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誰開的槍
第六章是誰開的槍任浩銘想到這兒,心中霎時燃起熊熊怒火,起身對阿春說:「看見是誰開的槍沒有?」
阿春搖搖頭:「太突然了,只看見是從一輛車上開的槍。阿夏已經帶人去追了!」
任浩銘一臉憤怒:「一定要抓住兇犯!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沖我任浩銘開槍,簡直是活膩了!」
阿春恭敬領命:「是!」
林峰的車在街上疾馳,阿夏等人的幾輛車緊隨其後。林峰探出身子,朝後面開了幾槍。阿夏也探出身子,朝林峰的車開了幾槍。
一時間,子彈噼里啪啦亂飛,打在周圍的建築上、彼此的車上。大街上子彈橫飛,引得路人紛紛抱頭逃竄。亂彈之中,林峰的胳膊不幸中槍,他悶哼一聲,急忙將受傷的胳膊收了回來。
虎子見林峰受傷,心下一慌,猛地踩了一腳油門,在前方拐角的地方,一個急剎,左轉,車子便在一陣轟鳴中,消失在街道盡頭。阿夏帶人急追而來,也只在城郊的地方找到林峰的車,但是當他們舉著槍步步逼近之後,才發現車已經空了。
阿夏看著眼前的密林,沖著手下喊:「給我追!」
眾人立即四下散開,逐漸消失在一片蒼翠之中。
虎子架著受了傷的林峰迴到林峰的住所,將林峰攙扶到沙發上,連忙找出醫藥箱,給他包紮。
林峰忍著痛一聲不吭,額上冷汗直冒。
虎子不敢遲疑,動作利落但是盡量輕柔,不想傷到他。很快,傷口便包紮好了。虎子連忙關切地問:「峰哥,您怎麼樣?要不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林峰有些虛弱,但是意識依然清醒:「任浩銘知道有人受傷,肯定派人在醫院守著,不能去。」
虎子有些擔憂:「那您這傷?」
林峰深吸口氣:「子彈取出來,再養幾天就好了。只可惜這次失敗了,任浩銘肯定會加強保護,以後要想再下手就更難了。」
虎子猶豫著:「峰哥,我有句話您別不愛聽,任浩銘手下那麼多,每次出門明著暗著都好幾層人牆護著呢,我們要暗殺他,本來就是以身犯險的事。」
「我知道!可是我的仇不能不報!你要是覺得危險就趁早離開!」
「峰哥,我對您的忠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提醒您一句。」虎子連忙說道,他可沒想過要逃脫。
林峰閉上眼想了一下,虛弱地靠著沙發休養:「那你有什麼好主意嗎?」
虎子想了想,提議道:「我們可以找個靠山,先儲蓄力量,等到時機成熟了,或者直接來個借刀殺人也成。」
林峰一怔:「靠山?」
「對,沒錯。現在上海只有三股勢力能對付任浩銘,一是青幫,二是洪門,三是宋大帥。」虎子分析道。
林峰沉吟半晌:「青幫……你去打聽打聽,怎麼才能進去,青幫是個不錯的保護傘。」
虎子點頭:「是,峰哥。」
阿夏等人在林子里搜了一圈都沒找到人,只能懨懨地先回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等著任浩銘的訓斥。
「人呢?」
阿夏膽怯地搖搖頭。
任浩銘還沒說話,阿春倒先生氣地喊了起來:「這麼多人都抓不住!會長以後的安危你能保證嗎?」
任浩銘倒顯得十分冷靜:「算了,阿春。以後小心一點就好了。」
阿春恭敬地:「會長,我一定加派人手,保護您的安全!」
