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偉大航路

贊曰：

一心赴向新世界，

滿目只存星辰洋，

直掛雲帆濟滄海，

願乘長風破遠浪。

現今文明的偉大起點，是十五世紀的大航海、地理大發現時代。中國因為錯過了以致蹉跎至今。（是真錯過，不是嫉妒說的酸話。下西洋僅幾十年後，寶船的圖紙付之一炬、禁海令強逼海民淪為倭寇、與海外交往愈加封閉，眼睜睜著佛郎機、紅夷直過家門，往遼闊的太平洋偉大航路浩蕩而去。我心是滴血的）事實上，這一波已經是人類整個文明對整個世界未知領域的探究了，從真正意義上講，屬於大航海2.0版。

其實，人種雖然相同，但文明在早期是獨立發展的，在遠離歐亞大陸荒涼陸心的大陸兩端，幾乎獨立發展起來東土文明與地中海文明群。早期的互相探訪，只是試探，從10世紀到15世界的大規模運輸，才是人類整個文明的整合，也就是我們現在喜歡說的「帶路」政策。從運輸角度講，一海抵十陸。（有一個許多國人不願相信的數據，當今地球上80%的人口，與90%的經濟總量，存在於離海岸線500公里的土地上。海權主義大行其道不是沒有理論支持的。集裝箱海運的發明，對人類文明壯大，功莫大矣。這世界絕大多數國家全境都在離海岸線500公里內，我們中國不自覺地忽略這一點，其實中國的國土性質部分地可歸入蒙古、哈薩克一類國家的。）那時的海運，也許沒有現代那麼誇張，但是便利性要超過陸路的千山萬水，總沒有問題。這，就是大航海1.0版。

而我宋，正是這個大航海1.0版的積极參与者，決不像明清蠻子皇帝恐海症，搞片船不許下海。（明鄭和的大遊行是追殺政治對手建文，當不得真。之前之後大明都是禁海的，事實上禁海令可以追溯到西吳王朱重八，用來對付縱橫海上販私鹽的張士誠的。）我大宋是真正以開放胸懷、擁抱世界的最後一個中華嫡系王朝。日本學者斯波義信在《宋代江南經濟史研究》中將宋視為世界最早的海上帝國，認為商業革命、交通革命、農業革命、都市革命共同構成了它輝煌的文明，人口和人均收入急劇增加，宋徽宗時期人口多達1億，是漢唐兩倍有餘。《白銀帝國》中說，「北宋十萬戶以上的州、府，宋神宗元豐年間為四十多個，宋徽宗崇寧年間為五十多個，而唐代僅有十多個」。

大開放、大航海靠得是什麼？不對稱貿易、經濟碾壓，這一點，我宋對全世界佔據的優勢，從我宋起之後中華的任何時間點，包括現在，都未能超越哩。（不是靠征服、侵略而是靠貿易、文化成為世界領袖，是符合現代社會的政治正確的，而除此之外其他一切所謂強國夢，都是不靠譜的。一天到晚意淫大宋孱弱，其實大宋才是真正意義的強大，其他中華王朝的所謂強大、雖遠必誅，都是不符合現代文明規則的！想到此我就不由心潮起伏。網路上有所謂「精日」，我想，我一定是一個「精神大宋人」）

十一世紀初開始，全世界的大帝國紛紛瓦解。唐朝藩鎮割據直至滅亡；吐蕃王朝崩潰，分裂開始；回鶻汗國被黠戛斯所滅，後者又被契丹人所驅趕，草原陷於一時的權力真空；阿拔斯王朝分裂為若干區域性政權；查理曼帝國一分為三；老大保加爾帝國幾起幾伏之後為拜占庭所滅亡；拜占庭仍然堅挺的小強，其衰落要再晚一百多年，直至被第四次十字軍打散；同時倒下的還有一批伴隨著大帝國而生的小政權，在東亞，比如新羅、渤海、南詔。。。所以分裂與動蕩成了這個時代的主要節目。幾乎是大宋政權成立的同時，歐洲那接過西羅馬帝國法統的法蘭克王朝的廢墟中，腓特烈大帝成立神聖羅馬帝國。

