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黑與白(蟄龍入世)
次日,凌靖蕭將麒麟銅片授予少年,后領父命帶數十名族人前往捧月湖與姜勝會合。
丘林則與另外數十飛龍氏人,御馬駕車運送谷糧跟隨其後。
凌靖蕭有些不解。
蟄龍見狀,道:「靖蕭兄勿憂。我這些族親善識五行巫術,能知天象地勢。又時常出外歷練,對世間草木、異獸多有知解,對付鬼苗長生門足矣。而長生門又礙於軒轅氏以及其他帝族或是門派,不敢大張聲勢與國為敵,只能暗中作亂,借刀殺人。」
「有飛龍之才出世相助,一守明陽之西,我自是安心。只不過想到此後形勢,我還是心有餘悸。長生門奪得龍魔,又擒住雲生、大巫祝,盡收南海境魔氣。他們既得知妖界等事,想必不會再有顧忌,定會大肆壯大勢力。依兄所言,南海境有赤石一族正企圖吞併三苗氏各族,湘江亦有邪龍已為長生門所用。另外長生門在蠻黎之外,只要他們狠下心,蠻黎即會很快淪陷。現今我們一時能退左監王,可日後又怎樣面對四方之敵?就算再有十年時間,明陽國力依舊難以同時抵禦四方。莫非蟄龍兄是想訓練雲境之民為兵?以作日後之策?」
「飛龍雲境之外民非你我族親,恐泄露雲境之秘,斷不可用。況且他們多為難民,曾飽受痛苦,如今能樂享人生,必然不肯離開。」
「那我偷天換日,求得新生之後,又當如何?」
「在這之前,還望靖蕭兄能將你之前計劃告知於我。」
凌靖蕭一愣,隨即笑道:「蟄龍兄神力難測,無所不知,連雲峰前輩交託我的事情都已知曉。為何又不知我心中所想?難道之前皆為虛言?還是說有事瞞我?」
蟄龍亦是笑起來,笑罷,即引凌靖蕭去向東邊大山之中。
來到一座山巒之頂,見壁間有一石穴,穴內石岩上畫有各色龍紋。中央雲霧繚繞,其中心又立一石,石如清水,明亮通透。
「我能知明陽變化,全依此物相助。」
蟄龍一拂手,只見雲中石面上波紋涌動。少時,三山口之景即浮於眼前。
而後一變,又見明陽都城之景。
「這…這是何方神術?」連日來的經歷令凌靖蕭不知作何表情了。
「飛龍雲境為真龍力所化,明陽龍脈之氣盡收其中。我族運用此力,能將明陽諸事皆收眼底。我又精通龍馬八卦,可推衍萬物之變化,便也知道一年之後的事情。雖說如此,卻不能窺視人心,所以兄之計劃,我並不知曉。只能以所見一切,自行推測。」
凌靖蕭頷首踱步,回憶道:「在雲峰前輩帶走雲天之前,我欲先收服明陽氏族,集中王權,消除異己禍亂之心。待眾族臣服,命重彥拒湘江之敵於明湘口。布下聖火衛提防西與北,注意長生門、監司之行跡。如若來了,我便親自與之周旋,並設法引來中州監司。左監王濫用監司之權,定遭問罪。那時,他們必退,而明陽不過是再入其他監司罷了。尚有餘力可以增強國力。」
「后遇雲峰前輩,知曉南海境變故,以及長生門、監司意圖。就依前輩囑託,在族祭之後,告於許言兄長危機,令他帶曉蝶出遊避禍。我親往水杉築堤,堰以洪水退湘王。再往捧月湖退鬼苗、長生門。本以為尋到飛龍氏,后除紀家、白家、左監王,再送走吾兒凌天,便可完成前輩之託。不想身中奇毒,日漸體衰,心力不足,耽誤了些許時日。」
「觀察星象,知氣數將盡,恐死於半途,便留一策於丘林。我命他與我同行尋飛龍氏,再除紀家、白家、左監王,趁時命重彥帶吾兒凌天拜入仙門。若是未能尋得飛龍,就直接進攻沃壤澤,除去明陽之禍亂,退左監王之勢力,修德振兵。再以饕餮之秘,使眾人指責我禍害明陽上下,盡將所有罪責推於我身,以便姜王不為中州監司或是州牧降罪,再由伯父羲叔出面勸說,方可保明陽無事。假若我死之前,左監王未來,便命呂家去尋中州監司與唐堯帝族,以饕餮之事請其相助,亦可保下明陽。」
「可行至麻山邑,再經亮岩嶺之難,我才知這一切沒有我想象中的那樣簡單。當時我雖命眾人戒備,不想那亮岩嶺的攝魂之音實在太厲害,我不及防範,已是陰毒複發,不醒於世。」
