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篇 荒蕪的拯救

但是這一次楚列很溫柔，清醒而迷亂的溫柔，幾乎沒有任何的痛楚。他在這方面算得上是技藝高超，所以，這一晚，夜涼如水，溫情繾綣，她感受到了一種從未體會過的體驗，雖然老舊的竹床一直發出令人害羞的聲音！

她本來擔心他的腳傷，他卻說：「書予，你知道的，我的腳傷早就好了，我沒事的，別擔心，乖！」他的吻輕輕落下來，她放心的順從的閉上了眼睛。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皮上，輕柔如同蝶羽掃過她的睫毛。

他說：「書予，我愛你！」

她嘴角輕輕翹起，溫柔回應，「我也是，楚列，我愛你，十年如一日！」

溫柔的涼夜，他讓自己的體溫，一點點兒的，與她融合！

溫情過後，她疲倦的縮在他的懷裡，安心而舒適，她睡不著，他似乎也毫無睡意，兩個人相擁著絮絮的說著話，在秋涼的深夜，顯得格外的溫暖和平和！

「書予，等龍景小學的事情處理好，我就派人來接你，好不好？」他把玩著她墨色的髮絲，輕柔的問。

她有片刻的怔忪，但還是點頭，輕言說「好」！

那天她起得很早，一早起來就開始收拾準備，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準備的，這裡，其實，幾乎是一貧如洗，但是這裡，其實，也很富有，因為他在這裡，所以，這裡，就是她的全世界，但只是擁有的令人艷羨的那個世界！

他也起得很早，一起來就看到了她在屋子裡忙忙碌碌的身影，在晨光熹微里，他恍然有一種天長地久的感覺！

他離開的時候，她沒有任何的忸怩的不舍，或是挽留，她大方的站在原地揮手送別。

楚家奶奶本來是打算要留下來的，因為虧欠歉疚，所以，想要彌補一段時光，但是從書予的話語中，她已經明白，兩年之後的書予，有一個強大而孤寂的世界，不需要任何外在的悲憫或是仁慈！

她沒有留下來的必要，所以，便跟著楚列一起回去！

楚家奶奶拉著書予說了一些話，上車之後，卻突然搖下車窗，將一個東西拋向書予，「書予，這是聘禮，你一定得收下，我這趟，可絕對不能白來！」

書予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見她拋過來，下意識伸手接住，下細一看，竟然是一枚戒指！

她一驚，連忙上前，想要還給她。但楚家奶奶似乎早就料到她一定不會收一樣，連連只催陳琛，「快開車！」

書予剛走上前去，車子已經啟動，緩緩的開走了！

書予愣在了原地，她目送著那車子走遠，還看見楚列伸出車窗來沖她揮動的手，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手裡拿著的戒指沉甸甸的，那種沉甸的感覺，幾乎讓她有一種不顧一切追上去的衝動！

車子出了村口，轉過了一個彎，不見了蹤影。這時，她才慢慢的轉身往回走去，那戒指拿在手裡，像是一道符印，汗濕而灼熱，像是昨夜那一場天翻地覆的迷亂！

他的離開似乎對她的生活並沒有產生很大的影響，只是偶爾的時候，擺好了菜盛好了飯，不見等在一邊的人，才會反應過來，自己一個人，是不需要擺這麼多東西的！

只是偶爾，還好，她想，還好，他的影響只是局部，不能影響到她全盤的生活！

楚列回去鳳青市的第三天，便有通訊公司拉著一大車的通訊設備來到了這裡，書予白天上課，根本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到了第二天，才有學生告訴她，說是村長家裝上了電話了，書予初聽時，還以為是學生騙她，等到傍晚的時候，村長來到雨神廟，激動而急切的對書予說：「關老師，關老師，楚先生給你打電話來，快去接聽！」

書予一驚，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村長家真的裝上了電話。一聽說楚列打了電話來，就猜到，這讓龍景村從此更加大方的「走出去」的肯定又是他！

她其實是有些不情不願的，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這種平淡的生活，已經讓她喪失了任何的期待，即使他回去之後，從此再不相見，即使是這樣的結果，她預見了，並且有了準備，似乎，也並不可怕！

