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疑惑

第八章:疑惑

兩個人在一起整整在墳墓前面待了一天。在這一天里,海林與雪什麼東西都沒有吃,雪是無所謂的,海林卻早不耐煩了,便希望著早點回家。還好雪也注意到海林的心思,便不再強求,自己一個人慢慢地向下面走著,又推著海林不用送自己回去。雖說是很喜歡和這樣一個女孩在一起過上一天,但真的要他能秀色可餐,只盯著美麗的女人就可以什麼東西都不用吃,那他是絕對做不到的。見雪推自己回家,他也就不再強求了,便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小心翼翼地向家裡的方向走去。就是這樣,他居然也記得臨走前很仔細地叮囑了雪一番,好維持自己君子的氣質。

到了家裡,蘭花劈頭就跑過來問道:「你今天一天到哪裡去了?怎麼我到你外婆家沒見到你人影啊?」

海林聽了,只「哎喲」一聲道:「真的很對不起啊,我忘了有這一回事了。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去外婆家,晚一點再回來。」說完他就匆匆忙忙地披上大衣走出家門。

蘭花追出來一把將他抓住道:「這麼晚了,還到人家去,就不怕你外婆罵你嗎?跟我說老實話,今天到底去了哪裡,居然連去外婆家都忘了。」

海林拉開母親的手道:「你看天還沒有黑呢,我去吃個晚飯再回來又是不遲的。外婆見我這麼晚了還到她家去,肯定說我很有誠心的。」

「屁話!」蘭花笑罵他道,「我們農村人的規矩,中午一過了吃飯的時間,是忌諱到親戚家串門的,因為只有親戚死了才是下午到人家去的。你現在去又算什麼呢?人家見了還以為你外婆已經死了呢。」

「呀!你這叫什麼話,光和孩子說這些有什麼用。」李成武在一旁聽了,很是反感,「他們年輕人向來是不在乎這些的,就讓他去吧。」回過頭來又叮囑海林道:「你到你外婆家后也不要挖空心思想什麼鬼注意搪塞人家,只實話實說,你外婆是不會見怪這些的。」

「哎!」海林答應了一聲,便匆忙跑出家門,心想:今天可真是倒霉的。外婆家忘了去不說,又餓了一天。這麼晚上回家,水還沒喝上一口就又要往人家跑。其實剛才海林也是故意做樣子給母親看的,見母親阻攔,他早就高興得不得了。只是父親的誤解,又讓他吃了虧。想到這些,他便自言自語道:「李海林呀,你真是自作自受。」想著一天和美女在一起,他又覺得這不是很虧的。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原來是雪發過來問候他有沒有安全到家的簡訊。他苦笑著回了她一下:「好著呢,正在家吃飯。」

再說蘭花見了兒子奇奇怪怪的樣子,心中也感到了疑惑。上午她聽說的海林和一個女孩在一起的事情,讓她的疑心更加嚴重了。她盛了一碗飯坐在桌子邊側過頭來問著丈夫道:「我說我們家海林是不是最近談了女朋友了?怎麼這兩天老是魂不守舍的,又是臉上掛著一副很高興的笑意。」

成武笑著向蘭花道:「我說你可真是閑吃蘿蔔淡操心。兒子這麼大了,管他談不談戀愛呢。他要是談了戀愛,那不是更好的一件事情么。」

蘭花招了招手道:「嗨!我可不是為了我女兒的事情吃你家兒子的醋啊。你少跟我陰陽怪氣的——你說海林要是談了女朋友,何不找個機會讓他把人領到家裡我們看看,也好早點給他們把婚給定了呀。」

「我說你最好不要在兒子面前提起。」成武笑著搛了一筷子菜放進口中,又呷了一口酒道,「他那個人其他還好,要是提到女人,他的臉皮就薄了。你不說不打緊,一說他肯定就把人家給甩掉的。」

