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破陣 二
門外急促的咳嗽聲響起,房內的七人都知道是清風道長發出的,都不做聲了。趙元誠和畢十三都是大驚。畢十三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一定被清風道長聽了去,等下少不得一頓臭罵。而趙元誠心中懼意更甚,生怕清風道長將他偷偷吃張天師的丹藥來解酒的事告訴張天師,若是如此,他也難以想象張天師會對他降下什麼責罰,也許是逐出師門也說不定。
「下一輪是比拼陣法,過不了多久便要開始了,你們還有心思說笑?」清風道長推門進來,掃視了一眼沉默的眾人,待目光經過故作冷靜的畢十三時,冷哼了一聲,又對慌亂不安的趙元誠說道:「元誠,天師命你參悟八門游龍陣,以對抗全真教七星追月陣,現下時間不多了,你何不將陣法詳情說與諸位小友一聽,免得到時亂了陣腳。」
趙元誠聽清風道長並未言及偷吃丹藥一事,便知清風道長是裝作沒聽見他們方才的談話,心中放鬆了些,於是說道:「謝清風師叔提醒,是我大意了。」他走到眾人身前,從懷中取出一副八卦圖,對眾人攤開,「這八門游龍陣脫胎於我龍虎宗奇門遁甲之術,陣眼按照八卦方位布置,景、死、驚、開、休、生、傷、杜八個陣眼,分別對應離、坤、兌、乾、坎、艮、震、巽八個卦象。各位都是我道門子弟,想來對八卦圖並不陌生,我便不再贅述,只詳細說一說這八個陣眼。」
眾人都點頭,靜待他細細道來。
「八門游龍陣自開門乾宮而始,至驚門兌宮為一個周天,會從陣中之人體內抽調一道真氣,接續到下一人身上,每運轉一個周天,那真氣便可漲上數倍。這開門乾宮位在西北,乃陣法之始。我奉天師之命參悟此陣,在場的人中只我一人知曉此陣運轉之法,故而只有我能站開門陣眼。」
「休門坎宮位在北方,是第二個陣眼,真氣運轉到這裡,尚顯薄弱,更需功力高深者站得此位,方可穩固陣法。依各位所見,何人可站休門?」
眾人想了一陣,畢十三說道:「依我之間,真武宗陸離道友功力高深,可站休門!」
趙元誠思索片刻,說道:「王淳安所發的純陽劍氣,我等都沒有把握可以接下。而陸道友以真武盪魔劍法硬抗純陽劍氣,並擊敗王淳安,可見不凡。陸道友,便由你來站這休門陣眼,如何?」
陸離說道:「不可。趙道友方才所言,休門是第二個陣眼,尤為重要,我認為站此陣眼者,除了功力高深之外,更要識得八門游龍陣法之精要。在場諸位道友,功力都可說是高深。而這八門游龍陣既脫胎於龍虎宗奇門遁甲之術,不如便由龍虎宗張道誠、李景誠兩位道友之中一人站此陣眼,倒比我合適得多了。」
趙元誠點點頭,說道:「嗯,陸道友持重,說得有理。李師弟、張師弟,你二人誰來站這休門陣眼?」
不等李景誠答話,張道誠先說道:「大師兄,李師兄長我幾歲,也比我多修行幾年,為保穩妥,我建議讓李師兄站此陣眼。」
趙元誠說道:「嗯,李師弟,那便由你來站這休門陣眼可好?」
李景誠想了想,似乎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便答道:「休門陣眼便由我站。」
「第三個陣眼是生門艮宮,位在東北,意為萬物生髮,陽氣迴轉,真氣至此會大漲數成。故而站此陣眼者,須有法子多耗些真氣,如若不然,也無大礙,只是真氣並不會盡數運轉到下一人身上,白白浪費了豈不可惜?依諸位之見,這生門陣眼誰可站得?」
易水清說道:「我觀陸師弟與王淳安比試之時兇險萬分,直到最後關頭陸師弟才使出真武盪魔劍法,想來是這劍法損耗真氣太多之故,不如讓陸師弟站此陣眼,正好消耗多餘的真氣。」
