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黑與白（迷山遇故人）

十月初，雲妠在明陽眾人的悉心照料下，終是於某夜清醒。

醒過來的她，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失心發狂，以木為器，見人就打。最後是雲天施展乘風行，用麻繩將她吊在樹上，方解此患。

不過她依舊大喊大叫，鬧個不停。

明陽眾人觀其情況，給她灌了些安神葯湯，才令她安靜下來。

雲妠失神落魄，很快睡了過去。

次日，不見她醒，眾人繼而連扛帶背動身，在山中尋找出路。

……

遍尋幾日，只知大山古老，雖生有野果藥草，亦有不少猛獸，眾人便不敢分散開來，只得一邊采果獵獸、集雨露水食之，一邊斬除荊棘開路。

雲天本想去往高處將周圍看個大概，奈何越往上越難行，猶入刀山劍林，根本無法攀登。

就是施展神通，也尋不到落腳之處。並且附近的猛獸猛禽活動變得更加頻繁，他與姜曉蝶、伯仲兄弟連手，還是應付不及，最終只能無奈放棄，繼續順著山勢指引而前行。

好運的是當天夜裡，雲妠與女子雙雙醒來，神智再無異常。但女子見到眾人立馬拔劍相向。

待雲妠看清雲天等人，亦才放下戒心，忙與女子解釋。

後來雙方交談，才知她們是與合歡門交戰大敗，被追殺至山下昏倒。

女子名為軒轅雪，年紀未滿二十，卻是軒轅寒月師大統領。其揮下兵師可夜行二百里，極擅長夜戰。

此前她與雲妠所屬兵師會合，決意趁月色昏暗，夜襲雲下城。

不想中了合歡門之計，竟與其他族人打了起來。

而後合歡門從雲下城大舉進攻，殺得軒轅氏勢力措手不及。

當時軒轅雪被圍，命懸一線。

因為他一族掌寒冥劍，地位高於普通權貴，其餘族人就紛紛合力殺出血路，將之救出，命雲妠護送她離開。

而明陽眾人一月前見到的那支兵伍為此幾乎全滅。

二女在混亂中被衝散，無奈之下便選擇往青炎城方向逃離。

之後被追上，二女不敵，讓對方很快奪了寒冥劍，再無反抗之力。

關鍵時刻，有人騎著火焰天馬從天而降，救下她們，繼而離去。

當二女再度醒來，就發生了剛才的事情。

除此之外，已是不知其他情況。

說到這裡，軒轅雪顯得十分悲傷，低落。但也很快恢復正常，行禮感謝明陽眾人救命之恩。

……

二女餓了許久，見白衣少年烤得一手好肉，就也食慾大振，接過食物狼吞虎咽起來。

雲妠因為手骨碎裂，難以一己之力進食。

姜曉蝶見狀，上前相助。

雲天曾聽許言說過，軒轅氏之傳承並不像姜氏一族那樣崩落，相反其族家學傳承十分深遠，就連許多仙門宗派都比不上。

可現今軒轅各族卻為合歡門大敗，這其中或是有著不為人知的緣故。

出於好奇，雲天有意無意問了交戰時的情況。

通過二女的描述，雲天推測合歡門或與長生門一樣，有著可以駕馭邪魔鬼怪之方，故使至軒轅氏不敵。

當然這也是對方用了手段，讓軒轅氏各族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內鬥，才佔去先機。

雲天由此想起凌靖蕭，心中一陣琢磨：假若義父在此，會如何應對未知變數？

少年興趣大起，獨自在腦中推測演化起來。

……

二女飽腹后，見雲天神情恍惚，便問他為何發獃。

雲天回神一笑，直道沒什麼。忽是一個激靈，反笑著問道：「你們可知道房中術？這到底什麼呀？」

三女面色一沉，或羞或怒，雲妠喝道：「原來你冥思苦想就是為這事！本以為你謙善心正，沒想到也同淫邪之輩一樣，心術不正！我真是看錯你了！」

說罷，女子臉蛋通紅，氣沖沖離開火堆。

姜曉蝶亦是搖頭扶額，起身離開。

雲天卻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不知所云，實是委屈。

軒轅雪無意瞥見少年神情，噗嗤笑了出來，臉上紅暈未退，道：「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

「我若是知道，還問你們作甚？真不知道這房中術如何厲害，能讓你們聞風喪膽、避而遠之。」雲天沒好氣道。

軒轅雪思索一番，道：「男女結姻之後，便可生育小孩，此為房中之術。」

「哎呀，我以為是什麼術法呢。男女結姻之事不都是天下皆知，你們何至於如此啊？大驚小怪，哼！」

軒轅雪瞧見少年那副嗤之以鼻的模樣，氣不打一出來，斥道：「你以為生育小孩光憑嘴說啊？你好歹也是縉雲氏之後，怎會不知陰陽交合，方生萬物之理？我看你就是明知故問的可惡之人！」