這些老大帝國在膨脹到一定程度后，必然地陷入內卷化陷阱后，整個世界需要涅槃重生，國際貿易的迸發是符合歷史規律與人類文明必經之路的。而當時不管是財富還是藝術均持一時牛耳的大宋，成為這次全球化（簡易版）的領袖，是可以預見的。說實話，中華在近代后落後於世界，當然理由有千萬條，但說一千道一萬，從一個全球化的領袖，墮落成閉關鎖國，是最大的根源。而大航海2.0的蓬勃興起，此消彼長，就更加打臉了中華老大帝國。（敲黑板！床破，說你吶！）

在唐朝中期以前，中國對外主通道是陸上絲綢之路，之後由於戰亂及經濟重心轉移等原因，海上絲綢之路取代陸路成為中外貿易交流主通道，在宋元時期是範圍覆蓋大半個地球的人類歷史活動和東西方文化經濟交流的重要載體。

宋代的造船技術和航海技術明顯提高，指南針（羅盤）廣泛應用於航海，中國商船的遠航能力大為加強。宋朝與東南沿海國家絕大多數時間保持著友好關係，廣州成為海外貿易第一大港。「元豐市舶條」標誌著中國古代外貿管理制度又一個發展階段的開始，私人海上貿易在政府鼓勵下得到極大發展。但是為防止錢幣外流，南宋政府於嘉定十二年（1219年）下令以絲綢、瓷器交換外國的舶來品。這樣，中國絲綢和瓷器向外傳播的數量日益增多，範圍更加擴大。

宋代海上絲綢之路的持續發展，大大增加了朝廷和港市的財政深收入，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經濟發展和城市化生活，也為中外文化交流提供了便利條件。而宋朝在經濟上採用重商主義政策，鼓勵海外貿易，同中國貿易的國家和地區已擴大到亞、非、歐、美各大洲，並制定了堪稱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系統性較強的外貿管理法則。海上絲綢之路發展進入鼎盛階段。

唐宋之交，中國經濟重心已開始轉到南方，東南地區經濟快速的發展。宋朝有三大對外貿易主港，分別為廣州，明州，泉州。港口的地理便利因素對海外客商很重要，北邊日本和朝鮮半島客商希望宋朝主港口盡量靠北，而貿易量更大的阿拉伯世界和南海諸國則希望港口盡量靠南，兩股方向的合力點便平衡在當時地處在南北海岸中點的泉州，正是這一南北兩面輻射的地理優勢使得泉州在設立市舶司（1087年）正式開港后，迅速先超越明州港（寧波），后追平廣州並在南宋晚期反超，成為第一大港，但廣州仍然是中國第二大港。

宋代貿易港口更多，政府對海外貿易的管理更細。宋代對外貿易港口有20餘處，設有廣州、泉州、明州、杭州、密州5個市舶司，市舶司下有的還設有市舶務、市舶場等下屬機構。宋神宗元豐三年，政府正式修定「廣州市舶條（法）」，委官推行，並援用於各市舶司。宋代海外貿易的規模更大，經營者身份更複雜據吳自牧《夢梁錄》記述，宋代海船可乘五六百人以上。海船很多，據推斷，福州一地就有300餘艘寬一丈二尺以上的海船。大批海外蕃客來華貿易且「住唐」，也有中國海商、水手住蕃的現象。

宋代同海外的聯繫比前代更廣。宋代人對海外的地理概念比前人更加清晰，專門記載海外情況的著作就有《海外諸善地理圖》、《諸蕃圖》、《諸蕃志》、《嶺外代答》等好幾部，其中對非洲的記述比前代更為廣博，如東非的層撥國（令桑給巴爾）、中理國（今索馬利亞）。北非的木蘭皮國（實指柏柏爾人在摩洛哥建立的阿爾摩拉維王朝）、施盤地國（似為埃及的杜姆亞特港）、默伽國（今摩洛哥）、勿斯里國（今埃及）等。宋代與中南半島、南海諸國、大食諸國、西亞諸國的貿易比前代更為紅火，與高麗、日本的來往也比前更為密切，高麗和日本都辟有專門對宋貿易的港口。

