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巧計離心,險境脫身(2)

第五章:巧計離心,險境脫身(2)

卯時時分,初陽乍現,刺破雲霾。

凌靖蕭早早醒來,輕輕打開柴屋木門,來到屋外。他深深吸幾口清新的空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這個聚落災難過後留下的痕迹令人醒目。廢墟堆成的高牆將其圍住,水杉邑的居民從裡向外清理土地。清理出的空曠土地上就像老張家這樣,簡單圍上一圈木籬,開始搭建房屋。一兩間屋子都是少許木樁支撐,用較大的破碎磚塊堆成牆,然後用泥扶上。屋頂用的木料多些,還鋪了些茅草,不可謂不簡陋。

主屋門咯吱打開,女人走了出來,看到凌靖蕭的時候,顯得有些吃驚。

「大嫂,早啊。」凌靖蕭轉過身一笑。

「凌兄弟,你也早。瞧你一身污穢,我給你打些水清洗一下吧。」

「有勞大嫂。」

凌靖蕭繼步到女人身旁,緊接說道:「大嫂,昨晚冒昧打擾,辛勞大嫂一夜照顧小兒,實在過意不去。我這有一枚銀貝,望大嫂能收下。」

女人面露驚慌,即使她努力平復自己的面色,可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男子手中的銀貝。

這個時期是所有人都最需要錢幣的時候。居所盡毀,幾個月來,就是身上有些積蓄或有些屯糧,也早已耗盡亦或是用去換取其他東西了。

而眼前這一枚銀貝,足夠他們這一家吃用一月有餘,或許還能餘下一些用來打整一下房屋。

女人內心些許掙扎,似是做了決定,開口道:「大兄弟,這錢不能拿你的。都說五洲四海一家親,互幫互助怎麼能圖錢呢?之前太乙上士救我們於劫難,你亦是羽士,如若你們落魄時,我們不能相助,豈不是寒了天下羽士的心。」

凌靖蕭倍覺溫暖,謙謙一笑,執起女人的手,將銀錢塞入其手中。那和煦謙恭的笑容讓人無法拒絕。

——

大地沐浴在暖陽之下,辰時已過半。

溫旭光芒透過窗縫灑在木床邊,一名少年坐在床前獃獃的看著還在熟睡中的嬰孩。

凌靖蕭走進屋,看到眼前少年,走過去便抱起他。

「竹寶,你在看什麼呢?」

「娘親經常說小孩小時候喜歡哭鬧,我小得時候經常整夜鬧得娘親睡不著。可我看弟弟從昨晚到現在都安安靜靜的。並不像娘親說的那樣。蕭叔叔,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呢?」少年聲音稚嫩,天真無邪。

凌靖蕭輕撫少年的頭頂微笑道:「你娘親說的不錯,小孩都是會哭鬧的,不然就不是小孩了。我小時候呢,也是一樣的。只是弟弟他現在病了,等病好些他也一樣會哭鬧不止。」

「那弟弟的病怎麼樣才會好呢?我好想他快點好起來。他這個樣肯定十分難受。」

「竹寶,你想幫助弟弟嗎?」

「嗯。」

——

吳二吃過午飯,杵著一把矮凳艱難地又挪又跳出了屋。

好不容易才在有陽光的地方坐下,曬著太陽,他微微將頭仰起,長舒一口氣。只見一個熟悉的人迎面走來。

「老張,你咋來了?我現在這樣子可幹不了活。」

「誰找你一瘸子幹活?我有其他事找你。我問你,昨天你跟我說的行商還在邑上嗎?」

「應該在。之前聽他們說要停七日。咋了?你要去買啥?」見老張轉身就走,吳二急忙問道。

「你少管些閑事啊。」

吳二氣罷,也不再理會,正要靠下,卻渾身一激靈,又直起身板,看著遠去的老張,似想到什麼。

這老張一月前就是靠著邑上分發的米糧過活,甚是節儉。這又哪來的錢財?

