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篇 捆縛的圈禁
楚家奶奶說到這裡,丟給了楚列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還有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小列,楚家幾代單傳,你責任很重大的!」
楚家奶奶說這話的時候,書予正好端著熱茶出來,聽了她的話,一下子頓住了腳步,片刻之後,還是神色自若的端著茶走了過去。
楚列領會了她話中的深意,看到書予過來,燦然的對她笑了一下,書予卻根本不看他,避過了他熱烈的視線,只陪著楚家奶奶說話。
楚家奶奶看著書予乖巧模樣,但眼底,隱隱還是有淡淡憂傷的,她對書予向來疼愛,想著跟她說些體己話,於是,毫不猶豫的將楚列趕走了!
書予對這位年輕時擁有很多傳奇的長輩很是尊敬,她竟然來到這裡,她這算是這裡半個住人的旅人自然要禮貌周到的招呼。
等楚列走了,楚家奶奶心疼的拉住她倒茶的手,書予的手上有繭子,很厚。「好孩子,這兩年,你受苦了!」
書予不好意思的笑笑,「老夫人,書予沒事的,這裡雖然生活很清苦,但是,在這裡,很舒服!」
雖然她這樣說,但是楚家奶奶知道,到底還是楚家虧欠了她的,「好孩子,不管怎麼說,到底還是楚列那不懂事的孩子虧欠了你,你現在還能這樣待他,你不知道,我心中,是怎樣的感謝你。書予,你是我和楚列爺爺認定的孫媳婦,你放心,這一次,我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在傷害鑄就兩年之後,再來談還公道這個話題,書予是覺得有些好笑的,不過,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她知道楚家奶奶是何等聰明的人,兩年前的她應該是不確定楚列的心思的,所以對她,喪也存了三分距離,但現在,她跟楚列算是定了下來,她自然也要來,主持這公道的!
這本來怪不了她!
人情涼薄,或是權衡利益,其實,本來就是一門在那個地方,最先要學會的一門課程!
但書予知道,楚家奶奶一直以來,對她還是不錯的,兩年前的距離,只是因為,比起她來,她更加疼愛的,還是楚列,這本就是人之常情,「老夫人,其實,書予不苦,真的,就算楚列沒有來到這裡,沒有為我做這些事情,就算我們從此變成陌生人,永不見面,我也不覺得苦。但我仍然很感激,命運這樣的賜予,老夫人,我愛楚列,這愛,跟得到或是失去,其實,都已經沒有關係了,不管他愛不愛我,我都愛他,只要我的愛在,就足夠了!」
——我愛他,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與全世界都沒有關係,甚至與被愛的那個對象,也沒有關係,因為這愛,不會因為他回應與否,增減半分!
她在這個幾乎算得上是與世隔絕的地方悟了兩年,才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兩年前的她是因為太想讓自己的感情找到一個出口,一個陽光燦爛的出口,才會做出那些蠢事,牽連出之後一連串的傷口。而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別的想法,不管是對楚列,還是自己的感情,所以,自然也不需要任何人來還給她一個所謂的「公道」!
她對著楚家奶奶說得大方,楚家奶奶自然也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她臉上的神色短暫的閃過一絲尷尬,「書予,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我也不是糊塗的,我懂。我知道小列對不起你,但現在的他,是愛著你的,書予,不管怎麼說,你應該給予彼此,一個幸福的機會的,即使曾經的一切傷害讓你丟失了自信!」
楚家奶奶真的是很聰明,她從書予剛才的一席話里,已經明白陳琛來接楚列這樣久,為何他不肯回去的緣由了。
他並擔心書予被任何人拐走,他只是擔心,自己已經沒有拐走她的本事了,他能感受到書予對他的深愛,但那種深愛,半分不帶依賴,不用依賴的深愛,是不會被時間距離改變的,所以,時間距離對她來說,已根本都不重要!
她愛他,在龍景村一樣,這份愛情,並不需要回到鳳青市去,這才是他不願意回去,擔憂的所在!
書予的深愛,已經完全的跟楚列的反應,沒有了關係!
對自己這樣的認知,楚列覺得不安,卻似乎,完全沒有辦法來改變這個事實!
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對她的依賴反而越深,但是她,卻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他無法判斷,那是人格的完全獨立,還是,她已經對他,喪失了情侶之間,最基本的信賴!
