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比試 五
還剩最後一場比試,將決定此輪最終勝負。
原本全真教的人都以為陳淳華會輸給趙元誠,沒想卻贏了,這場意料之外的勝利,使場上的全真弟子倍感振奮。這其中,又以王淳安為甚。
王淳安眼見身邊各位同門接連上場,先是勝了兩場,正是士氣高漲之時,不料被南方道派連追三局,幸好陳淳華深藏不露,竟擊敗龍虎宗大弟子趙元誠,將比試延至第七場。而這第七場,終於該王淳安出手了。自第一場比試開始到現在,王淳安每時每刻都在煎熬。他覺得只要一刻不能擊敗陸離洗刷恥辱,便要多受一刻全真教眾人的冷眼,儘管他們皆被場上比試的情景吸引,完全沒有在意王淳安之事。
全真教門規森嚴,一旦門中弟子反了戒律,便要受罰,那戒律閣,便主掌教中刑罰。據教中老一輩的道士講述,目前在位的掌教真人,年輕時也曾犯過戒律,被當時戒律閣中一位長老,在祖師殿前鞭打了兩個時辰,就算是現在他貴為執掌整個門派的龍首,仍要畏懼戒律閣三分。
但凡敢犯戒律的弟子,具是心性狂傲之輩,功力大都高強。要想出手懲罰這等弟子,戒律閣自然有獨到之術,便是這混元決了。混元決能讓施法者短暫開啟身體各處大穴,溝通天地靈氣,功力徒增數成。只是這等法門不似其他心法那般修鍊丹田,而是開啟穴道,強行化天地靈氣為己用,施法者之經脈難以承受這等衝擊,雖能暫時迅速使功力劇增,可一旦真氣耗盡,便需修養多日,不能運轉真氣,方可恢復如初,不然會留下難以治療的隱疾。
這混元決是全真教戒律閣不外傳之秘術,連掌教真人也不曾習練過,只有閣中長老才會使得。王淳安是全真教戒律閣首座長老唯一親傳弟子,他師父有心讓他在論道上大放異彩,在全真弟子面前以示戒律閣之威嚴,故而將這混元決私下傳授於他。王淳安以混元決為倚仗,才敢許下必定擊敗陸離的諾言。此時終於該他上場了,他覺得自己若能將陸離在眾人面前擊敗,使全真教取得此輪的勝利,他的威望也許能夠超過李淳一。
許志清說道:「淳安,這最後一場,是你與那真武宗陸離比試,此前你二人已有恩怨,現下那南方道派又與我全真教勝場持平,此輪我全真能否再勝南方教派,便看你的了!」
王淳安說道:「弟子明白,此場比試,不僅弟子要一雪前恥,更要揚我全真之威名!」
許志清微微點頭,便不再說話。
李淳一前來說道:「那陸離年紀輕輕,師承之真武宗也是未聞其名。王師弟且看,那陸離連兵器也用的是龍虎宗的法劍。他能夠參加論道,是因神霄派退出江湖,不參加論道,南方道派空缺一人,為了填補其空缺,才讓陸離上場。依我之見,那陸離不足為懼!我便在場下,靜待師弟得勝歸來了!」
王淳安一笑,走到校場中央,朗聲說道:「全真教王淳安,請真武宗陸離上場指教!」
清風道長說道:「陸小友,此輪勝負,便在你二人之間決出,莫要大意才是。」
陸離點頭,正欲上前,畢十三說道:「陸道友,我是知道你本事的!之前我輸給了全真教,你可要替我出氣!」
易水清說道:「陸師弟,那王淳安有雪恥之意,出手必然狠毒,你要小心才是。」
齊靈玉也說道:「陸師兄,你千萬要小心!」
龍虎宗三人正好可以看看陸離到底有幾分本事,能讓天師出言邀請他參加論道,便不做聲,靜等他上場。
「陸離明白,自當儘力而為!」說完,他拔出法劍,轉身上前。
王淳安見陸離緩緩走來,不由得將手中精鋼長劍握緊了,眼中射出歷芒,直視著陸離。
陸離並不迴避其目光,拱手說道:「真武宗陸離,見過王道友!」
此時,畢十三大喊道:「陸道友,你可小心了,別又打個平手!」
王淳安自然能聽出畢十三言中對他的羞辱之意,雪恥之心愈勝,混元決已然使出。他只覺得自己奇經八脈上的各處穴道,突然湧出一股暢意,體內真氣之澎湃,前所未有。