——

「娘親,娘親,我是從哪裡來的?」少年圍著正在做家事的女人又跑又跳,懷裡似乎抱著什麼。

女人忙碌的身影一愣:「你是我撿來的。」

少年顯得不高興:「娘親,你說謊。蕭叔叔說小孩是從自己的娘心頭掉下的一塊肉。」

女人不知如何問答,又聽到少年稚嫩聲音:「娘親我想要個弟弟,但娘親再掉一塊肉的話,我怕娘親心疼,所以娘親你給我撿個弟弟去吧。」

女人哭笑不得,心裡又多少有些欣喜。剛轉身就看到自己兒子懷中抱著的木嬰。錯愕不已。

「小寶,你抱的是什麼?」

「蕭叔叔在和我玩呢,等叔叔藏好,我要抱著它去找到蕭叔叔。」

少年又圍著女人跑了一圈,然後吁吁說道「娘親,我要出去了。」

「不準出聚落啊。」女人叮囑道。

少年才出木籬,不知怎麼就摔了一跤,懷中木嬰跌飛出去。

女人聽見哭聲,起身就向外跑去。「傻孩子,是不是又沒看路啊?」女人走出木籬,便看到一個身影扶起了少年。

「吳二,你在這幹嗎?是不是你又使壞捉弄我家竹寶?」

「哎喲,老嫂子,你可錯怪我,我都這樣了。可能嗎?」吳二晃了晃手中的木棍。

「說誰老啊?你成這樣,真是該。」

一個身影不知從哪走出,來到少年身邊,將其抱起。

吳二看到眼前黑衣男子,忽是想起什麼,嚇得一驚。

「竹寶不哭,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隨便落眼淚。」凌靖蕭輕摸著少年頭,安慰道。

「蕭叔叔,對不起,你給我的東西摔壞了。」少年一擦眼角,指著不遠處,身首異處的木嬰,碎花花的銀錢灑落了一地。

「沒事,叔叔把它修好就是。」凌靖蕭過去收拾了灑落的銀錢,撿起木嬰,抱著少年就朝不遠處的樹蔭走去。留在原地兩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