宋代進出口貨物的種類、數量比前代更多。宋代進出口貨物達410種以上。按性質可分為寶物、布匹、香貨、皮貨、雜貨、藥材等，單是進口香料，其名色就不下百種。由於品類繁多，為便於徵稅就把進口貨物分為粗色（一般也很複雜。據日本學者藤原明衡《新猿樂記》統計，僅日本進口「宋物」就達41種）。進出口貨物還有不同的來源和市場。如南海地區主要進口香料、寶物、皮貨、食品；精刻的典籍主要銷往高麗和日本。此時的日本正處於鎌倉幕府最鼎盛的北條時宗時期，對大宋非常崇敬，人人以用「宋物」為榮。南宋商

人們載往日本銷售的主要是錦、綾、香料、藥材、瓷器、書籍、文具和銅錢等商品，從日本返航的時候購回黃金、硫黃、水銀等當地特產和刀劍、摺扇、屏風等手工製品。

有個有趣的例子可以表明東北亞航路的繁忙。摺扇在中華文化中，是文人雅士的標配，但從目前有據可考的是約11世紀從日本傳入的。非但我們都已經當成了國粹，連一直遠播出去流傳的，也都當是中國貨，比如火辣的西班牙女郎。

而宋朝與西方的航路，則是大宗的絲綢與瓷器。比如目前已發現的「南海一號」「華光礁1號」「半洋礁1號」等等航路沉船，打撈起無數的瓷器。一方面彰顯了宋瓷的輝煌，另一方面也表達了西方世界對瓷器的渴求。

宋代的海外貿易發達到何種地步，還有例子可以說明一定問題。《鶴林玉露》說的是紹興年間，被封為循王的張俊有一日在後圃賞春，見一個老卒卧在太陽下大睡，張俊踢他一腳，問：「何慵眠如是！」卒起聲喏喏：「無事可做，只得慵眠。」張俊問：「那你會做甚事？」老卒說：「諸事薄曉，如回易之類，亦粗能之。」「回易」就是和阿拉伯人做生意。這讓張俊大吃一驚：「你能回易，我給你一萬緡，怎麼樣？」一萬緡就是一萬貫錢。老卒說：「不夠。」張俊說：「五萬。」老卒還說：「不夠。」張俊說：「你說，到底需要多少貫？」老卒說：「不能給一百萬的話，五十萬也可以。」張俊給了老卒五十萬。

老卒拿錢造了一艘華麗的巨艦，又在臨安城中買了能歌善舞的美女一百多；廣收「綾錦奇玩、珍羞佳果及黃白之器」。「黃白之器」指的是銅器和當時聞名在外的青瓷器。還招募了十幾個年青端莊的小吏，穿上紫衣，軒昂閑雅，像是政府的公務員，又招了勞工百人。一個月後，「忽飄然浮海」而去。一年以後，老卒回來了。那船上裝的，除了臨安城罕見的「珠犀香葯」之外，還有不少南宋最緊缺的駿馬，毛算算，老卒「獲利幾十倍」。張俊得了俊馬，所屬護家部隊「軍容獨壯」。張俊大喜，問老卒：「能再往乎？」老卒說不願意再去了。

跪在岳王廟的張俊張郡王自是歷史上著名的反面人物，就這麼特殊個人兒，居然隨隨便便就插足海外貿易大獲其利，可見兩宋的偉大航路之雄奇寬廣。其後元朝韃子雖然膻腥，但其全世界的牧場倒是真的，所以偉大航路風采仍不減當年。上海地區的青龍港也是從那時起步，上海通向世界第一大港的航路就此打開。畢竟江海聯動、襟帶江南的地理優勢不是蓋的。

可恨朱重八，自絕中華活路。自明斷航路之後，這一偉大航路便斷為一分為二。靠日本航線討飯的，都混成了倭寇，以日本為基地，不時禍害我中華沿海；而東南亞航線一帶的，混成了海盜，以夷洲等為基地，海上劫掠無度。直到紅夷、佛郎機東來，那已經是大航海2.0的時代啦。

謬史氏曰：繁華航路宋時開，世間重寶滾滾來，可恨賊禿朱重八，國人嗟嘆望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