任浩銘點點頭,又想了一下,問道:「最近我有什麼仇家嗎?」
阿春想了想:「沒有啊,我們一直按您說的辦事,應該不會有那麼大的仇家。唯一的可能就是搶生意的。」
任浩銘沉聲道:「生意是做出來的,不是用槍搶出來的!用搶的那是土匪!你們去警察局報個案,請他們幫忙調查一下兇犯。如果警察來找我們調查,我們要好好配合!」
阿春點頭稱是。
任浩銘沉默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吩咐道:「還有……今天死的那個小孩,找找他的家人,一定要厚葬他。」
阿春想了一下,覺得會長表面上冷冰冰的,但是其實心地不錯,於是笑著點點頭:「是,會長!」
有些人的性命如嬌貴的玫瑰,脆弱易折。但是有些人的生命卻旺盛強勁得如同地上的野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阮斌抱著任曉曉的屍體跳江的時候,是真抱了必死的決心,但是他沒有想到,像他這樣的人,會令人討厭到連老天爺都不肯收。
阮斌閉眼躺在沙灘上,手裡還緊緊地攥著任曉曉的小皮箱。
「喂,喂!」
阮斌聽到有人叫他,努力地睜開眼:「這裡是……我是到了天堂了嗎?」
漁夫見他竟真的睜開眼睛,也不禁感嘆道:「你真是命大。剛才我去打魚,看到你在江里。你從上面漂過來的……看你這臉色蒼白的,幾天沒吃飯了吧。我這有塊烤魚,你先吃了吧!」
漁夫將烤魚塞到阮斌手裡,然後轉身走掉了。阮斌緩緩地坐起來,他無心吃烤魚,一心只想著任曉曉。想到曉曉已經不在人世,而他就連想和她一起死這樣一個心愿也無法完成,不禁悲從中來。
「曉曉,曉曉……曉曉……」
阮斌心中惆悵,茫然四顧,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包著烤魚的報紙。最上面的赫然是最新頭條:任氏千金慘死,任會長誓死調查兇犯!
阮斌頓時驚得連悲傷的心情都沒有了:「啊?我成兇犯了?我……可是我……我沒殺曉曉啊……」
不行,他得趕緊逃命去。這要是讓任浩銘抓住了,那還得了。阮斌趕緊抓起任曉曉的小皮箱,連魚都顧不上吃,就趕緊離開了。尋死這種事情吧,一輩子就只能做一次,若是死了,也就罷了,但凡要是僥倖活了下來,一般也就沒有心力再死一次了,太累。況且大部分人也會用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樣的老話來安慰自己,就沖著後福兩個字也得強撐著努力活下來不是。三番四次地嘗試尋死,不入地府誓不罷休的人,畢竟是少數。
而阮斌必然不是這樣的人,他想著自己確實是死過一次了,也算是對得起任曉曉了,既然老天可憐他,給了他重生的機會,那他必然是不能輕易浪費的,所以很快便行色匆匆地回了阮家。一進門,便焦頭爛額地在房間里東翻西找著。
阮斌自己嘀咕:「我的國民身份證呢?……媽,我的國民身份證呢?怎麼找不到了!我要去北平,必須帶著國民身份證!」
阮奶奶聽到聲響,顫顫巍巍地從屋裡走出來:「斌兒啊……」
阮斌顧不得搭理老人,只是一邊翻找,一邊隨口問道:「媽,您看到我的國民身份證了嗎?」
「那要問恬恬!是不是恬恬給你收起來了?」
阮斌一皺眉:「那恬恬什麼時候回來呀?」
奶奶想了想,道:「晚上了!晚上你有想吃的嗎,斌兒?」
晚上?