眾人都覺得有道理,陸離卻說道:「易師姐所言不錯,這真武盪魔劍法損耗真氣的確太大。可這生門陣眼由我來站,實在不妥。諸位有所不知,我直到最後關頭才使出真武盪魔劍法的原因,真氣損耗太大隻是其一。其二是因為這劍法劍意所在,乃是一往無前,不可回頭。若是早早使出,便失了精髓,劍法之威力也會大打折扣。而這生門才是第三個陣眼,我若站此使出真武盪魔劍法,雖能耗去多餘的真氣,卻無必要,故而不妥。」
眾人聞言,又陷入沉思。趙元誠問道:「那依陸道友之見,這生門陣眼,當何人來站?」
陸離笑道:「不如讓畢道友站此陣眼。畢道友與周淳風比試之時,因真氣不足未能喚出三昧真火,故而惜敗。若讓畢道友站生門陣眼,不僅能耗去多餘真氣,更能喚出那三味真火,我等便徒增幾分勝算!」
還未等趙元誠說話,畢十三急道:「不好不好,我站不得生門陣眼!」
眾人皆奇,趙元誠問道:「畢師弟,你如何站不得生門陣眼?」
畢十三訕笑著看了一眼清風道長,閉口不言,卻聽清風道長說道:「我來替這孽徒說吧!那三昧真火是我茅山無上道法,若想使出,需預先畫出符咒。僅憑十三的功力,是不足以畫出三昧真火符咒的。而十三方才比試時之所以能使出三昧真火,只因其符咒是由我那同樣不成器的大弟子施十一以前所畫出的。十三隻有那一張三昧真火符咒,已經用了,所以無法再使出。」
在場眾人都知道本來茅山宗參加論道的弟子是施十一,卻因施十一臨陣脫逃,才由畢十三代表茅山宗參加。而那施十一此時不知身在何方,也無法再讓其畫出一張三味真火符咒來。又聽畢十三說道:「師父......師兄能畫,您老人家自然也能畫......不如......您老人家受累當場畫一張三昧真火符咒給弟子,也好在比拼陣法時,揚我茅山宗之威名!」
眾人聽了,眼神均是一亮,不知清風道長能否答應。
清風道長聽了此言,冷笑一聲,說道:「好啊,索性這樣,你回紫金觀休息去吧,為師代你參加論道,這樣豈不更好?」
畢十三知道清風道長在打趣他,哪敢說好,只得閉嘴。
眾人得知畢十三也不適合站這生門陣眼,一時間也想不出還有誰適合,臉上都是一籌莫展之色。清風道長又說道:「諸位小友何必愁眉苦臉,老道有一言,不知諸位小友願意聽否?」
趙元誠聽后一喜,忙說道:「還請清風師叔指點迷津!」
清風道長看向易水清,說道「閣皂宗易小友的法寶是七弦琴,僅憑琴音便能令那全真教尹淳罡迷失心智。想來易小友已超脫驅物之形,到了驅物之神的境界。不知易小友能否使琴音凝出實體隔空擊人呢?」
易水清說道:「可以為之,只是真氣損耗太大,難以持續。」
清風道長笑道:「這便是了,由易小友站在生門,以琴音擊人,斷不會使真氣白白消散。」
趙元誠笑道:「多謝清風師叔指點,便由易師妹站生門陣眼!」
易水清思索片刻,覺得並無不妥,便應下了。
「生門之後是傷門震宮,位在東方,真氣運轉至此已是極為剛強,所謂剛過易折,而震卦主動,動則易傷,故而此陣眼喚作傷門。若站此陣眼者會使與震卦同性的法術,威力必定大增!那神霄派擅使雷法,神霄弟子便是站此陣眼的絕佳人選。可惜神霄派決意退出江湖,並沒有派出弟子來參加此次論道。現下,我也不知道該何人來站此陣眼。」
張道誠忽然說道:「清風師叔,若我沒記錯的話,茅山宗也是有雷法的。」
清風道長點頭說道:「張師侄說得不錯,我茅山宗也有引雷的法術,雖不及神霄派雷法之精妙,卻也算得上絕學。」說著,清風道長看向畢十三,「十三,既如此,這傷門陣眼,你便站了吧!」
趙元誠也說道:「清風道長說得是,若是有畢師弟站傷門使雷法,我方勝算再添幾分!」
畢十三卻說道:「師父......這引雷之法我以前也習練過,只是那符咒晦澀繁雜,到時候情急之下恐怕我難以使出......」
清風道長喝道:「你這沒用的東西,成天就知道喝酒!就是不肯下些苦功夫來記符咒!我怎麼就收了你這麼個孽徒!」
畢十三挨了罵,也不敢頂嘴,只是埋頭聽著。
其他人見了,也不知說什麼好,都默不作聲。