陸離突然感到一股壓迫自王淳安處隱隱傳來,不由得凝神戒備起來。又聽見王淳安手中的長劍發出陣陣輕鳴,便當即喝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於胸前凝出八卦圖。
「得罪了!」王淳安出手果斷,長劍一揮,一道劍氣便向陸離飛速襲來。
陸離全然沒有想到,這王淳安一出手便是純陽劍氣,幸好已將八卦圖凝出。只見純陽劍氣眨眼間便撞上八卦圖,其中蘊涵的真氣之浩蕩,直讓陸離心驚。八卦圖勉力運轉,卻只能將王淳安發出的純陽劍氣化去分毫,餘下的威力之大,逼得他連退數步。
「區區兩日時間,為何王淳安功力進步這般大?」陸離如此想著,再不敢以八卦圖硬抗純陽劍氣,立即心念道:「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將真氣流轉於腳上諸出穴道,運起隱機步法。
王淳安先前已在酒樓之中見識過一次這隱機步法,已有防備。此時,他見陸離被純陽劍氣震退,當即又發出三道,封住陸離進路。
陸離無法向前方躲避,只得向後。只見他身形一晃,倒踏七星,驚險萬分地避過了三道純陽劍氣。
有一道劍氣因陸離避過,竟向南方道派眾人襲來。眾人只顧觀看場上形勢,沒有防備,而那畢十三在最前面,已然躲避不及。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清風道長眼疾手快,自袖中拋出一道符紙,迎上純陽劍氣,截住了其進勢。
純陽劍氣與符紙相撞,發出「砰」地一聲巨響,清風道長不由感嘆道:「這王淳安的功力竟然這般高強,我年輕時遠遠不如,陸小友有難了!」
眾人皆被王淳安發出的純陽劍氣的霸道震懾住了,連全真弟子也不例外。李淳一心中奇道:「沒想到王師弟內功修為竟如此之高,恐怕我也不是他的對手,為何當日在酒樓會和空手的陸離鬥成平局?」
許志清卻知道其中緣由,不由暗道:「司徒師兄竟然將混元決傳給了淳安,看來我全真教戒律閣下一任首座長老,非淳安莫屬了!」
陸離堪堪避過了三道純陽劍氣,卻不見王淳安氣息有半點衰弱,驚嘆的同時,思索著應敵之法:「我一味躲避,倒長了王淳安的氣焰,不如近得其身,尚有幾分勝算!」想到此處,陸離一連先前踏出數步。
王淳安見陸離前來,又是一道純陽劍氣發出,豈知陸離身形忽左忽右,無跡可尋,巧妙地避過了劍氣。
許志清見了,奇道:「好精妙的步法,輕逸之極,暗合天道!」
王淳安已發了五道純陽劍氣,均未傷到陸離,心中震怒,此時見陸離前來,分明是想與他近身纏鬥,制住純陽劍氣隔空擊人的優勢。王淳安仗著混元決,索性遂陸離之意,不再發出純陽劍氣,而是以手中長劍迎敵。
王淳安的劍實在太快,陸離一劍刺出,王淳安已斬出三劍,所幸陸離有八卦圖護身,又有隱機步法之精妙,才不至於被擊中。二人來來往往鬥了十餘個回合,陸離防多攻少,王淳安以攻為守,一個步法飄逸,一個劍勢迅猛,直教場邊觀看的眾弟子暗自驚嘆。
又過了幾個回合,王淳安似乎越戰越猛,而陸離已顯出勉強之態。
趙元誠感嘆道:「這王淳安實在太過厲害,我就算將八魁神咒盡數使出,恐怕也不是其敵手,陸道友憑這步法精妙,此時還未落敗,已是難得。我南方道派眾弟子中,也許只有畢師弟的三昧真火可與之一較高下,也不知畢師弟還有沒有能喚出三昧真火的符咒?」
陸離只覺得王淳安劍上的力道源源不斷,八卦圖化之不盡,他已經在尋找時機,想以真武盪魔劍法擊敗王淳安。
王淳安見陸離的抵抗越來越勉強,心中不禁生出陣陣快意,他想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方式擊敗陸離,才能雪盡酒樓之恥。他只覺得丹田內的真氣浩浩蕩蕩,全然沒有損耗,便在劍身上注入許多,一劍向陸離劈去。
