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驚變 三

十五盟主聽了無心道人戲謔的話，心中便湧起怒意，但礙於無心道人是隱宗高人，不敢無禮，只得埋頭忍下，默不作聲。

無心道人又道：「說吧，你們兩個小輩來找我做什麼？難道是求我醫治這個半人半鬼的？我方才已經說了，他無藥可救。」

九盟主忙說道：「我二人前來，是向告訴前輩一件關於隱宗的事情。」

無心道人奇道：「哦？說來聽聽。」

「幾個月前，隱宗的江海川江前輩曾雇我十五弟擄來二十名少男少女煉製丹藥，也不知江前輩丹藥是否煉成，便被真武宗道士陸離在秦州一處山洞內殺害。」

無心道人皺眉說道：「這真武宗道士陸離……這陸離可金陵南北道派論道之時，力敵全真的那個陸離？」

十五盟主恨聲說道：「正是此人！」

無心道人想了片刻，說道：「老江的魂燈已滅，我早知他已身死，卻沒想到是被這樣一個小輩殺死。老江不聽宗主勸告，執意要在這天下太平之時以人血煉丹，忤逆天道，真是死有餘辜！老江醉心煉丹之法，法術武藝雖不如何出眾，可他修行的年頭卻不是虛度的。我聽說那陸離年紀輕輕，未滿二十，卻能殺死老江，的確是個大才！行了，此事我已知曉，你們自行下塔去吧！」

十五盟主急道：「那陸離殺了隱宗之人，此時便身在洛陽，還請前輩出手除去此人！」

無心道人譏笑一聲，說道：「你們前來見我，便是為了此事吧？說說看，聚義盟多在陳楚兩國邊境活動，你們卻在洛陽做什麼？」見二人沉默不言，無心道人又說道：「你們聚義盟控制江湖各地幫派，在謀划著什麼事情，道門正派不知，我隱宗難道也不知嗎？」

二人聽了此言，嚇得魂不附體，九盟主忙說道：「前輩明鑒，我和十五弟奉三哥之命前來此地幫助斷岳門一統洛陽，誰知南城勢力以藏龍閣為首聚眾來犯，斷岳門竟在今夜覆滅，那陸離也在其中，十五弟之所以屍毒入體，也是拜這陸離所賜！我二人咽不下這口氣，便想請前輩出手，除掉這陸離，以泄心頭之恨！」

無心道人聽了，忽然說道：「你們誰知老江的丹藥，是煉成還是沒煉成？」

二人不明白無心道人為何突然發問，卻也只得如實答道：「我二人均不知曉。」

「如此說來，便只有那陸離知道，老江的丹藥是否煉成了。為煉製那丹藥，老江潛心鑽研十餘年，最後也因那丹藥而死，若那陸離也死了，世上便沒人知道老江的丹藥是否煉成。若當真如此，你們說，老江是不是白死了？」

二人被問道啞口無言，九盟主更是嚇得汗如雨下，生怕無心道人一怒之下殺掉二人。他本想著把陸離殺死江海川的消息告訴無心道人之後，能引得無心道人大怒，從而出手除掉陸離，卻沒想到無心道人根本不在意江海川的死活，更不論他是被誰殺死的了。

無心道人忽又說道：「罷了，我與你們聚義盟的三盟主有些私交，你們既然來了我這天一塔，敗興而歸總說不過去。」

十五盟主聽了，連忙喜道：「前輩是願意出手除掉那陸離了？」

無心道人笑道：「我是不會出手的，那陸離怎麼說也是小輩，我出手殺他，成什麼樣子？我且問你二人，南城勢力攻打斷岳門，一共死了多少人？有多少具屍體？」

十五盟主想了片刻，說道：「南城勢力死了多少人晚輩不知，那斷岳門無一活口，想來有兩百餘具屍體。」

無心道人又道：「那些屍體，你們可都能尋到？」

十五盟主說道：「我逃離斷岳門時，大多屍體都在院子里放著，他們攻下斷岳門后，想來只會顧著搜索錢財，屍體應該來不及處理。」

無心道人點點頭，說道：「那便好，我給你二人一道符咒，你們將屍體聚攏到一處，依次排放整齊，之後站到西方距屍體七尺處，焚燒此符咒，口念急急如律令，屍體便可起身成兵，供你二人驅使。」

