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祭旗
不管多麼猛烈的風暴,也有過去的一天。風暴過去,呈現的就是平靜祥和。
結束了昨天的混亂,今天的人頭島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賭場,妓院,角斗場這三大主要娛樂場所,更是人滿為患。昨天的混亂不僅沒有減少今天的顧客,反而更加激起了人們尋求刺激的異常心理。
更加讓人興奮的是,島主穆中天,發出了特赦令,當昨天的事沒有發生過。所有參與搶劫,以及各種危害黑龍會利益活動的人,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誰都知道,這個特赦令,不包括那名眼睛狹長的年輕人。
求生塔內,一個黑色的小房間中,張家駒和雲平已然被醫治完好。倆人身上換了『新衣服』,獸皮製造。他倆全身的東西被收走,現在,除了外表的這一層空獸皮殼子,什麼也沒有了。
張家駒光腳踩在冰冷的水中,睜開雙眼,剛要移動,嘩啦一聲,腰上沉重的鐵鏈,讓他不願移動分毫。看著躺在水裡的雲平,他叫道:「雲平起來,快點。」一道真氣刺進雲平的太陽穴。
雲平慢慢的睜開眼睛,嘟囔著爬起來,拖著鐵鏈走了幾步,叫道:「你還活著,太好了。聽他們說派了修真高手前去殺你,我好擔心。」
張家駒皺眉道:「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不殺我們還把我們關在這裡?」
雲平道:「哎,誰知道呢。總之,沒好事。我說你也忒狠了,明知道斧頭幫有後台,你還滅他全幫。而我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這個消息還是抓我來這裡的那個女人告訴我的。你怎麼不早說,我也好早點躲起來啊。」
張家駒苦笑道:「本以為自己成為修真者,就可以逍遙快活了,沒想到還是要受人欺壓。開始我想,就算斧頭幫有後台,我是修真者,他們也得給個面子。誰知道,以前我們心中強大的修真者,在他們眼裡只是普通的小角色。」
雲平苦笑道:「知道就好,要是這次能活著出去,可千萬不要再事事逞強,自命不凡了。要老實修鍊,等我也成了修真者,那就好了。不如,現在你教我怎麼修鍊吧。別有什麼秘密都一個人藏著。」
張家駒說道:「我教你沒問題,就怕你不學。」拖著鐵鏈忍痛朝雲平走了幾步,鐵鏈到了盡頭。他說道:「想學東西還不快過來。」
雲平拉著鐵鏈,靠到張家駒身邊。張家駒湊到他耳邊,輕聲低估。聽完,雲平大罵:「下流,不要臉。還是你練吧,我可不適合你說的那種床上纏綿的招數。」眼睛一轉,不滿道:「你肯定不是修鍊的這門功夫吧?」
張家駒想了想道:「我當然不是了,可是,我的功法很奇特,是靠吃的。我吃了,就沒有了,光靠法訣,沒有秘籍本身的奇特養分,根本就是一部自焚秘籍。而我給你說的功法,是我從斧頭幫藏的秘籍中選出來的。雖然我不敢保證,他一定能讓你達到修真境界,但是成為修真以下第一人,保證沒問題。」
雲平突然長嘆一聲道:「等我們活著出去再說吧。我發誓,只要讓我們活著出去,別說練你說的噁心功法,就算是讓我天天吃屎,我都干。」
張家駒見他心灰意冷的樣子,勸慰道:「沒那麼糟糕吧,他們至今沒有殺我們,不會讓我們當奴隸吧?」
雲平怒道:「當奴隸?那和死有什麼區別?我可是知道這裡角斗場里,每天都死上百號人,修真者在這裡的死亡率也很高的。」
張家駒笑道:「雲平,我們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難道對於生死你還沒有看開嗎?就算死,20年後還是好兄弟。」
雲平渾身一震,深深的看了張家駒一眼。
兩人同時唱喊起老爹教的歌詞,道:「我本山村逍遙兒,一日踏入黑色門,道上儘是骷髏骨,可笑閻王也怕我,生有何歡,死亦何懼!哈哈哈、、、、、」唱完,二人再也沒有了對死亡的畏懼,有的只是面對死亡的嘲笑。
笑完,雲平拖著沉重的鐵鏈,走到張家駒身邊,重重的給了他一個擁抱,久久不願分開。
張家駒急道:「別這樣,我可是一直把你當兄弟的。千萬別對我有非分之想,至於你,不管你對什麼感興趣我都不會在意的。」
雲平既深情又賤賤的說:「其實人家從一開始就喜歡你了。為了跟你在一起,我落到現在這步田地。還不足以表明我的心跡嗎?」
張家駒無語,這種時候還開玩笑,忙正色道:「雲平兄弟,你這玩笑開大了啊。」
