條腰帶。他們十分吃驚，明白那不是蛇，而是龍。於是，他們趕忙撒腿往山下跑。剛到半山腰，就聽到寺中一聲霹靂，整個山谷都被震動了。天上黑雲密布，一條巨龍正在雲海里屈伸自如，片刻后就隱沒了。
在章丘的小相公庄，有個婦女在野外勞動時，突然颳起大風，滾滾塵沙撲面而來。突然，她覺得眼睛被眯住了，如同含著麥芒一樣難受。她用手揉揉不掉，回家叫人用嘴吹氣也吹不掉。別人翻開她的眼瞼仔細察看，發現眼珠倒沒事，但有一根紅線彎彎曲曲地橫在眼肉上面。有人說：「這是蟄龍。」那個婦女害怕得不得了，以為自己要送命了。可是，過了三個多月她還沒事。一天，天上下起暴雨，忽然響起一聲炸雷，那條小蟄龍沖開婦女的眼皮飛走了，她的眼睛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經典溯源
北直界有墮龍入村，其行重抽，入某紳家。其戶僅可容軀，塞而入。家人盡奔。登樓嘩噪，銃炮轟然。龍乃出。門外停貯潦水，淺不盈尺。龍入，轉側其中，身盡泥塗，極力騰躍，尺余輒墮。泥蟠三日，蠅集鱗甲。忽大雨，乃霹靂拏空而去。
房生與友人登牛山，入寺游矚。忽椽間一黃磚墮，上盤一小蛇，細裁如蚓。忽旋一周如指，又一周已如帶。共驚，知為龍，群趨而下。方至山半，聞寺中霹靂一聲，天上黑雲如蓋，一巨龍夭矯其中，移時而沒。
章丘小相公庄，有民婦適野，值大風，塵沙撲面。覺一目眯，如含麥芒，揉之吹之，迄不愈。啟臉而審視之，睛固無恙，但有赤線蜿蜒於肉分。或曰：「此蟄龍也。」婦憂懼待死。積三月余，天暴雨，忽巨霆一聲，裂眥而去，婦無少損。
鬼話歪批
龍游淺水遭蝦戲。第一條龍出糗大了。龍這個神物，竟也屢屢受難，或與凡人親密接觸，可見古人的調侃。
狼的狗頭軍師
出處：《子不語》
閱讀環境：辦公室
恐怖係數：★★★
有個姓錢的人，一天晚上從集市回來往家走。經過山間小路時，忽然從旁邊躥出幾十隻狼，圍上來要吃他。情況非常緊迫，錢某看見路旁有高約一丈的柴垛，急忙抓住木樁攀登，爬上去躲避。這些狼爬不上去，但是沒有走，都在柴堆下面，其中有幾隻馬上跑掉了。沒過多長時間，它們抬著一隻野獸一起回來了，野獸坐在中間，那架勢就像轎夫抬著當官的一樣。狼們把耳朵湊在那野獸的嘴邊，似乎在聽它傳授錦囊妙計。過了一會兒，狼就各自跳起來，開始從下面抽出柴堆的柴，很快柴堆就要散了。錢某非常懼怕，大聲呼喊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