二人聽了，連忙喜道：「多謝無心前輩，多謝無心前輩！」

無心道人說道：「不必謝我，若是除掉了陸離，你們將他屍體帶來給我便是。若是除不掉，這些屍兵破曉之後便會化為飛灰，你二人可要切記。」

說著，一道黃符紙飄到二人身前，九盟主立即伸手接住，放到懷中，說道：「我二人定會將那陸離的屍體帶到天一塔來！」

「但願如此，好了，你二人自行下塔去吧。下塔之時切記什麼東西也不要碰，最好看也別看，不然惹禍上身，死在我天一塔中，我可不好向你們三盟主交代。」說完，無心道人走向一邊的床鋪，面向牆壁側躺著睡了起來。

二人便依言戰戰兢兢地下了塔，待走出第一層的一瞬間，整個塔身的光亮和檐角的燈籠便都熄滅了。

二人一路來到斷岳門，只見這裡除了一地的屍體還在，其餘的東西都被搬走了，連座椅板凳都不剩下。十五盟主四下看了看，說道：「他們之前在橋頭激戰，想來橋邊也有許多屍體，我去全部搬來！」

十五盟主將橋邊的屍體盡數搬來，又與九盟主一起將屍體在地上整齊擺好。許多屍體仍在流血，還有些殘缺了手臂手掌，下肢卻都是齊全的，並不影響行動。二人又在四處看了看，並無紕漏，便依無心道人所言，站在西方距屍體七尺處。九盟主從懷裡掏出符紙，用火摺子點燃了。待符紙全部燃作飛灰，屍體並無異動，他又想起無心道人說要口念咒語，便喝道：「急急如律令！」話音剛落，只見此處所有屍體忽然「騰」地一下站起，眼睛雖圓睜著，卻並無神采，大多手裡都握著兵器。

十五盟主見了，喜道：「那陸離與藏龍閣的人在一起，想來便在藏龍閣落腳，我們便領著這些屍兵去攻打藏龍閣！將那陸離碎屍萬段！」

九盟主說道：「不止是陸離，還要將藏龍閣的人全部殺死，一個不留！讓洛陽的人都看看，與我聚義盟作對是個什麼下場！」

自陸離離開藏龍閣之後，劉雲辰和畢十三便一直在對坐飲酒，忽有一人滿身血跡，自門口一路奔到大堂，對劉雲辰說道：「劉大俠，不好了！南城兄弟們搬運銀兩的馬車在西市前被人劫了！」

劉雲辰聽了，激得微醺的腦袋清醒了許多，拿起放在身邊的長槍對畢十三說道：「請恕在下失陪了！」說完，起身便走。

畢十三喝得半醉，見劉雲辰離去，連忙追了出去，喊道：「劉兄，你陪我喝了半夜的酒，此時藏龍閣有難，我畢十三若不前去相助，為免也太不夠義氣了！」

二人一路疾馳，還未到西市，便聽見陣陣喊殺聲。劉雲辰慌忙加快腳步趕上前去，只見陳教頭帶著幾個弟兄保護馬車，有四五十個人向他們進攻。劉雲辰喝道：「住手！你們為何搶我南城的銀兩？」

其中一個領頭的笑道：「斷岳門是我北城勢力，斷岳門裡的銀子，便是我北城的銀子，豈容你南城搬走？」

劉雲辰聽后怒道：「無恥鼠輩！兄弟們攻打斷岳門時怎麼不見你等出手，卻在此時搶奪銀兩？吃我一槍！」說著，他幾步踏前，一槍掃過。只聽得一聲龍嘯響徹夜空，攻去的長槍好似一條神龍，帶著萬鈞之力向那人襲去。

那人見了，臉色忽然一變，不敢有半點怠慢，忙用長刀擋在身前。「當」地一聲，長槍掃斷刀身，槍桿打在那人胸膛，將其擊飛了一丈遠。那人手捏著半截殘刀，正欲起身再戰，忽然聽得一聲：「急急如律令！」一道紅光兀自襲來，畢十三的掌心雷炸在那人面門，一下將他震暈過去。

劉雲辰見那些圍攻馬車的人眾失了頭領還不罷休，忽然無比震怒，猛地衝進人群，手中長槍連刺帶掃，登時慘叫聲此起彼伏。畢十三酒勁上頭，見劉雲辰放開手腳殺了起來，也不甘落後，掌心雷連連發出，全都打在了血肉上，散成一片紅霧。陳教頭見劉雲辰及時來援，心中感激萬分，便帶著保護馬車的弟兄更加奮力地拼殺起來。