雲平放開張家駒,怪笑道:「看把你嚇的。我只是覺得你對我一直都很好,而且從來不沾女色。要知道我們管理胭脂巷的時候,身邊從來就不缺美女,剛才只是試探一下你的反應,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現在看來,我就放心了。」甩了甩披肩的長發,自戀道:「我就怕你暗戀上高大威猛的我,我又不知道怎麼拒絕你。」
張家駒罵道:「你小子一天腦子裡都想些什麼呀?我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只是對庸脂俗粉不感興趣,哪像你飢不擇食,有奶就行。」
雲平哼道:「飢不擇食?我以前找過的姑娘,哪個不是國色天香。就說胭脂巷的、、、、、、」
張家駒打斷道:「行了,這些事你都說了幾十遍了。安靜點,我想靜一下。考慮一下我們現在的處境。」
雲平奧了一聲,就地盤膝坐在齊腰的水中。
在小黑牢中,張家駒想著這次的冒然行動,暗自責怪自己,很多事情上,自己都只有一股子好勇鬥狠的勁,缺的是一絲繞指柔氣。越想越憋悶,胸中一口悶氣。不吐不快,仰天清嘯一聲。聲音透過窗欄,四散飄遠。
緊接著,無數回嘯聲響起。整個兒求生塔都震蕩起來。
外面傳來尖銳的哨聲,很快制止了整個求生塔的亂吼。嘩啦,厚重的鐵門被大開了,兩人步入小屋,手持長鞭,長鞭上鑲滿了鋒利的微倒刺。其中一人怪叫道:「你們倆個小畜牲,終於醒了?一醒來就開始聒噪。讓小爺我給你們個見面禮吧。」
沒等雲平反應過來,就見長滿刺的鞭子,飛速打在他的身上,刺啦,身上連皮帶毛扯下好大一塊。他咧嘴狂叫。
另一人見狀馬上提鞭,正要抽張家駒。
張家駒叫道:「什麼情況?為什麼打我們?」
常年在這種陰暗潮濕地方生活,他們的腦筋都不靈光了。那人一愣,條件反射般說道:「你們亂吼叫,所以打你們。」
張家駒看著兩人搖搖晃晃,渾身真氣不斷的溢出,雙眼無神的樣子,明顯腦袋不夠靈光,試探道:「不是,我沒叫,是隔壁的人叫的。打他們就打對了,打我們就錯了。像黑龍會這樣的黑幫,你們犯錯,懲罰一定很嚴厲。還是不要犯錯的好。」
那人頓了一下,想想經常被頭兒訓斥的畫面,頓時滿臉恐懼,更何況這兩人被交代過是要特殊照顧的,不能出差池。拍拍胸脯道:「哼,你兩最好也消停點,還好沒有犯錯。走了。」轉身到隔壁去了。另一人也隨後跟了出去。
雲平哭道:「有天理嗎?為什麼到我這兒,打掉我一層皮,到你那,被你兩句話就打發了?」
張家駒笑道:「人呀,就得會說話。好馬出在腿上,能人出在口上。懂嗎?」
雲平道:「早知道這樣,我就先說了。」
張家駒氣他道:「誰讓你不會說話,整天就知道說些廢話。」
雲平把嘴閉得緊緊的,好像一副永遠不再講話的樣子。
一夜沉默。
第二天,屋門突然打開,一個師爺模樣的人進來,拿著一個文書,像宣讀聖旨一樣,朗聲道:「已經過了一周,沒人來贖你們。以你們破壞人頭島祥和的生活,再加上挑戰尊貴的穆中天大人的罪名。判你們死罪。立即執行!」
上來幾個壯漢將張家駒和雲平二人左右開弓,扇了幾個巴掌,一腳踹倒。四人押著他倆,朝屋子的反方向走去,一人按了一下牆邊的按鈕。齒輪聲響過,厚重的鐵門緩緩打開,小屋外面是個巨大的競技場,看台上人頭攢動,沸沸揚揚。一人站在高台,內力發功高聲喝道:「各位江湖好友。今天在開場之前,按照慣例,仍然會有開胃小菜。押上來!」全場無聲,目光齊聚張家駒、雲平二人身上,知道底細的人小聲的描繪著前幾天張家駒大鬧人頭島的事。
張家駒和雲平被押到競技場中間的擂台上。兩壯漢抓住二人的頭髮,按倒,仰面朝天。旁邊的劊子手怒睜銅鈴眼,手握鬼頭刀。
高台上那人繼續道:「現在進入半柱香拍賣,半柱香燒完沒人買。就把他倆宰了,人頭扔去喂狗,接好的血,給一會兒勝利的英雄們兌酒喝。」
這已是競技場的習慣性的盛宴開場白,全場歡動,叫好聲不斷。
點好香后,大羅一敲,拍賣開始,一人高叫:「低價,一百兩黃金一個。」全場只有亂吵吵聲,沒有人競買舉牌。突然,有人喊道:「他們鬧事的那晚我在場,有一個是瘋子,以為帶二百來個江湖混子,就能挑戰黑龍會,誰傻呀,花二百兩黃金買他們。」
又有人叫道:「那個壯漢我倒可以考慮,起碼能抬個轎子。那個傻小子簡直就是二傻子。我買他?」一人接著道:「還不如把錢送給麗春宮的姑娘們。」
「聽說那二傻子在五原城很出名的,好像還是個修真者。」
「一個小縣城的土包子,以為成了修真者就天下無敵了。可笑。」
「是啊,我買的奴隸中,像他這樣的修真者就有五個,那個不是精明過人?」