軒轅雪冷哼一聲，立即起身離去。

「哼！」

雲天擺擺手，躺在火旁，困意來襲，很快睡去。

……

軒轅雪思慮一夜，決定先回家族稟報雲下城的遭遇。

可回家族領地的最快的路途，即是走雲下城東北方的道路，如今那城已被合歡門霸佔，怎能過得去？

選擇繞路，又會耽誤行程，使至家族不能第一時間得知戰況。

「哎，真希望有其他族親已回到家族報信。」

雲妠看出軒轅雪的憂慮，提議道：「我們可隨姜家同行。他們此行就是要去雲下城周邊救受難民眾的。」

軒轅雪佩服姜家一行人膽識與心胸，恐拖累他們，不願如此。

可是不這麼做，又沒有辦法迅速趕回宗族。

心裡為此掙扎許久，終也說服自己。

待天光乍現眾人醒來，軒轅雪便同雲妠

一起上前再謝，而後提出此事。

許言與伯仲兄弟苦笑，將近來遭遇一一道出。

軒轅雪不太相信，並表示自己對周邊還算熟悉，意要帶領眾人走出此山。

明陽眾人知道多說無益，就也從了她的心意，收拾行裝往山下走去。

結果自然是與之前一樣，只要出了山，便會反覆繞回一個地方，就如寸步位移一般。

如此奇怪的事情，令得軒轅雪火氣上頭，越發固執，誓要走出這鬼地方。

於是接下來幾日，眾人在她的帶領下又是作標記，又是牽繩，亦或掘地。

不管使出什麼樣的辦法，始終不能走出這謎一樣的地方。

苦於徒勞無功、白費力氣，眾人哀聲怨道，后也打消了軒轅雪固執的念頭，重返大山之中。

……

以太陽確認方向後，雲天與伯仲兄弟帶頭，一邊避開猛獸往西面開路，一邊搜尋果腹之物，或探查山中情況。

就這麼持續數日，雲天不負眾望，尋到一條通往高處的山脊。

只是山脊陡峭，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像許言、藍老這樣的老者是絕無可能通過山脊的。

隨著山勢推進，眼下已經沒有之前那樣的山林土路了，如若不往山脊，就會陷入進無路，退無路的兩難困境。

雲蝶二人商議，選擇為一線希望鋌而走險。

姜家眾人本不同意，奈何不前就只有默默等死一條路，於是伯仲兄弟決定與二人同行，以便照應。

雲蝶勸道：「子伯叔，子仲叔。倘若此處沒有你們，教我二人怎能安心？」

「是啊，若族人遇到成群猛獸又如何應對？我與曉蝶身懷神力，決不會出事，你們安心即可。」

「這…」

兩兄弟聞言還是放心不下。

此時雲妠上前，提起與姜曉蝶比試的事情，說道軒轅雪從小習武，身體根基穩健，山嶺崎嶇在她腳下猶如履平地，一身武藝比自己只強不弱。有她照看，二人絕無意外。

軒轅雪去到一處斜岩高地之下，單腳一蹬，便飛快登上那難以攀爬的丈許陡岩。

如此也才令得伯仲二人安心，應允雲蝶翻越山脊。

次日，三人各自背上些野果，就與眾人告別，踏上了征服山脊的行程。

……

山脊兩側多有奇石高峰，行了大半日還是難以看清左右的情況，故不知身處何處。

眼看太陽落山，已不能再行。

可山脊狹窄，就連休息都要提心弔膽，攙扶而眠。

三人能小息，卻無法安睡整晚，到了深夜，自然只有望月哀嘆。

軒轅雪對著這片山脈放聲大罵，以泄心中之憤。

雲天皺眉沉思，問道：「軒轅雪，你生於中州，又為兵師統領，應該對中州各地熟識於心，怎會不識此地？」

「雲天，你這是小看我？我告訴你，在中州，沒有姊姊我說不出來的地方。只是十二州之內多有世外之地，不為凡人知曉罷了。或是我們無意入了其中也說不定。」

「先前我偶然從峰巒縫隙處瞧見我們來時的草地，這就說明此處並非世外仙境。我猜測此地或是被修士布下什麼陣法禁制了吧。」

「不可能。我軒轅氏向來不允許任何一門修鍊者在中州群山修建居所修鍊，更別說布置陣法。宗族便是為此存在著監視修士的人。」

雲天聞得此言，垂首思考起來，少時又問：「中州各地有沒有不為你們族人知曉的地方存在？譬如你一族不知道此地，會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呢？」

