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遇
一家人就這樣過完了一個晚上。也許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睡覺之前還對一件事情難以釋懷，一覺睡醒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蘭花昨天晚上還對海林對人家女孩動情而嫉妒得睡不著覺，似乎要找個人吵上一嘴心裡才舒坦一些。但到了第二天，她就又恢復了常態，又覺得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吃早飯的時候都沒有問海林半句。而海林對這處理得更絕：經過昨天一個晚上的美夢，現在的他早就對昨天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了。吃完早飯後，他又應了幾個念過大學同學的約，一起去城裡聚會去了。
「中午我不回來吃飯了，你們也不用再等我了。」他披上一件穿上去很有男人味的蓋過膝蓋的皮大氅，點好了錢就匆匆出去了。
「走慢點。」蘭花追在後頭叮囑了幾句，「大雪天的，就不要搭車了。人累了點沒關係，只要安全就好。」
「知道了。」海林頭也沒回，繼續匆匆走著自己的路，一邊又抬起手來看了看他那塊剛買來的不用上電池的機械錶。「呀！」他突然一個趔趄，差一點就滾到山下去了。
幸好媽早回屋子裡去了，不然她怕是又要嘮叨上兩句。他心裡這麼想著。
對於這個媽媽，他感到很滿足。這個「媽媽」不是家裡人讓他喊的，而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從心裡想叫的聲音。剛開始父親怕他受不了而特意讓他以後就叫她「三媽」，以和前面剛走的「阿姨」相區別。起始他也聽從父親的話，叫她阿姨，但後來他又覺得她很是個樂於過日子的人，這讓他感動得沒到兩年就改了稱呼。
「哈嘍！」一到城中心花園，他就見到了已經有六年沒有見面的陶菁菁，她現在正讀合肥工業大學大四。為了這次聚會，她早就到了城裡等著眾人呢。雖說李海林覺得自己今天的形象改變了很多，但還是被她老遠就認出來了。
「你好呀。」海林笑道，也和她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差一點就認不得你了。這麼多年不見，當年的小姑娘變成了洋妹妹了。」
「哦，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她衝上來一把就抓住了海林的手臂，嬌里嬌氣地在他的腿上輕輕地踢了一下，弄得海林很不好意思。
他渾身大窘，悄悄道：「喂！不要這麼動手動腳的好不好。讓人家看了多難為情。」
「呵！」陶菁菁故意白了他一眼，又展開笑臉道，「又不是沒有讀過大學的鄉下人。我就不信你在大學里就沒有見到男女親密的場合——嗟！都什麼年代了。」說著，她又直忘海林的胸口捶了兩下。
海林見狀，只把眉頭暗暗一皺，就不願意再和她多說什麼，只任她愛怎麼就怎麼著。他心想：反正以前在一起上學時，我和她的關係又並不是那麼親密，今天得罪她也沒什麼要緊。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又有一個應約的同學也到場了。海林見了，只把氣深深地一嘆道：「可等了好久了，怎麼到現在就只有你一個人來啊？」他這句話在人家耳中以為他是抱怨人來得太拖拉的緣故，其實他是想：怎麼到現在才來呀，我被這個女孩子都快整瘋掉了。
九點鐘過後，那些好多年沒有見到的同學就陸陸續續地來了。海林和他們在一起繞著廬江中學附近走了一會兒，又跑到網吧玩了個把小時后，大家就在一起吃了個飯。當然，由於這群人中，海林的工資待遇還不錯，所以這吃飯的開銷就由海林代付了。
其實海林本來還有很多話要和那些離別了多年的同學說的。但大家一見面，他雖然感到胸口憋了無數的心裡話，就是不知道從哪一句說起，因為大家談論的都是和玩有關的事。他便索性默不作聲地跟在眾人後頭。走了一陣還沒有什麼要緊的話要說，他便感到自己心裡很壓抑，於是借口家裡有事要先回去。人們也不關注他的話，只一個個說了幾句客套話，象徵性地要了個聯繫方式也就是了。
雖然和眾人說要回家，海林卻仍然在城裡逗留著。他想著家裡過年的東西也實在太單薄了，便想著去百貨大樓買點小玩藝裝飾家裡。進了百貨大樓門口后，他又一眼看見了體重身高測量儀，便心頭一動，花了五毛錢準備測一下。
「您好，麻煩您幫我把那個棕色的手提皮包遞給我好嗎？我夠不著著。」一個穿著白色高領毛衣和一件深色牛仔褲的女孩笑著和他點了點頭。
「哦。」他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就把包拿來交給她。當他頭一抬時，他突然愣了一下，覺得這個女孩有點面熟。但怕人家誤會他想追人家，李海林就沒有敢說出他好像以前見過她的想法，便偷偷地看著她。
當看清楚海林的時候，那個女孩也突然就沒了笑容，怔怔地道：「是你——我……，是了，我們昨天見過的，那個讓你叫她雪的女孩，你不可能不記得了吧。」
「那哪裡就能夠呢。」海林立刻也就想起來了，便笑道，「你也在這裡，準備買什麼東西呢？」
「哦。」雪道，「我東西已經買好了，只不過一包奶粉而已。」她淡淡地說道，沒有任何熱情的表情。收拾好東西后，她又抬起頭道：「那麼，你慢慢買東西吧，我就先走了啊。」
「喂。」海林忙追過來，攔住她道，「你不能走。」
「為什麼？」見海林這樣，那個女孩很詫異地看著他問著，突然就緊張起來了。她很小心地問道：「難道，你有什麼很要緊的話要和我說嗎……」
「哦……」海林感到不好意思，低著頭想了想，又道，「沒有，什麼都沒有。」
雪站在那頓了頓，似乎思考了一會。突然，她又太起頭道：「那麼，我在外面等著你。你先把東西買好再說好嗎？」
「噯！」海林點了頭，忙跑進購物區，心裡還仍然突突地跳著。
「想買牛奶嗎？」一個服務小姐迎上來，款款地介紹著她手中的奶粉，「這是來自內蒙古大草原……」
「對不起，我不要。」海林慌忙跑開了，又隨便撿了兩樣家裡都有的玩物就跑到櫃檯付了款。站在出口處愣了一會，他只得硬著頭皮出去見那個女孩。
「東西買好了嗎？」那個女孩問道。
「恩……」他道，「是這樣的，我……」
想著想著，他又覺得開不了口。還是人家仔細，要他什麼話都不用說，說是她已經明白了他要說的了，又邀請海林一起到公園坐坐，海林也沒做聲，算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