「此後,蟄龍兄相助,我醒來后細想,敵方有血巫、火巫,還有火行異獸,那必是魁隗氏所為。他們如此肆無忌憚來犯明陽,豈不說明監司與之同謀?倘若如此,那對方之勢實在難測。」
二目相對,蟄龍點頭道:「靖蕭兄可能不知,那左監王正是魁隗氏人,其節氏一家先祖曾為魁隗氏第三任炎帝,族中地位不亞於炎州王族。而號令白家、紀家之人,其戲氏一家先祖也是魁隗氏第四任炎帝。不僅如此,魁隗氏其中一族乃現任南嶽,為南方諸侯之長。」
「這麼說來,長生門與魁隗氏之間也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神農氏衰落已久,絕無可能抵擋的住如此之勢。」
「魁隗氏其餘眾族我不敢肯定,我從鏡中得知,戲氏就與長生門合不來,又為南嶽一族所壓制。而最初殺害藍焱英,是左監王的主意。就此可以看出他們魁隗氏眾族之間的矛盾。但我們決不能因此鬆懈,就如兄之慮,須為此謀以後計才行。」
「蟄龍兄有何高見,但請一說。」
「按靖蕭兄的計劃而行,但要破后而立。如今,光憑你我、重彥、姜王,依舊難以解決後患,唯有和祝融氏,收服互人五族,方可敵之。」
「祝融氏與魁隗氏有舊怨,尚可輕易說服。可收服互人五族非一朝一夕可成。他們為炎帝後裔,隱於建木四方之國,人面獸身,雖與長生門交惡,但也常為世人認作妖魔,不相往來,尋之不易。」
「互人族是不是氐人國魚人族?我在師門知其傳聞,卻未曾見過…」
「正是。不過互人五族,有人面蛇身,人面蚺身,以及人面魚身…」
凌靖蕭沉吟一陣,忽覺思緒混亂,問道:「蟄龍兄,你與我說了這麼多,也不曾說到關鍵,我們究竟如何破后而立?」
蟄龍一笑,正色道:「如兄之計,先奪回沃壤澤,誅滅戲炎手下勢力,並藉此引來其族以及左監王。其間毀去沃壤邑,麻山邑,梅邑,將麒麟師、聖火衛以及各邑老少帶入我飛龍境。然後去尋來中州監司或者蠻疆州牧。再由你獨自迎戰敵方,並殺死左監王,死於玄風手下。你死後,姜氏眾族必然共憤,此時由姜王、任妘為首,在中州監司或州牧面前道清左監王、湘江所為。如此一來,暫可令明陽不受魁隗氏之擾。而凌天也自會去拜入仙門。中州監司入明陽,長生門、魁隗氏不甘心必會暗使湘江鬼苗再來攻伐,姜王須忍辱負重,專心應付西邊之亂。我再派人告訴乾龍你為湘江所殺。乾龍必會以報仇為由,進攻湘江,奪取土地。此後數年,明陽可安心興盛國力。待軒轅氏與魁隗氏的衝突爆發,即是明陽出師收服互人五族之時。」
「蟄龍兄教我以死示人,莫非是要我去做些什麼?」凌靖蕭似笑非笑。
「靖蕭兄已經心知肚明,何須問我?」
「蟄龍兄之才,遠非在下可比。」
二人一齊行至洞外,遙望遠方。
「天命所為,定數如此,非我之才。」
「待南海、蠻黎之亂平復,明陽大興兵師前往炎州。此勢浩大,必為舜帝知曉。以姜王之仁義佈於炎州之民,立判人心善惡,此時撕破長生門、監司、魁隗氏之險惡。舜帝聞之,必然大怒,我們則可示以誠心,告知全部事實。」
「沒錯。那時,才是你我一展雄才之際。靖蕭兄善識心,我善用兵,舜帝有大仁之聖德、大義之威望,又何愁收不盡天下各族之心?待人界十二州安平,長生門必敗。」
……
二人下了山,凌靖蕭問道:「我能識天地之象,也曉靈陣兵陣、五行術法,便以此作用兵之術。思兄方才所說,似有玄妙,還請指教一二。」
「靖蕭兄,用兵之法,莫如天地神機。日月星辰、風雨雷電、草木山澤,乃至萬物萬象皆可為兵。就包括鬼苗御百獸之術,赤石盅術、鬼巫之術,亦或黎王靈符之術,等等,尚可成兵。」
凌靖蕭大徹大悟,直道神妙。
天色近晚,蟄龍將凌靖蕭送回屋舍,叮囑道:
「靖蕭兄,請好好靜養幾日。待得時機一到,我們便出師沃壤澤。」
「有勞蟄龍兄照顧。」凌靖蕭行了禮,欲棲身休息。
蟄龍忽然轉身,誠然行禮,道:「我飛龍氏隱世至今,多無姓名。自記事起,我承先輩之志,自取名為伏邪,少時無知又自號蟄龍。先前擔心凌兄為心魔迷失,故沒有以真名相見。著實讓君見笑。」