「這倒也是。」蘭花沉思了一會又道,「但是我覺得這個婚還是要定的呀。我們鄉下人男女在一起最起碼就要把婚給定了,不然這叫什麼話呢。人家肯定會在背後議論的。」

成武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道:「那裡就這麼嚴重。前一段時間,老劉家女兒就把自己的男朋友帶到家裡來過夜,人家不是也沒說什麼么。老劉家的那個未來女婿不也是咱們大隊旁邊的一個村的孩子嗎?你難道就不記得。」

蘭花點頭道:「哦,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那孩子我也是認得的,叫什麼洲來著,姓陳的。但話說回來了,我還是對海林談女朋友不習慣,最起碼要告訴我才對。」

成武聽了,便放下筷子道:「你這話是怎麼說的啊?難道你還為你的女兒想我要兒子不成。胡蘭花我跟你講清楚了啊,自從你嫁到我家門,我可不是把你女兒當媳婦看待,你可不要誤會了啊!我兒子呢,我是管不了他。他是個大學生畢業的,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這個人和你一樣也是一個老古董。人家新潮人的話我是聽不懂,也說不過。該做的我已經儘力做了,你是看到的,那還要我做什麼呢。」

成武拍著桌子大聲說著,立刻就驚動了在裡屋看電視的李開山老頭。他立刻跑到前屋來,看了看他們夫妻兩個道:「這麼晚了,你們做什麼那麼吵。一張嘴又要吃飯,又要喝酒,還又要吵架的,就不覺得忙嗎?」

李老頭的話分明就是針對他兒子的,至於媳婦,一來沒有讓他不滿意的地方,二來人家畢竟是人家的人,自己也不好意思說什麼,李開山便只好總是說兒子的不是。這也不失為一個明哲保身的辦法:畢竟自己一年中和媳婦相處的時間要遠遠多於和兒子相處的時間。和媳婦關係不好,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

蘭花見了公公出來,便只好閉口什麼都不再說了,只是低頭吃著自己的飯,一邊又想著:海林的那個女朋友到底長得是什麼樣子啊?家裡又住在哪裡呢?

一直到了晚上九點鐘,海林才跑回家。李開山早就跑到床上熟睡了,李成武則計算著下午工頭髮給他的工資有沒有算錯。而蘭花呢,她則一邊織著圍巾,一邊等著給海林開門。

見了海林回家,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過去問:「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呀?這都什麼時候了。」

海林一把將大衣扔到放在堂屋的自行車上,一邊又道:「今天我可是倒霉透了:一天什麼都沒有吃就為了陪雪看日落,傍晚回家后又要餓著肚子去看外婆,在外婆家把酒喝醉了又倒霉得老是在路上摔跤。還好路上都是雪,要不我這五百塊錢的大衣也就糟蹋了。」

蘭花聽了,便小心地看著海林笑著問道;「哪個是雪啊?是不是你談的女朋友?」

海林不聽則已,一聽那酒就立刻醒了一半,心想這下可糟了,怎麼就說漏了嘴讓母親給知道了呢。她要是和人家一傳,那該讓我多難為情呀。想了想,他便故作鎮定地說道:「哦,那是我一個高中時期的同學,我們一大幫人一起去猴子大山尖看日落了,害得我一天都沒吃上飯。」

蘭花聽了這話,便想:這可是胡說。我今天上小店的時候分明就看到他和一個女孩子站在一起。雖說是老遠看不清人長得什麼樣子,但最起碼幾個人自己還是清楚得很的。明明就是他兩個人,到我這怎麼就變成一大幫人了呢。於是她又問道:「這樣啊?我看那個女孩長得還可以,她家住在哪裡啊?」

海林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人家住哪裡呢,也不知道人家姓什麼,名什麼。」

這也是老實話,但蘭花心想:剛才還說是高中同學呢,怎麼這會子就便成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人呢?回家時不是說她叫雪么。想到這一層,她便想再問一問兒子。但這時候海林已經跑到洗手間洗澡去了,蘭花也不好再問什麼,只好一個人疑惑著。突然她道:「哎喲,織圍巾怎麼把手給戳了呢。」