「不行,太晚了,我還是自己找找吧。」說著,阮斌只得繼續自己翻找。
而此時,阮清恬因為林峰的介紹,已經順利進入了郵務局,主要工作是管理郵件倉庫。工作倒是不累,主要是得穿著一身郵務局的制服,衣服倒不是問題,關鍵是腳上這一雙黑色高跟鞋,她從來不穿高跟鞋的,現在穿著總是有些不太習慣。
但是在工作了一整天後,也就慢慢習慣了。因為找到了工作,阮清恬心情大好,一回家就大喊:「奶奶,我回來了!」
阮斌也終於在房間里翻出了自己的國民身份證。他神情釋然地拿著身份證,總算鬆了一口氣。阮清恬進入房間,看到阮斌將房間翻得亂七八糟,不禁皺眉問道:「爹,您幹什麼呢?」
阮斌沒聽到阮清恬回來,嚇了一跳,險些坐到地上,轉頭看是阮清恬才鬆了口氣:「你想嚇死我啊!」
阮斌嘴裡說著,但手也沒閑著,將房間里值錢的東西全都打包。
阮清恬不禁疑惑:「您這是要做什麼去?」
阮斌收拾好,拿著包袱走到阮清恬面前,一手搭著阮清恬的肩,交代後事般說道:「恬恬,爹最近要到北平,這段時間都不會在家,你好好照顧奶奶和自己。對了,我聽說你去郵務局當差了,真是太好了。你喜歡發報,好好乾!」
阮清恬爽快地說道:「放心吧爹,我一定會好好乾的!爹,那您到了北平的話,給我發來個地址,有什麼事,我拍電報給您。」
「那得等我到了北平之後,知道具體落腳點了,再給你們寫信告訴你們。」阮斌信誓旦旦地保證道,雖然這保證連他自己都不信。
阮清恬點點頭:「嗯!一想到這段時間又見不到爹了,我心裡……」
阮斌關愛地摟住阮清恬。
「爹,你在銀行上班,怎麼總是東奔西跑去外地!要不換個差事吧!」阮清恬有些心疼。畢竟阮斌年紀也大了,作為兒女,總是不想父母在外奔波勞累的。
阮斌心中一動,有些不忍。但是他若不走,留下了必然會連累她們啊:「好,等爹掙了大錢,能讓咱們家安穩下來,爹就辭了差事,哪都不去了。天天在家陪恬恬和恬恬奶奶!」
阮清恬開心地笑著:「嗯,好。」
離家的時候,風風火火的,好像要出去干一番大事業似的,可是真的到了外面,才發現自己哪有什麼打算,心中只剩下一片迷茫。阮斌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拎著空空如也的酒瓶,晃晃悠悠地站在江邊,望著波瀾不驚的江水,追悔莫及……
阮斌自言自語:「曉曉,我要走了!對不起……我沒想到,沒想到怎麼就成了這樣……我阮斌當初就不該喜歡上你,曉曉,我這輩子對不起你,我下輩子一定補償你……」
阮斌沉浸在悲傷中,沒有發現林峰的手下虎子正帶著幾個人在不遠處盯著自己。
虎子見四下無人,示意手下人動手。
而阮斌仍然一無所知地兀自呢喃著:「曉曉,下輩子回來還你……」
阮斌話音未落,一個黑布袋忽然罩在他頭上。阮斌奮力掙扎著,但是被幾個人扛著,掙扎不開。阮斌掙扎了一路,想著到底是誰要對自己不利,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人。
片刻后,當阮斌套著頭套被帶進小黑屋的時候,他忙跪在地上連聲求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們聽我說!」
林峰嫌他煩,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拳頭,直到把阮斌打得趴倒在地,才喘著粗氣示意手下看管好阮斌,然後便一臉冷傲地轉身離開了。
任浩銘站在任曉曉墜樓的巷子里,抬頭看向樓上,濕了眼眶。
阿春望著任浩銘傷心的樣子,心中也十分難過。他剛得到這一消息的時候,心中也是唏噓不已:「那天下雨,大樹擋住了去路,要是車子再往前開一下,就能見到二小姐了。這都怪我……」
任浩銘強忍住悲傷,竭力讓自己維持鎮定:「你確定這是二小姐最後出現的地方?」
阿春點點頭:「我讓人查了上海灘所有的黃包車,一個黃包車夫說的!」
任浩銘收斂了一下情緒,邁步向任曉曉住的房間門口走去。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復生,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找到殺害曉曉的兇手,這樣的話,九泉之下,她也應該能夠瞑目了。