「不想伏兄年稚之時,就懂蟄伏於世。此次你我齊心,便如蟄龍驚世,勢必伏誅邪魔。」
「知我志者,凌靖蕭也。」
……
數日後,伏邪之子歸來,與凌天結拜為兄弟,后加入麒麟師,在一眾小輩里排到第十五位。
由此,眾人又想起二魚,便也將其位置空出,以作紀念。
整備一日,麒麟師、聖火衛在次日清晨,為伏邪帶領行出撥雲山,向著沃壤澤大舉進兵。
戲炎聽信左監王之言,因而鬆懈,連日來以玩弄紀伯耳已死去的叔伯兄弟家親為樂,根本想不到大禍即要臨頭。
……
連行數日到達沃壤澤外,重彥趁夜色幽深,探清了敵方的情況。
沃壤澤內,只有數百名兵士,多為戲炎與紀家的勢力,或是沒有命令,便是無所事事,十分閑散。
不出意料,於是重彥親領麒麟師從各處包圍沃壤邑,又以點星術作餌,引出各處看守,就地伏殺。
布置完畢,一眾小輩隨著各伍之長悄然潛入邑里,從外往裡清理敵兵。
待到包圍駐兵之所,便打起麒麟旗,一齊殺入。
此時,重彥已然帶著聖火衛從北邊大門攻入紀家所在坊間,殺得火巫、血巫所剩無幾。
與此同時,伏邪之子長風,從三山口城寨引出白狼,成功將近千人帶到沼澤障地。
伏邪身著巫袍立於西邊高地,開始揮舞手臂大小的青幡。
輕風忽起,其身前一壇赤水升騰成霧,隨風瀰漫而去。
當白狼看破一切,為時已晚。
只見無數人吸入霧氣后,或口鼻雙目噴出火焰,被烈火從裡到外被燒焦糊灰燼,亦或面目發黑,皮肉腐爛,活活痛死。
白狼驚恐,欲轉身遁逃。
哪知矛影如電,嘯如龍吟,瞬間貫穿胸膛。他連魁隗氏的術法都沒能使出來,就成為一具死屍。
……
擘完看清麒麟旗,心如刀絞,淚如雨下。
只待此時良久,他即刻叫醒坊市百工,執起銅兵,與麒麟師內呼外應,共殺惡徒。
戲炎驚醒,忽見屋門破碎,衝進一人。
「是你?」
重彥未應,縱身跳出,斬下戲炎一臂。
戲炎忍痛推出女子,趁時連滾帶爬逃到屋外,念起咒語。
呼嚕聲振聾發聵,大地劇烈顫抖,也不知是何物即要出現。
正當重彥橫刀突來,一匹龍馬撞破院牆,救下戲炎。
同來還有紀伯耳。
……
凌天不想參與廝殺,便是在麒麟師中偷閑。
哪知眼前木牆被一隻龐然大物給撞破,他險些淪為那獸腹中之食。
姜楓等人聞聲而來,卻嚇得面色慘白:「怎會有這麼大的土龍?」
「土龍?」
「就是鱷魚。」
呂音解釋完,也不畏懼,即橫矛殺向那足有木屋大小的巨鱷。
得聖火衛相助,一眾小輩鼓足勇氣上去幫忙。
不想巨鱷鱗甲堅如金剛,爪利可斷木石,尾沉可裂大地,又吐水又吐火,實難對付。
另一邊,戲炎、紀伯耳衝出紀家。
龍馬擊退重彥,踏空而起,在沃壤邑上方化出一片火雲。
吟嘯聲如雷裂空,引得火雲之中雷聲共鳴,雷芒躍動。
倏然間,火雷齊下,毀天滅地。
不過除了巨鱷附近的兵伍,其餘麒麟師、聖火衛並未受其波及。
眨眼,巨鱷腦袋被劈得血肉四濺,斷去生機。
一見如此,戲炎怒罵著喚回龍馬,與紀伯耳遁逃而去。
擘完與百工民眾喜極而泣。
正當此時,那鱷屍之上黑氣暴涌,如同旋風一般襲卷而出,張牙舞爪往外擴散。
那附近聖火衛以及數名小輩本就負傷,后被火雷波及,已無力應對如此變故。
只見黑衣少年沖入黑風中央,張手收盡黑氣,救了眾人。
此後,便昏迷倒地。
——
戲炎後半夜看見沼澤大火,才醒悟過來。
沃壤澤、三山口同時受襲,手下死傷殆盡,大勢已去。
不得不回炎州從長計議。
龍馬似十分疲憊,飛得極慢。
一日後,二人才達到數百里之外的左監王駐地。
現今左監王未歸,自家精銳族人以及火巫又盡數陣亡。
戲炎越想越氣,不顧紀伯耳勸阻,殺了一月前擒到的軒轅氏少年。
後派人將屍首送往中州,並顛倒是非激怒軒轅氏,以求共誅明陽。
此後某日夜裡,龍馬趁戲炎、紀伯耳單獨外出之際,化為火雷,將二人打成飛灰,並翻土掩埋痕迹,飛回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