原來蘭花只顧著想這著自己心中的疑惑,卻忘了她又拿起了手中織圍巾的傢伙。這一下就將她戳得夠嗆。海林洗澡的時候其實也聽見了母親的叫喚,但他沒有去問候一聲。一來他正在洗澡,起來怪冷而且又很費事的,二來他也感到好笑:母親怎麼老是對自己的婚事很敏感,想心事想得居然把自己的手都給針戳了。

第二天早上,海林覺得全身都懶懶的,想著今天也沒有什麼事情,便躲在被窩裡不願意起來。他抬頭望了望窗外:屋子一側的小路上早已堆滿了厚厚的積雪。不用再想了,這一定又是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的緣故。看到了這些,他又覺得精神了許多,便匆忙穿好衣服起來看了看屋外。乖乖!他心想著:昨天好不容易才晴了那麼一天,今天怎麼又下起雪來了,看這雪正下得歡呢。突然間,他就有了想去看下雪的衝動,便下了樓匆匆搗了兩下牙齒,吃了一碗麵條后外衣都沒有穿就跑到外面去了。蘭花見了,只追出來喊:「到哪裡去啊?怎麼外衣都不穿,裡面衣服弄濕了該多難洗呀。」

海林早聽不見,一轉眼就已經到了山下那早已經被冰雪封得死死的小塘邊。突然他看見那個叫雪的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來這裡了,便覺得心中好一陣好奇。

海林走上前問道:「咦?怎麼你在我們大隊這裡做什麼?這麼早!」

雪笑著道:「還早呢,都過了十點了。看你這樣子怕也是剛起來的。」

海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可真是這樣呢,在外面工作回家后,我總是喜歡睡覺。這麼大的雪,出來都冷死人了。縮在被窩裡又舒服,又能幫家裡省上一碗飯。」

雪聽了只咯咯地笑著不做聲。過了一會兒,她又道:「我今天就是來找你的,打你的手機關機,只好在這裡等著了。」

海林聽了,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叫苦。他小心地問著:「你這會子叫我和你去做什麼?還想去看下雪嗎?今天的雪下得可真大呀,看這路早都淹沒了。」他嘴裡這麼說著,心中卻想:雪。你可千萬再不要找我和你去那些前不著村,后不見店的鬼地方,我可受不了呀。想了想,他又道:「既然到這裡來了,那就到我家玩一會兒吧,過了這小山坡就到了我家。」

海林興奮地給雪指引著通往自己家的那條山坡。雪見了便推辭道:「我看就不用了,一來山路走得不方便,二來去你家打擾你的父母我也會感到不好意思的。」

聽了這話,海林想可不是這樣,自己剛才說得太糊塗了。自己要是把人家帶回家,母親怕是又要叨登些什麼話。想著昨天晚上母親問起了雪的家庭情況,他便不再強求,便又對雪道:「那麼,我想去你家看看。你不會介意吧。」

雪尷尬地笑了笑道:「這樣啊。那我看就不必了——我家裡亂得很,不能接待人的。」

海林心想:這就奇怪了,怎麼家裡亂得很呢?明明就是不喜歡我到她家看看嘍。轉念一想,又道:是了。她父親早已經死了,一個母親,一個女兒的也不好接待外人。

想著這一點,他就不好再強求了,便說道:「不好意思,我剛才只是隨口說說的,並沒有真的要去你家的意思。你看我這會連錢都沒帶,那麼沒有禮物我怎麼好意思進你家門呢。」

雪淡淡地笑道:「有沒有禮物也沒什麼要緊的,我剛才的話卻不是你想像的那麼複雜。我家雖然不是很富裕,但也不指望人家送禮物過日子啊。再說你要是送東西,我家還真不知道將它往哪裡放呢——真的是家裡不方便待客,你可千萬不要見怪。」