清風道長罵了畢十三一頓,似乎消了氣,便嘆氣說道:「罷了......我教你個法子,把你桃木劍拿來!」
畢十三聞言,慌忙雙手奉上桃木劍。
清風道長接過桃木劍,右手呈劍指,飛速在劍身上舞動,頃刻之間便將符咒刻在了劍身上。
「拿著吧!」清風道長拋回桃木劍。
畢十三立馬接住,笑道:「多謝師父!」
「謝個屁,我是怕你丟了我茅山宗的臉面!到時候你只需將符膽塗上鮮血,再念出咒語,便可喚出天雷來。」
畢十三聽了,臉上又起了難色,說道:「師父......這咒語我也記不清楚了......」
清風道長聽了,只覺得眼前一黑。眾人只見清風道長雙目緊閉,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臉上青筋不停地顫動,都知道他被畢十三氣得不輕。
陸離想起曾在秦州之時,畢十三從一副法卷上找到請神咒,他才因此殺了那殘害人命的魔頭。他生怕清風道長氣出病來,便說道:「畢道友,你那法卷呢?上面不是寫滿了各式法咒嗎?想必也有這引雷咒的咒語,何不拿出來一觀?」
沒等陸離看見畢十三使的眼色,只聽見清風道長一聲怒喝:「什麼?你竟敢私自記載我茅山法術?快把那法卷拿出來我看看!」
陸離見清風道長怒意不降反升,知道自己失言害了畢十三,便飽含歉意地看了畢十三一眼,退到一旁。
畢十三強笑道:「師父......十三是想在外遊歷之時,也能時刻溫習法咒,所以......」
「少說廢話!法卷呢?」說著,清風道長猛然將手掌伸到畢十三面前,怒視著畢十三。
畢十三無奈,只得從懷裡掏出法卷,遞到清風道長手上。
清風道長攤開法卷看去,呼吸越來越急促,冷聲說道:「你記得可真夠詳細,連我茅山禁術也有幾道!你給我跪下,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畢十三見其他人都把目光看向一邊,知道他們有心迴避,便立即跪下,說道:「是三年前弟子在茅山上面壁的時候,掌門師伯來考校弟子法術,見弟子所記法術不多,便許弟子到藏經樓中研讀茅山宗各類典籍,弟子便是在那時候將所知的法術全部記載到了法卷上......」
「你......你好大的膽子!若是給掌門師兄知道了,定會將你逐出茅山宗!說不定為師也會被你連累,得個收徒不慎的罪名,在祖師牌位前跪拜十年,靜思己過!」
畢十三聽了,跪在地上,惶然不語。
清風道長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畢十三,突然將法卷扔到畢十三身上,說道:「罷了,你且仔細記住那引雷咒的咒語,待論道事畢,看我怎麼收拾你!」
「是。」畢十三暗自慶幸清風道長沒有當場責罰他,慌忙收回法卷,走到一邊,悉心記起引雷咒的咒語來。
陸離走到畢十三身旁,低聲說道:「畢道友,都怪我......」
畢十三笑道:「陸道友,也不怪你,這法卷遲早會被我師父發現的。」
清風道長見眾人神色惶然,不敢開口,便笑道:「我這不成器的孽徒讓諸位小友看笑話了!元誠,這傷門陣眼十三站了,你接著說後面的吧!」
趙元誠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畢師弟站了傷門陣眼,之後是杜門巽宮,位在東南,與我所站西北乾元之位交相呼應,若是情況有變,可從此位啟動陣法,所以此陣眼最好是由與我同屬龍虎宗的張師弟來站。真氣運轉至杜門后,八個陣眼已過其半,難免會接續不暢。張師弟精研奇門遁甲之術,與這八門游龍陣原理相通,所以杜門在位者,非張師弟莫屬。師弟,若有真氣接續不暢之時,還要勞你用奇門遁甲之術化去堵塞,接續到之後的景門去。」
張道誠拱手道:「是,大師兄,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