陸離只見王淳安長劍寒光大盛,忙用八卦圖抵擋,卻不曾想八卦圖竟被這一劍劈得消散了。
王淳安見陸離那惱人的八卦圖終於消散,不禁大笑了一聲,說道:「陸道友,你是不是又要腳下生風了!」說完,又是一劍斬去。
陸離一番苦戰,此時聽了王淳安的奚落,不禁大怒。此時王淳安又是一劍攻來,寒光較之前一劍更盛,也不打算用隱機步法躲避,當即心念一動,抱元守一,使出真武盪魔劍法迎了上去。
王淳安只見陸離神情忽然變得肅穆,法劍放出萬張金光,向他襲來,心中竟生出一絲慌張。
場邊圍觀的眾弟子被這金光刺得眼睛生疼,看台上的百姓雖然隔得遠,臉上也蒙了一層金色。
在二人劍鋒將要相交的一瞬間,王淳安還是怕了。他連忙後撤,不料長劍還是被金光絞斷一半。
金光徒然消散,陸離一劍不中,便再發一劍,金光忽又放出,長劍徑直向王淳安襲去。
王淳安見陸離劍勢這般霸道,若再躲避,就算最後勝了這場比試,氣勢上卻輸了陸離。想到此,他將心一橫,抽調起全身真氣,發出他生平最為凌厲的一道純陽劍氣。
眾人只見一道凝鍊的白光自金光中閃出,風雷之聲大作,僅在瞬息之間,兩道光芒的中心就要碰在一起。
許志清始一見到陸離使出的真武盪魔劍法時,突然被勾起心中塵封許久的往事,眼中竟是惘然。待此時真武盪魔劍法的金光與純陽劍氣的白光碰在一時,他已是心神俱亂,噴出了一口鮮血。好在其他人都被場上的情形深深吸引,並未注意到他。他突然念道:「我竟又見到了......我竟又見到了!天道昭昭,天道昭昭!」
王淳安全力發出一道純陽劍氣,只盼能將陸離擊敗,卻沒想到劍氣被陸離的真武盪魔劍法硬生生地壓過,頃刻之間便消散。他此時真氣耗盡,已無再戰之力。
待法劍離王淳安左胸還有一寸時,陸離止住了劍勢,金光兀自消散。「叮」地一聲,王淳安手中半截長劍落在地上,他神色茫然,看著陸離冷冷的眼神,口中輕聲說道:「我竟然還是敗了......我已使出了混元決,可還是敗了!」說著,口中有鮮血溢出。
陸離連著使出兩次真武盪魔劍法,真氣也已耗盡,此時是強撐著身體。「承讓了!」他說完便收了劍,慢慢走回場邊。
王淳安本以為能在眾人的見證下擊敗陸離,得以挽回聲譽。沒想到卻輸了,而且是徹徹底底地輸了。他盯著陸離離去的背影,突然眼放凶光,悄聲道:「終有一日,我要擊敗你!」說完,也走回了場邊。
這場比試太過驚心動魄,眾人還未回過神來,便聽見張天師說道:「多謝陸小友,使貧道有生之年還能再次見識真武盪魔劍法!此輪比試,全真教勝了三場,我南方道派勝了四場,是我南方道派贏了。」
許志清卻喃喃道:「原來是叫真武盪魔劍法......」他似乎毫不在乎此輪比試的結果,神色若有所思。
看台上的百姓一連見識了七場比試,卻對著最後一場印象最深。
「我就說嘛,最後一場押這陸道士准沒錯,他之前在酒樓便空手與手持利劍的王道士戰成平手,這場比試,他已有了兵器,焉有不勝之理?」
輸錢的人心有不甘,默不作聲,贏錢的人埋頭數錢,無暇他顧,一時竟無人回答。
眾人被方才場上之景震懾,此時回過神來,才明白南方道派取得了此輪的勝利。龍虎宗的三位弟子再不敢小瞧陸離,看他的眼神中也有了欽佩。畢十三笑道:「幸好陸道友你參加論道,要是神霄弟子來了,勝負就難說了!」
「神宵弟子不一定就不如我,我只是儘力而為罷了。」
易水清見陸離氣息虛浮,雙眼光芒暗淡,便問道:「陸師弟,你臉色很差,沒事吧?」
齊靈玉聽了,擔憂地看著陸離。
陸離疲憊一笑,說道:「無妨,我只是真氣耗盡,並無大礙。」
齊靈玉這才稍稍放心。
張天師又道:「七場比試已有了結果,各位小友功力精深,遠遠勝過我當年,實乃我道門之福。想來各位小友此時必然疲憊的緊,請下去休息吧。第三輪是切磋陣法,便留在晚上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