任浩銘走進這間出租屋,看到了陽台上破損的欄杆,眼前閃現出任曉曉摔下去的畫面,心中一陣悶痛。潮水般的悲傷突然滅頂來襲,他再也忍不住了,狂躁地摔著屋內的東西……
手下春、夏、秋、冬都有些驚恐,但誰也不敢上去阻攔。任浩銘狂躁地踢開桌子,桌子下面一張條子露了出來。任浩銘撿起條子,那是一張郵務局寄送包裹的憑條,上面寫著要將包裹寄送到蘇州的十全街27號。而寄件人卻只寫了一個「趙」字。
任浩銘死死地抓著那張小小的憑條,鐵青著臉:「去郵務局!」
此時,阮清恬穿著一身制服,盡心儘力地擺放好包裹,在工作本上一一記錄完畢,然後走出庫房,將庫房的門鎖上,將鑰匙放在兜里。
阮清恬開心地坐在門口的長凳上。同事小萍悄悄跑過來,張開手掌,手心裡有兩顆話梅:「新鮮話梅,甘草味的,安安,你要不要嘗嘗。」
同事小萍將話梅硬塞進阮清恬嘴裡:「你含著吃不就得了,別張嘴說話啊!」
小萍說完,便開心地跑掉了。
就在阮清恬專心品嘗話梅的時候,任浩銘從車上下來,快步走進郵務局。任浩銘一臉鐵青,帶著手下徑直走近郵務局前台的窗口。
任浩銘把寄送憑條拍到前台:「給我找出這個包裹!馬上!」
前台工作人員看任浩銘氣勢洶洶,被嚇壞了:「我……我只負責接單,包裹現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那你告訴我寄包裹的人長什麼樣!」任浩銘繼續冷聲道。
前台工作人員同樣怯怯地搖搖頭:「不知道!我們這裡每天有很多人寄包裹。我們收了包裹,都放在倉庫。」
任浩銘臉色一冷:「倉庫在哪?」
前台人員傻傻地看著任浩銘。
「在哪兒?」
見任浩銘發火,前台工作人員趕緊指了指後面。任浩銘立刻拔腿走向倉庫。
任浩銘帶著手下氣勢洶洶地走來。阮清恬聽到聲音,馬上站起來,看到是任浩銘進來了,頓時手足無措。趕緊閉緊嘴巴,不敢說話。
任浩銘見到阮清恬,不禁詫異,但是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無心寒暄,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看庫房?」
阮清恬想說話,但嘴裡有話梅,她趕緊點點頭。
任浩銘冷聲:「鑰匙!」
阮清恬搖搖頭。
任浩銘再次開口,聲音比方才更冷:「鑰匙!」
阮清恬再次搖搖頭。
任浩銘伸手就去摸阮清恬的衣兜,阮清恬立刻反抗。一顆話梅不小心從阮清恬的嘴裡掉出來,阮清恬剛要說話,任浩銘一把把她按在牆上,帶著心頭滿滿的怒意,瞪著阮清恬,然後從阮清恬的衣兜里拿鑰匙。阮清恬死死地護住衣兜,就是不讓。
兩個人互相對視,僵在那裡。任浩銘沒了耐心,放開阮清恬,從阿春腰上抽下手槍,對準倉庫上的鎖就是一槍。
鎖應聲而落。
阮清恬目瞪口呆,任浩銘卻不管不顧,徑直走進倉庫。阮清恬緩過神來,連忙追進去。春、夏、秋、冬四人緊隨其後。
「給我找出單子上的那個包裹!」任浩銘冷聲下令。
阿春等人連忙四下分散開,四處翻找起來。
阮清恬見狀,連忙衝過來護著身後大大小小的包裹。嘴裡含混不清地喊:「不準動!這裡都是私人物品,你們無權翻看!」
任浩銘不理她,自顧自地翻找。
阮清恬急了:「看管倉庫是我的職責,任何人都不可以私進倉庫!」
任浩銘仍是自顧自地翻找。阮清恬忍無可忍撲上去推任浩銘,卻不料反被他一把按在包裹上。
任浩銘目眥欲裂:「我現在沒工夫跟你廢話,我家裡人出事了,這個包裹對我很重要,誰攔著我誰死定了!」
阮清恬被掐著脖子,猛地咳嗽起來,她嘴裡剩餘的那顆話梅蹦了出來,蹦到了任浩銘臉上。任浩銘抹了一把臉,看看自己的手,黏糊糊的,倍感噁心,他將手上的黏液往阮清恬的臉上抹。
阮清恬一急,拚命閃躲,猶如一隻活蹦亂跳的八爪魚:「啊……你這個人也太過分了!簡直臟死了!不要啊!」
郵務長聞訊匆匆趕來:「會長!任會長!任會長!」
任浩銘這才放開阮清恬。
任浩銘看向郵務長,將手裡的憑條舉起來給郵務長看:「寄到蘇州的這個包裹,在哪?」
郵務長誠惶誠恐:「每個禮拜就今天這一趟船去蘇州,現在恐怕船都開走了!」
任浩銘沖手下大聲命令:「追!」
任浩銘氣沖沖地帶著阿春等人一陣風似的走了。小萍等眾多職員都遠遠地躲著看任浩銘。
小萍一臉花痴:「哦……這個男人好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