「哦,我知道了。那以後有機會我再去拜訪吧。」海林答應著,一邊心想到:我是客人嗎?怕不是吧。想了想他又覺得不甘心這樣就放過了雪,便問著雪道:「你的真名字叫什麼?你說會有機會告訴我的,這麼長時間了,應該早就有這個機會了吧。」

雪強笑道:「你少強人所難,我偏不告訴你。再說你也沒有告訴過我你的名字呢,哪有男生讓女生主動的典故呢。」

海林聽了,便笑道:「你這說得也很對,那麼,我叫李海林。家就住在這山坡上面。至於其他的,你問了我就回答。」

雪被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給逗樂了,便挑著眉毛道:「哦,你叫李海林。那麼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我不告訴你。」說完便轉過頭就要走,海林忙跑上來問道:「你剛才說今天來是特為找我的,到底有什麼事情呢?到現在還不告訴我。」

雪仰起頭看著他道:「你自己活該,我非不告訴你。總之,你現在必須跟我走。」

海林笑著說:「你可是沒理了。老是說見到我就要倒霉,我昨天見到你之後也倒霉不小了呢。」

雪詫異地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我好像聽不明白。」

海林正要告訴她昨天晚上他因為白天忘了去外婆家,晚上去回來的時候跌跤的事情。但想著那天晚上在簡訊上和雪說自己順利回家的事情,便不好意思再和她提起這事情了,怕謊言被識破。於是海林隨便找了個話題就把雪的疑問叉了過去。

雪今天早上來找海林,其實也並沒有要緊的事情,只是邀請他陪自己到街上泡溫泉。新建的湯池金孔雀溫泉度假村很有名,她說剛好從她一個在那工作的朋友手中得了兩張票的,就想到了要把好處留一個給海林。

海林這一天可真是樂不思蜀,逛了度假村又泡了溫泉。看著雪那張因為洗過澡而泛起紅暈的白白嫩嫩的臉,海林真有一種想要吻上去的衝動,但他及時制止了自己的這種想法。望著餐桌上優雅地吃著飯的雪,他輕輕地問道:「雪,說真的,我好想去你家拜見你的家人,真的。雖然我知道你家很不方便待客。」

雪聽了,便只放下手中的勺子,獃獃地望著海林好一陣子,傷神地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其實並不希望你到我家裡來,一輩子也不要來,雖然我是那麼的想到你家去看看。」

海林聽了,就說道:「這是為什麼呢?說實在的,雪。我到現在對你知道的實在是太少。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你的姓名,你的家人還有你的其他的一切。這一切讓我很不放心。」

雪聽了海林這話,便冷笑道:「難道我的這些對你來說就那樣重要嗎?沒有了這些,你就覺得我並不是那種好女孩嗎?是的,我不是好女孩,如果你覺得我很討厭,那麼就立刻在我眼前消失,或者我在你眼前消失。」

海林忙招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你千萬不要誤會。只是我家裡的人希望我問一下,我也不能違背家裡人的意願吧。」

雪淡淡地笑著道:「哦,原來是這樣,那也是難怪的。既然這樣,如果我不告訴你我的一切,如果我還不希望你到我家看看,你會怎麼樣,你會很生氣的是么?」

「什麼都不怎樣,只要你高興。」海林匆忙道,心裡卻也疑惑著,便覺得母親的話也有三分道理。但見雪有那樣的反應,自己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便只好一聲不吭地陪著雪吃飯。

氣氛好像在那一瞬間,變得格外的不協調起來。彷彿在他們吃飯的時候,一種說不出的氛圍,緊緊地籠罩在他們的心頭,壓著他們,讓他們沒辦法說上一句話。

這頓飯讓海林感覺到很浪漫,但又覺得缺少了什麼了,心裡總是感覺到怪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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