「是啊,這種人誰敢要,腦子不好使,把咱們的事情隨便辦錯一件,殺了他也不夠賠啊。」
「與其殺他,不如現在就留給劊子手。」
「你們懂不懂啊,就知道亂說,我看他還是很有價值的。」
「你看出有價值,你買下啊。」
「我最近手頭緊,一下子拿不出這麼多錢,不如你借我兩個,我一定儘快還你。」
「別逗了,這年頭,誰手裡有餘錢?!」
「那個壯漢我買了。」不遠處坐著的一個富太太模樣的人,尖叫一聲。
好多人就是隨大風,看著東西分辨不出好壞。都不要,一旦有人出手要了。其他人就會跟著看好。
媳婦總是別人的好。飯總是人家的香。
「壯漢五百兩黃金」
「六百」「七百」最後一直漲到一千兩才沒人叫價了。
雲平被拉下去的時候,對張家駒咧嘴笑道:「我不用死了。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
張家駒笑道:「雲平,你小心被那肥婆子吸干!」
雲平仰天長笑,被拉了下去。
張家駒被抓著頭髮,疼的直咧嘴,對抓他頭髮的那人,說道:「兄弟,可能有人也買我。以後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你放鬆點好嗎?」
那人沖著張家駒臉上,猛啐一口濃痰,罵道:「叫死呢?買了你也是被其他瘋子撕碎。是抬頭不見低頭見,不過是見你的屍體。」
沒搶到壯漢的人,後悔非常:「這麼多人買壯漢,壯漢肯定很牛逼。我怎麼就沒早點出手呢。」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雲平已經被買走好一會兒了,就是沒有人買張家駒。有人不由的焦急起來:「快殺了那個二傻子吧,別浪費時間了。」
「那個不要命的傻子只會賠錢。把賠錢貨殺了吧。」
「如果我買了他,他只會送死,賠錢事小。氣死事大。」
這時,一個被五個人用鐵鏈拉著的巨漢,在擂台不遠處。顯然準備開始角鬥了。他瘋叫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輿論的力量真可怕。
張家駒都快鬱悶糊塗了,叫囔著:「怎麼就沒有一個開眼的人呢?我不傻啊。我很能幹的。」
看著燒完的香頭,高台上的裁判,高聲叫道:「把廢物砍了吧。多接點血,我也口渴了。」
儈子手提著大刀,緩緩走過來,他變態的心裡,十分享受被他蹂躪的人臨死的痛苦,害怕,絕望。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差點氣死。只見張家駒咧著大嘴,露著滿口白牙,燦爛的笑道:「我脖子硬,麻煩多砍倆刀。」
這面對死亡的一抹笑容,如射透黑暗的第一縷光輝一樣。同樣射穿了一個人的心。那人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她就是穆春雪。本來她是來,看曾經侮辱她的那個人,是怎麼死的。來看痛快來的。
可是,她突然覺得,讓這麼一個有著光明笑容的人,就這麼死去,太可惜了。
心裡有了一個人的時候,雖然不願意承認,但行動往往會出賣自己。
就在大刀向張家駒脖子上砍去的時候,穆春雪喝道:「慢!刀下留人!」
刀手畢竟是刀手,見過世面。刀在挨著張家駒衣領處,停住了。
高台上的裁判驚訝道:「穆大人,您要買寵物?你可從來沒有買過寵物啊。」
穆春雪冷然道:「怎麼?不行嗎?」
裁判卑微道:「可以。此人就送給穆大人了。」
穆春雪擺手拒絕了。裁判迷惑道:「穆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穆春雪說道:「讓他和格里木大人的奴隸霍都來場死戰。不死不休。如果他贏了,我要他。死了,也別怪我。我已經給了他機會了。」
格里木起身微微作揖,滿臉的肥肉,顫微微的。他認為這是穆春雪照顧他這個遠方表親呢。霍都是誰?在求生塔里,他有個外號叫撕人蠻熊。
有人說,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麼兩三次機會,能讓自己立足。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抓住面前的機會了。
對於張家駒,這個機會來的多少有點險。真可謂,前有狼,儈子手的鬼頭刀。後有虎,格里木大人的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