圍攻的人見劉雲辰和畢十三一近一遠正殺得興起，好似兩尊凶神，便心生恐懼，戰意全無。待他們人手摺損過半時，終於再難支撐，一下子潰逃而去。

「陳教頭，沒事吧？」劉雲辰走到近前急切問道。

陳教頭說道：「我沒事，只是受了些皮外傷，死了幾位弟兄，所幸銀兩還在！也不知其他的頭領有沒有這般幸運，北城的這幫雜種來得太過突然，大家都沒有防備！」

劉雲辰聽了，四下望了望，當即說道：「那些頭領都在何處？」

陳教頭說道：「前面過三個街口有兩位頭領，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陳教頭，你快將銀兩運回藏龍閣，我前去支援！」劉雲辰說完，轉身便走。

神刀門和飛鷹閣是南城的兩個小幫派，他們今晚各自分得一車銀子，因為人手並不如其他幫派那般充裕，便走在一起，也有個照應。他們正押著馬車往回運，走過一個街口時，忽然衝出來一幫手持長刀的大漢，二話不說便向他們砍來。

他們知道是來了歹人，當下拚死搏鬥。可這幫大漢個個都是好手，飛鷹閣很快便抵擋不住，人手都被殺光，只剩頭領一人。那幫大漢分了一半人手將飛鷹閣的馬車運走，還剩一半繼續與神刀門的人拼殺。

飛鷹閣頭領見馬車被搶，手下的弟兄也已死光，便一下逃到暗處，只想保住性命。那幫大漢已搶到飛鷹閣的馬車，此時只要再搶走神刀門的馬車，便可功成身退，便任由飛鷹閣頭領逃了。

神刀門的人見飛鷹閣的馬車被搶走，人手也不見，以為都被殺光了，想著那幫大漢都是些劫了錢財還要殺害性命的兇徒，便都激起血性，與那幫大漢以命相搏。

躲在暗處的飛鷹閣頭領眼見神刀門與那幫大漢拼得魚死網破，兩邊人手都同歸於盡，竟是個兩敗俱傷的下場。可神刀門裝著銀子的馬車還在，飛鷹閣頭領連忙走上前，正想將其運回飛鷹閣，忽然聽見腳下傳來一陣呻吟聲，便埋頭一看，只見神刀門頭領倒在地上，胸膛不斷地湧出鮮血，雙眼半開半合，口鼻中出氣多進氣少，只剩半條命了。

飛鷹閣頭領猶豫一陣，思索此人救還是不救：「若是不救，我可將他神刀門的馬車據為己有。但他是常與我一起喝酒的兄弟，我若見死不救，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若是救，這車銀子便與我無關，我飛鷹閣的銀子已被劫走，這個損失如何彌補？」他如此想著，忽然握緊了刀柄，俯身對神刀門頭領說道：「兄弟，你如此痛苦，為兄實在不忍，你若化作厲鬼，便去找北城的雜種索命吧！」說完，他便一刀扎進神刀門頭領的心臟。只見神刀門頭領痛呼一聲，口中冒出大量鮮血，登時氣絕身亡。

飛鷹閣頭領剛想將馬車趕回家中，劉雲辰卻在此時趕來。

劉雲辰見了一地的屍體，急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飛鷹閣頭領忙悲痛地說道：「劉大俠！我飛鷹閣與神刀門正在搬運銀兩，行到此處時，忽然殺出一幫持刀的大漢。我等拚死抵抗，神刀門的馬車還是被劫走，神刀門的頭領和運送馬車的弟兄全部戰死，我拼盡最後一口氣，還是只能保住一輛馬車！」

劉雲辰嘆道：「我來晚了，你可知道其他頭領在何處？」

飛鷹閣頭領說道：「好像前面有幾位頭領！」

「兄弟快將馬車運回，我先告辭了！」說完，劉雲辰便向前方奔去。

畢十三在後面追趕，見前面有一輛馬車，以為劉雲辰要停下許久問話，畢十三便放慢了腳步，誰知剛說了兩句話，劉雲辰又疾馳而去，畢十三便慌忙加緊腳步追去。

劉雲辰在街上疾行一陣，忽見前方有一輛馬車急駛而來，後面還有人喊道：「賊子休走！」便知這馬車是北城搶奪的，便幾步躍起，猛地一槍向駕駛馬車的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