「靖蕭兄弟,你明早就要走。這兩個皮囊我替你放入包裹,一個裝有清水,一個裝有米漿。」

「讓張大哥費心了。怎麼不見大嫂呢?」

「我讓媳婦去挑些乾糧,到時候給你一併帶上。我出去一趟,你就幫我照顧下竹寶啊。」

「行,就交給我吧。」凌靖蕭放下手中的木嬰。看著窗外的少年。

「竹寶,快過來。」凌靖蕭揮揮手,少年就跑到跟前,凌靖蕭將木嬰遞給文寶。

「還記得叔叔怎麼和你說的嗎?」

「嗯,只要把這個埋到土地里,弟弟的病就會好的。」

微風習習,凌靖蕭抬頭,天色已近黃昏,應該是酉時了。見到遠處奔跑著的嬌小身影,凌靖蕭便進了屋,走向床邊的木箱。

天色漸暗,竹寶回到屋內,看到雜亂的屋子和偷偷摸摸的凌靖蕭,有些害怕,剛想說話,卻見到凌靖蕭已是來到他的眼前。

「竹寶,你剛才看到的一定要告訴你父母,好孩子是不會撒謊的。也不要忘記和叔叔的約定。」

竹寶跌坐在地上,空蕩蕩的屋子裡哭聲陣陣。

天色昏暗,大漢喜笑顏開提著皮囊來到自己屋前,剛要進屋卻頓住了腳步,皮囊掉下,酒灑落一地。

——

繁星點點,月色皎潔。

一個身影在夜色中步履蹣跚,竊竊私語。

「想不到能讓這老張攀上這麼個金主。不過也是無奇不有,穿得古怪無比,又是那般狼狽模樣,卻偏偏是個大富貴。要是早知道,哪能讓老張那傢伙撿了這個便易。」吳二接連嘆道。

「不過富貴人家也儘是些頭腦簡單之人。都說財不外露,這人倒好,直接把儲錢器物給小孩子玩,這不是傻到家了?既然給爺爺看見了,也不要怪爺爺我惦記。」

吳二來到一顆歪樹之下,用手中木棍挑開了斷落枝幹,而後不停翻刨著泥土,直至埋於地下的東西露了出來。

吳二拋開木棍,一臉狂喜地跪坐下來,借著月光看清了木嬰精緻的臉,他小心翼翼將木嬰從土裡拿出,把其上多餘的泥土拍落。

「好漂亮啊。」

月光之下,木嬰臉上白光閃閃,輪澤泛泛,似是冷笑。

——

陽光沒上樹梢,喧鬧聲打破這個聚落的安寧。

在邑里中央處,聚集著不少人。

「諸位同胞,我們是長生門人,正在追捕一名身穿黑衣,帶有一孩童的極惡之人。他應該於昨天路經此處,不知可有同胞知其線索?」灰衣男子在人群中央詢問眾人。

「原來是羽士,我昨天並未見到有可疑之人。」

「我們幾人昨天一直在清理廢地,也未曾見到。」

回應聲接連響起,一名灰衣男子環顧著,只見到人群之中,一名抱著孩子的女人走了過來。

「幾位上士,我知道你們說的惡人在哪。」女人聲音嘶啞,眉角眼眶有些紅腫。

「你且說來。」

「前日我丈夫在邑外做粗活,那個黑衣人帶著的嬰孩受了風寒,便求我丈夫幫忙,我丈夫見他面善言和,就將他帶回家中。我們家中本就過的清寒,但也好吃好喝待著他,我還替照顧孩子。卻不想昨日他趁我夫妻二人不在,支開小兒,將我家中翻了個底朝天,小兒突然回到家中,發現他的鼠竊狗盜之行,卻不想他惡性大發,一腳踹開小兒,然後就逃走了,還拿走我的發簪。雖然不值幾個錢,可那是我母親的遺物,我一直留作念想。還請幾位上士一定要抓到那惡賊,替我尋回簪子,不然我是真的對不起我泉下的老母親。」女人言語激動,無力地顛坐到地上,淚眼蒙蒙。

「你知道那人叫什麼名字嗎?還有你知道他往什麼方向去了嗎?」其中一名灰衣人問道。

「那黑衣惡人說他叫凌靖蕭。小兒當時看見他往西北明陽城的方向去了。幾位上士一定要相信我啊,我家中還有賊人遺落的行囊。」

其中一名高瘦的灰衣人走了出來,將女人扶起。「大嫂放心,我們一定會抓到這惡人,到時候尋回你的簪子,一定送還給你。還有這是謝禮,收下吧。」灰衣男子從懷中摸出兩枚銀錢,交到了女人手上。

另一名灰衣人走到女人身前,捏了一把孩子嫩白的小臉,問道:「小朋友,你可以告訴我偷你母親東西的賊偷往哪跑了嗎?」

少童舉手一指,哇哇哭了起來。

——

水杉邑外,一行人漸行漸遠。

「水杉邑往西,只有兩條大路,北上明陽城,西回我長生門。依那女婦所說,可以確定凌靖蕭是往西北方向去了。我們就在此分成兩路吧。」

「師兄,我們已知道那凌靖蕭去往明陽城,豈能在此刻分開。我們四兄弟一起就能輕易尋到他,不然放他逃至明陽城,我們可就是大海覓針,束手無策了。」

「師尊說過凌靖蕭乃詭計多端之人。如此做也是以防萬一,而且他身帶嬰孩,只能選大道而行,且行程不快。我們分兩路,若哪一邊尋得其蹤跡,我們再匯合就是,那時他就插翅難逃。」

「等等,師兄,你快過來看。」一人在林子邊蹲下,翻開雜亂的茅草,身子破碎的木嬰虛掩在泥土裡。

——

木屋裡光線散碎,吳二懶散地舒展開手腳,從床上坐了起來。

「這真是這幾個月來睡得最好一晚。從今天開始我吳二也是個有錢主了。」說著吳二伸手到枕后一摸,而後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手中十分精美的錦繡荷囊,面露狡喜。