跟著村長去到他家，一進門就看到了村長的兒子辛耘正在打電話，不知道跟誰，講的興起，簡直唾沫橫飛，高興極了的模樣！

其實，辛耘平素是一個很內斂的孩子，話不多，但卻很有禮貌。

村長進門見辛耘正講著電話，害怕錯過了楚列的電話，連忙上前要去叫他掛斷，書予阻止了他，「沒事的，村長，我等等就好了！」

倒真是很難得見到辛耘這樣多的話，書予坐到一旁，幫著辛耘的母親一起碾豆子，一邊說話。

辛耘媽說：「關老師，你不知道，昨天我家安裝了電話，全村的人都圍在了我們家，就關老師沒來。關老師，你們城裡，是不是每個人都有這電話？」

書予笑笑，「在城裡，倒也是普遍！」

辛耘媽說：「唉，在我們這裡，這可是個寶貝，關老師，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呀，你真的一個好人，楚先生也是，你們會有好報的！」

是么，好報？

她惶惑的笑笑，不知道什麼樣子的結局，在他們之間，才算是好報。

辛耘媽又說：「我們這些人都粗淺，關老師，你將好多我們沒有見過的東西帶進村，長了大家的見識，你是我們龍景村的恩人呢？！」

恩人么？

書予也並不這樣覺得，其實，不是她拯救了這裡的落後貧窮，而是這裡，拯救了她荒蕪的希望和信仰，而關於粗淺，書予想，粗淺的人，大概，才能真正的平安幸福，無憂一生！

這邊，辛耘的電話剛在他老爹不滿的責罵下掛斷，電話又重新的響了起來。村長一看號碼，是楚列剛才打來的號碼，於是，沖著門外大壩上正碾豆子的書予大喊，「關老師，關老師，楚先生電話！」

書予聽到村長的喊話，慢條斯理的放下手裡的活計，不慌不忙的走進屋去，村長見她這不當回事的神情，真擔心那電話鈴聲突然斷了。

電話沒斷，書予接起的時機剛剛好，就在楚列快要坐立難安的時候，「喂？」清淡的女生，她明明知道是他的，所以那聲「喂」，雖然顯得禮貌，也顯得疏離！

「書予，是我！」

村長和辛耘這時已經識趣的走開。

「我知道是你！」書予說：「有什麼事情嗎？」

她的語調清冷，讓他不安，即使是在聽了他說想她之類的話之後，她也只是淡淡的「嗯」一聲，完全沒有熱烈的回應。她清冷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終於不安的問：「書予，你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她有點兒無力，「沒什麼，你回去，有見到吳訣，還有我姐姐嗎？他們都好嗎？」

「嗯，昨天已經見過了，他們看起來很幸福！」昨天他見到的場景太幸福了，他有點嫉妒，所以，語氣有點兒酸！

她假裝沒有聽出來，「那孩子們呢，你看到他們了嗎？他們好嗎？」

說起他昨天看到的那兩個可愛的孩子，他的嫉妒更盛，「嗯，他們也很好。書予，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才分開兩三天而已，可是，我已經開始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他的思念如此真實，真實到他不想對她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她還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回答得敷衍，「楚列，麻煩你替我跟姐姐吳訣問個好，還有，替我買一些禮物，送給那兩個可愛的小朋友，可以嗎？」

他語氣有點兒鬱悶，「書予，你太小看我了吧，我昨天就已經以你的名義買了禮物給你的小侄子了！書予，答應我，這個冬天之前，就回來，好不好？」

她握著聽筒的手心出了汗，這個「好」字，她有點兒說不出來。

「書予？」聽不到她的回答，他有點兒不安。

「我在！」

他嘆息一聲，知道這件事情的癥結所在，「書予，假如你不願意回來的話，那麼，我就把楚聯的總部，搬到龍景村去！」

威脅，無能為力的威脅？！

書予聽得出他這句話說得有多沒有底氣，「楚列，給我點時間！」

最後，她還是妥協，不是妥協於他這樣無力的威脅，而是，因為他無力的心疼！

她從來不忍，看著他心疼！

「好，書予，但你要告訴我，這時間，有多長，因為這樣，我等待著，才有底！」

——因為這樣，我才能知道，距離孤寂的終點，還有多遠。因為這樣，我才能知道，為迎接我們的幸福，我應該要準備些什麼，才不至於會措手不及！

「楚列，我不知道，真的，假如你無法忍受這等待過程，你可以中途走開的，真的，我不會怪你！」這是她內心最真實的話，假如等待太久，精疲力竭之後，是可以走開的，她會體諒，因為等待過，所以，知道那種苦！

楚列聽了她這後半句，冰冷的氣壓一下子凝成了冰，即使遠隔千里，書予也感受到了一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