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鬥法 四
一行人走到客棧時,天已經全黑了。
鍾伯下了馬,到客棧裡面喚出了小二,和其餘夥計把馬車上的貨物搬到了客棧的倉庫,又將馬匹牽到馬廄安頓好,眾人這才一齊進到客棧中。
客棧中人並不多,八張方桌空了五張,另外一個小二竟與賬房先生在下棋。商隊一行共十二個人,剛好坐了三張桌子。那名去壽春探親的年輕人坐在陸離右手邊的位置上,鍾伯問他道:「年輕人,就由我一齊點菜,等吃完結賬時,你再補一份伙食費上來便是,你看如何?」
那名年輕人也不遲疑,立即答道:「如此甚好,我一人坐一桌也無趣的緊,倒不如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飯,熱鬧多了!」
鍾伯聽了,微微點頭,又問陸離道:「陸道長,請問你可有什麼忌口?」
陸離答道:「並無忌口,大家吃得的東西,我也吃得。」
鍾伯便點了六個菜,有葷有素,每桌都一樣。
陸離將背上的驚陵劍解下,靠在桌邊,聽到那名年輕人問道:「道長,看你隨身帶著鐵劍,不像是茅山宗的道士,又無忌口,也不是龍虎宗的道士。敢問道長,可是北方全真教的道士?」
陸離詫異地看了一眼年輕人,這些道門宗派的規矩連他都不甚清楚,這年輕人似乎很了解。這菜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上來,這一行人中,年紀與陸離相仿的,也只有這個年輕人。陸離有心與他多聊幾句,便微微一笑,說道:「不是,你接著猜。」
年輕人見自己並沒有猜中陸離的身份,來了興緻,說道:「在姓杜名純,見過道長。既然道長不是這全真教,而閣皂宗似乎用劍的並不多,那神霄派專修雷法,兵器上也無限制,又或許道長是東華御劍派的人?」
陸離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這些都不是。」
杜純又想了一陣,苦笑著說道:「那我可就猜不出來了,還請道長相告。」
陸離說道:「我乃真武宗道士陸離。」
「真武宗?敢問祖庭是哪座仙山福地?」
「武當山。」
「武當山真武宗?這武當山我知道,」說到這裡,杜純向陸離施了一禮,又接著說:「真武宗我可是真的沒聽說過,還請道長見諒。」
陸離哈哈一笑,說道:「無妨,真武乃道門小派,供奉的是玄天真武盪魔帝君,到我這一輩,也只有我一人而已,杜兄沒聽說過也很正常。」
杜純又說道:「都說道門擇徒嚴苛無比,陸道長既是真武宗單傳,想來定是資質非凡了。」
陸離擺了擺手,說道:「杜兄言重了,道門擇徒,不過是講一個機緣而已,我能拜在真武門下,也是機緣所至,實在不敢說什麼資質非凡。」
杜純笑道:「陸道長倒是謙虛,暗合孔聖人所言的君子之風。」
陸離說道:「不敢不敢,聽杜兄說話,似乎讀過不少聖賢書。」
「是讀過幾年書,只是至今都沒有功名在身,實在慚愧。」
二人聊了一陣,待小二將菜肴上齊,才止住話頭,吃起飯來。
這時,樓上住房走下五個穿著黑衣的魁梧大漢來。坐在陸離對面的一個護衛見了,悄聲說道:「這五個人左手手臂異常粗壯,且僵直不動,像是藏了兵器,大家小心了!」
話音剛落,那五人中的走在最前面的一人突然打出一道暗器,向鍾伯那桌人激射而來。鍾伯那桌坐在最外面的是一個護衛,他本想躲開這道暗器,但若是躲開,暗器必將擊中鍾伯,這樣他也拿不到另外十兩銀子了,索性飛快拔出長刀,橫空一斬,竟將那道暗器擊飛。
那名護衛「騰」地一下站起身,將長刀指著那伙人,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暗箭傷人?」
其餘護衛都看到了剛才的情形,也馬上拔出長刀,站到前面。杜純見了,臉色嚇得慘白,呆坐在板凳上一動也不敢動。一名護衛對陸離說道:「道長小心了,請往後站些,這刀劍無眼,免得等會動起手來,傷到了道長。」
陸離本想拔出驚陵劍與四個護衛一起迎敵,手都已按在了劍柄上,但聽了護衛這話,竟生出一絲氣憤,便決定先不出手,看看情況再作打算。
這時,那五人已經走下了樓梯,紛紛從左手袖口裡抽出長刀。客棧其餘人等見了這個陣仗,知道情況不妙,躲的躲,逃的逃,一時間,這個房間里,只剩下這兩伙人。
那五人中,為首的一人說道:「大家上,不留一個活口!」
商隊眾人聽了,都在暗恨這伙賊人的歹毒。只見那五人瞬間張牙舞爪地向眾人攻來,商隊這四個護衛也都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好手,沒有半點遲疑,頃刻間便迎了上去,擋住五人攻勢。