在小邑北面,停留著幾輛馬車,圍著馬車邊上擺放了不少貨物,這裡就是行商人駐足的地方。

吳二借著木棍顛簸著來到一張馬車前。「老馬,有沒有厚實些的衣物?快拿來我挑挑。」

馬車前的大漢剛想說話,就看見吳二得意抖動著腰間的荷囊。而後大漢轉身去了車箱后開始翻找衣物。

「啪」的一聲清響,打斷了他的動作,大漢尋聲看去,驚訝地揉了揉眼睛,只見那裡只剩一支木棍,哪裡還有吳二的蹤影。

——

「各位上士,我可沒做什麼壞事啊,為何抓我?」吳二背靠著一顆樹,呼吸急促。

「那你說說這東西哪來的?」一人將錦繡荷囊拿出來在吳二眼前晃著。

吳二正在想著如何回答,卻又聽見另一人說道:「你見過一名帶有嬰孩的黑衣男子嗎?」

吳二恍然大悟,原來這些人也是為了錢財啊。

「見過,見過啊,這錢囊就是從他帶著的木嬰里找來的呀。四位上士呀,這些錢可以留絲毫給我嗎?其餘的我也不敢多要。」

「這麼說你肯定與你那人有些關係?」四人凶光畢露。

「沒…沒關係啊,我與那掃把星怎麼會有關係?我前日才與他碰面,就被砸傷了腳,還被他抱著的嬰孩嚇得我兩晚沒睡好。」

「你最好老實交代。」

「我前日見到他昏倒在邑外,我見到木嬰,好奇就拿了去,後來就發現木嬰中藏有這錢袋。昨日酉時我見到他偷偷摸摸往西南方向而去。我就知道這……」

話沒說完,一把利劍貫穿了吳二的喉嚨。

「不管此人與那凌靖蕭有何關係,我料凌靖蕭定是去往明陽城。幾位師兄快作決斷罷,是依大師兄之見,一分為二追之,還是我師兄弟一同往明陽城去。」

「我同小師弟想法一致,這錢囊本是小師弟之物,后叫凌靖蕭這賊斯偷了去。如今落於水杉人之手,這二人之間沒有關係,我斷然不信。凌靖蕭定是想收買此人施障眼法。只不過,哼哼,他走投無路行鼠竊之事,直接將行蹤暴露無遺。」

「二師兄同小師弟之說,亦有理。只是…「說話者猶豫不決,似有心思。

「哦?三師弟也覺得此事有蹊蹺?」

「是有蹊蹺。想必兩位師兄沒忘青桑之事吧。前幾日當時我們誤入迷陣被困青桑山。大師兄為木嬰所變化得凌靖蕭迷惑,我與二師兄則失於迷霧,難以行進。而師弟不慎中計,被凌靖蕭以迷香迷暈,盜走錢囊。我們都知曉離開柴桑山,便是能四通八達。可這凌靖蕭偏偏選了我長生門所處方向而逃,還留下許多痕迹。這實叫人琢磨不透。且這嬰孩出生不久,凌靖蕭盜師弟錢財亦是為這嬰孩換取食糧,怎到這水杉邑就將這重要錢財交於他人?如是收買人心散步謠言,又怎會再行鼠竊暴露行蹤?」

「師弟,我以為你還是太過優柔寡斷了。我細理緣由,發現有兩點斷然不會錯。一是他往我長生門方向而逃之事。他心中覺得西南境地是我長生門手足可觸之所,躲於我們眼下,萬萬不會被我們發現,且更容易逃離我們追殺。他慌亂逃離之餘沒有想到,我們離開青桑便往西回,所以才留下蛛絲馬跡。二是我們方才所殺之人。如果這人是被凌靖蕭所買,則先前那婦人豈不是對我們亂言?但是我觀那婦人言行,沒有一絲虛假之態,確實是失了重要之物才會如此。那麼凌靖蕭鼠竊為真,可他又為何行偷竊之事?難道這還不明了?他被我們所殺這人給偷去錢囊,不得已只能再去行竊,已保身上有足夠錢糧趕路。」

「凌靖蕭乃修鍊之人,怎會輕易被人偷了東西?況且那木嬰也是不凡之物。我還是覺得凌靖蕭與此人確有些關係。」老三用腳尖踢了踢死去的吳二。

「他被我們四人連追兩日,任他星天門神通術法再強,也會精疲力竭。我們這兩日都是靠門內丹藥補充精氣,可凌靖蕭除去嬰孩,就兩手空空。他早是強弩之末,不然也不會在這水杉多做停留。多半是他前日到此,身心疲憊,才不慎被偷去東西。既已明了,我不打算繼續在這耗費時間,帶凌靖蕭的人頭回去請功才是要事。若大師兄和三師弟還有疑惑,那還是分兩路而行吧,我這就與小師弟去擒殺凌靖蕭了。」說完兩人就要走。

大師兄當下一咬牙,拋去那一絲不安的念想,攔下二人,轉頭對另外一人說道:「老三,二師弟說得確有道理,若是要找人散步謠言,也不會找這麼個口齒不清的傢伙。況且再往西南方向行進,就進入我長生門所遍布的地界,凌靖蕭被我們抓住行跡,豈敢再深入?我們就一同去往西北方擒殺凌靖蕭吧。」

說罷四道迅影疾馳而去。

——

血色殘陽,少童偷偷摸摸來到歪斜的樹下,刨開泥土堆,昨日埋下的木嬰卻變成了一個白色包裹。

(by:樹下日月)

PS:

這裡說個東西,黃帝劃分疆域,八家為一井,三井為一鄰,三鄰為一朋,三朋為一里,五里為一邑,十邑為都,十都為一師,十師為州。井田制就是划田為井分九塊地,中間一塊是公田,由八家合種,成熟後上交國家,其餘就是每家一塊,各自收成。

聚是古時人們聚居的村落,亦作聚落。邑大於村,邑又是諸侯分封給大夫封地。都為諸侯國都。文中行政區劃分依此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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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錄之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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