他被隔在她心裡的安全門外,不管他如何叩門,她似乎,全然聽不見!
這種心悸多危險,這種感覺,像是臨虛一腳,他小心翼翼試探,還是會踏空一樣!
即使她就在他身邊,在他懷裡,他依然感覺不踏實,他是害怕的,害怕自己離開這裡回到鳳青市去之後,她就會突然消失不見!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但這是一種很糟糕的直覺!
這才是他一拖再拖,不願意回去鳳青市的真實原因,他無法對任何人敘說,尤其是書予,雖然他知道,書予是知道這理由的,但是她似乎完全不為所動!
她並不是選定了龍景村,她也似乎只是,覺得自己的信仰魂靈,已經根植於這片明山凈水,假如離開這裡,她或許,會像是缺水的植物一樣,慢慢就會枯萎!
那也是一種很糟糕的直覺,這直覺,讓她不敢,也不願離開這裡。而鳳青市,已經像是一個很遙遠的夢一樣,她回去過一次,但是卻直面梁逸的離去。
那是一次很糟糕的記憶之旅,在鳳青市,她有過太多的傷心記憶,在她的心裡,她寧願,鳳青市只是一處驛站,短暫停留之後,帶著悲傷歡笑,遠遠離開,永生不再踏足,只有這樣,才能夠封存那些記憶,保持那時鮮活。
她多害怕,回去之後,傷害和疼痛再次上演?
她寧願不要餘生幸福,寧願餘生孤獨,也不願意,回到鳳青市,再一次,直面傷害,不管是傷害自己還是別人,她都不願意!
所以,即使她知道楚列不離開的原因,她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跟隨他的步伐,堅定不移的走入下一個傷害的輪迴裡面去。
在這裡,他留給她溫暖幸福的記憶已經很多,她的餘生,在這裡,也並不會太凄慘!
這是固執的兩端,誰都沒有辦法感化誰,最後的結果,或許,還是只能各走各路!
固守的沉默堅持,其實,毫無意義對不對,可是沒有辦法,他們都不是善於妥協的人,不然,兩年前的那一場傷害,是不可能會發生的。假如兩年前的傷害不能避免,那麼,兩年之後,為了各自幸福的堅持,又會帶來這樣的傷害呢?
楚列不願意去深想,不管是什麼,他都願意一個人承受著,書予也不願意去深想,因為兩年前,她一個人已經承受過,所以即使現在再來一次,她也相信,自己絕對能夠挺過來!
龍景小學的事情是一個很拙劣的借口,書予知道,楚列也知道,但是他們誰都沒有說穿。
在楚家奶奶來到龍景村的第三天,楚列跟著奶奶一起回到了鳳青市。而在離開的前一晚,他狠狠抱著書予,幾乎是以捆縛的姿勢,將她緊緊圈在自己的雙臂之間的。
他在她耳邊說:「書予,我們一定會幸福的,一定會,相信我!」
她悶在他的肩窩幾乎要出不了氣,但是她還是很肯定的點頭。
不管這個「一定」會不會發生,但是這承諾,本身已經是一件讓她相信了的事情!
承諾常常只是一個儀式,神聖的,或是篤定的,像是宗教一種虔誠的仰望,不管它會不會實現,這過程,本身已經讓人臣服和愉悅!
「書予,還記不記得,那天奶奶說過的那句話?」他氣息似乎有些不穩,熱辣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後,讓她的手臂起了疙瘩。
她搖頭,「哪一句?」
他說:「就是『楚家幾代單傳,你責任很重大的』的那一句,書予,你願不願意,分擔這責任,讓它變成我們兩個人的使命?!」
他說著話,聲音格外的溫柔,雙手卻已經不老實的從她襯衣的下擺伸了上去。
他試探著「恩?」了一聲,她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因為顧及她,所以,他壓抑很久了。她害羞的低下頭,但卻慢慢伸出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回應是以一種昏聵迷亂的鼓勵,這鼓勵令他感到興奮和愉快!
其實,他們曾經有過一次最緊密的貼近,但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久遠到現在書予的記憶里,有關於那一夜,只剩下慌亂的心悸和瘋狂的酒意,極致的痛和快樂互相糾纏。那並不是明媚的記憶,雖然書予知道,兩個人之間,走到了某個象徵成熟的階段,是少不了相互收割的,但是在她心裡,還是有一種期待和逃避的矛盾在相互掐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