陸離在戰圈後面細細看著,只見商隊護衛以四敵五,雖然在人數上佔了劣勢,竟也能堪堪擋住敵手攻勢。這些護衛若是與敵方五人任意一個單打獨鬥,也都能險勝,只是奈何此時情形是以四敵五,敵方終究是多了一人。漸漸地,四個護衛開始處於下風,臉上出現了吃力的神色。
陸離覺得此時已到出手的時機了,便一下拔出驚陵劍,腳下幾步踏出,猛地向敵方一人刺去。那人見陸離手中長劍攻勢洶洶,不敢怠慢,立即退後一步,手中長刀飛速撩起,將陸離刺來的一劍撥開。
這柄驚陵劍是東華派的飛劍,劍身又窄又薄,這時受了外力,劍身竟然晃了兩晃,幾欲脫手而出。出現這種情況,倒非驚陵劍的問題,這劍當然是柄好劍,只是這飛劍需要輔以東華御劍術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威力。似真武宗這類近身劍法,是絕不是適合的。陸離拿著驚陵劍與敵手近身戰鬥,倒不如拿著絕塵劍順手。
陸離這時明白不能拿驚陵劍抵禦敵手兵器硬碰,口中當即念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在身前將真氣凝成八卦圖。
那人此時橫劈一刀向陸離脖頸攻來,陸離不慌不忙,想起前幾日玄陽子傳授的使用八卦圖的法門,有心要試一試,便以八卦圖迎上攻勢,心神合一,在刀鋒碰上八卦圖的一瞬間,操縱真氣在八卦圖中轉動。
那人一刀劈在八卦圖上,只覺得先前加持的巨大力道一下子竟然卸去了一大半,大感詫異,連忙撤回長刀,又運起真氣,一刀自上而下劈去,直攻陸離天靈蓋。誰知這一刀還是劈在了八卦圖上,又如方才那般,力道卸去了大半。那人馬上撤回長刀,口中喝道:「你這妖道!使的是什麼妖法?」
陸離也不回答,只是一劍揮去。陸離與那人纏鬥一陣,對八卦圖的使用更加得心應手,見身邊的四個護衛與另外四個敵手拚鬥正酣,便決定儘快結束戰鬥。
那人又是一刀劈來,陸離以八卦圖迎去,手中驚陵劍飛速刺出,劍尖「噗」地一聲沒入那人心口。
那人身體猛地抽搐一下,口中溢出鮮血,雙目圓睜瞪了陸離一眼,便倒在了地上。餘下的四個敵人見那人斃命,雙眼漲得血紅,發出聲聲怒吼,手中長刀攻勢愈加兇猛。奈何此時情形一下子轉變過來,他們變成以四敵五,儘管殺意更甚,終究是強弩之末。不多時,他們便被殺得只剩一人了。
陸離手中驚陵劍放在那剩下的一人肩膀上,喝道:「你等為何要對我們出手?」
那人冷哼一聲,挺直了脖頸往驚陵劍的劍鋒上一抹,劍鋒輕易陷入那人脖頸。
陸離見那人這般尋死的舉動,連忙撤回驚陵劍,可還是晚了一步。劍鋒離開的一瞬間,大量溫熱的鮮血從那人傷口出噴出。陸離當即後退幾步,未染到鮮血,而站在一邊的一名護衛避之不及,成了大紅臉,鮮血不斷地從那名護衛的下巴滴落到胸襟上。
那人倒地身亡了,一名護衛說道:「這人寧死不也說出襲擊我們的目的,看來是專業的殺手!」又對陸離拱手說道:「多謝道長出手相助,想不到道長年紀輕輕,法術便如此深不可測,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陸離只是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鍾伯穩了穩慌亂地心神,上前查看了一下五具屍體隨身攜帶之物,並未發現什麼線索。鍾伯沉思了一陣,說道:「這伙賊人若是奔著我們的貨物而來,沒必要等我們到了客棧才動手。拚鬥之前又說出了不留活口這般歹毒的話,難道是前來尋仇的?」他回身對商隊那些夥計說道:「你們之中可有人與這伙賊人結下仇怨?」
那些夥計都立馬搖頭,鍾伯見了,說道:「也是,我們都是些平民百姓,賤命一條,沒必要花這麼大的功夫來殺我們。」說完,便看向那四名護衛。
不等鍾伯說話,一名護衛說道:「也不會是我們,我們雖然常在江湖上走動,卻講究個和氣生財,是斷然不會與人結下這麼大的仇怨的。」
鍾伯聽了,點了點頭,看著陸離,說道:「這夥人有沒有可能是沖著陸道長來的?」
不等陸離答話,一名護衛搶先說道:「剛才見了陸道長一身的真本事,修為遠勝過我們四人。若是這夥人賊人是沖著陸道長而來的話,斷不會只有這點手段。」
鍾伯嘆了口氣,說道:「嗯,你說得對。那麼,這伙賊人到底是為何而來呢?」說完,鍾伯又沉思了一陣,依然沒有任何頭緒,便說道:「罷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眾人出了客棧,收拾好馬匹貨物,又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