軒轅雪沉默良久，其神色從一開始的平靜變得有些猶豫，掙扎之後，她蹙眉道：「軒轅帝祖的父族、嫡族以及後世帝族從古至今一直在守護著什麼聖物。此事雖然多有宗親知曉，但各個族親並不知道聖物究竟在何處。」

「聽你這麼一說，似乎我們先前的遭遇就也可以解釋了！」

軒轅雪連忙搖頭，認為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並讓雲天不要胡亂下咒。又道，宗族有禁令，不許任何人窺探聖物秘密。如若自己無意驚擾聖物，家族必遭罪責。

見她如此，雲天也不好再說此事，即換了話題。

說了數不清的話，還是不見初陽之光。

孤零零的黑夜磨去三人僅有的清醒，可每當他們合上眼，就會被立即驚醒。如何安睡？

在長夜中煎熬許久，軒轅雪出聲道：「要是能像鳥兒一樣就好了。」

此語一出，雲天睡意全無，面露狂喜，喚醒懷中的少女，道：「蝶兒，金烏啊！我們不是還有金烏鳥嗎？」

姜曉蝶恍然拍額，小臉興奮：「自從離開白龍河，就不曾放出它，險些忘記此事。」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金烏？」

軒轅雪詢問之際，倏見眼前出現一隻火鳥，消沉之色一掃而空：「我說你們怎如此愚笨？有這等異獸為何不早早放出，害我們白白耽誤數日！」

「哼！你居然說我們愚笨？若不是我們遺忘此事，你早就曝屍荒野，成了孤魂野鬼。」

三人鬥嘴間，接連騎上金烏。

欲飛離此地，卻陡然發現金烏飛不起來。

「軒轅雪，肯定是你太沉了！」

「你！你…」

女子氣得說不出話，正要大發雷霆。

雲天嬉笑著下了鳥背，意要二女先行。

誰知這金烏依舊不飛。

少年覺得奇怪，當即運用金光之力與金烏對話。

金烏告訴他說，自己在這裡不能展翅飛翔。

忽想起一路過來確也不見一隻飛禽。

為此苦思無果，乘金烏離開山脊一事只得作罷。

此時赤陽初露，三人開始果腹。待光線充足，便又踏上行程。

……

行至正午，山脊變得愈發艱險。

先前山脊落腳之處約莫八尺寬，可如今不足一臂之距，當是驚得雲蝶一頭汗。

生怕失足掉下去，於是走的十分緩慢，不知不覺就被軒轅雪甩下老遠。

當前者回眸時，著實為二人蹣跚的步伐捏了一把冷汗。

「不要往下看！」

縱使軒轅雪不斷提醒，雲天還是忍不住往下瞧。

每瞧一次，雙腳就軟了一分。

在無意瞥見前方山脊無邊無際時，少年終是放棄再走下去。

就是這一瞬間的放鬆，他左腳沒落穩，整個身體直往下栽去。

姜曉蝶在後面嚇出淚花，急忙去抓，亦被少年帶下懸崖。

所幸是二人抱住一塊翹石，才沒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

軒轅雪見狀，立即去到凸石之上查探情況。

只見腳下峭壁倒是有落腳之處可以下到凸石之上，只是上來時會有些麻煩。

雲蝶讓她不必以身犯險，不如先走出山脊尋到人煙，再來救他們也不遲。

可說話間，軒轅雪已經毅然將外衣擰成粗繩套在陡石上，並穩穩下到凸石邊了。

她一手握著粗繩，一手指揮二人爬上凸石。

雲天雙手雙腳緊緊箍著石尖，以身作為落腳之處，成功幫助姜曉蝶爬了上去。

軒轅雪拉回姜曉蝶，讓她亦將上衣擰成粗繩，套在石尖之上，以便雲天借力翻上來。

一切進行順利，正要從峭壁邊爬上山脊，卻忽來一陣狂風，直接吹飛三人。

不知為何，三人輕如落葉，竟是隨風遠行。

雲天、姜曉蝶還好，軒轅雪一時無法接受，嚎啕大哭，直呼害怕。

正當此時，狂風驟然停止，三人又如落石，直往下墜。

看著那無底山崖，三人絕望之際，失聲驚叫。

興許是這呼喊聲起了作用，只聞遠方傳來一陣吟嘯。一道赤白光影便出現在視線里。

龍馬振翅踏空，伴火而行，英俊威武，勢如驚雷，真乃神獸也。

當雲蝶看清馬背之上的人，驚呼：「奚仲？」

那人聞聲，同樣感到驚訝：「雲天？姜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