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 封道大典(廿四)
少依凡的一句話,仿若無形中觸動了本不存在的「劍心」。
淡黃色琥珀一陣劇烈震顫后,才逐漸恢復平靜。
「你可知道,為何讓你來道祠之前,要先看一看這銀河,瞧一瞧這陰陽域?」
少依凡搖頭。
他的確不知這是為何,可他卻聽出了這個聲音里,極力隱藏的英雄氣短。
「只是為了讓你時刻牢記,這是『失敗者的烙印』,是『月神族的恥辱』,是『極道相爭的後果』。
青月宮乃至地辰星,本就不屬於這『八荒』,而是在九極......想必這些你都知道。」
少依凡點點頭。
「月神族殘存的族人,被流放至此,其實是一場醞釀已久的陰謀......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即使現在理解不了,也務必要謹記於心。
因為這些都是月神族當年的教訓,超越血脈和生命的教訓。
在已知次元內,不論宇宙大小和數量,每一宇都有一位至高神。
然而絕大部分修行者,甚至包括強大的神族在內,都是見不到至高神的。
因為,至高神早已超越生命形態,甚至凌駕在『大道』之上,我們這些大道之魂,尊稱這些為數不多的至高神為--極道。
也就是說,你可以通俗的認為,從小到大,由弱至強,可以把道分為:小道、間道、大道、極道。
想當初,月神族族長,也就是九極的至高神,她所擁有的歲月之道就是極道。我們這些本就出自月神族的大道,自然要奉她為主,尊其為『月道』。
而其他幾宇的至高神,我知道的只有『天道』、『心道』......
就像我們奉月道為主一樣,『天道』和『心道』之下,同樣有很多『大道』供其差遣。
你拔除的詛咒之道,就是『心道』之下的一個大道。
小道在間道面前,就像奴隸和僕人的區別,間道在大道面前,就如僕人和管家之分,而大道在極道面前,猶如管家見到主人。
你拔除隱藏在我劍魄內的詛咒之道,又帶走了折磨我無盡歲月的『心道』殘念,老夫必然要當面道謝才是。
我知道你此刻心中最大的疑問。
劍道之魂,就是劍道本身具象化的結果。所有修行劍道者,通常只能達到劍魄巔峰,若劍魂因為其他道而消亡,則劍魄以下都會消散。
當然,消失的只有大道之下,衍生出的間道和小道,修行者本身的生命,則會被其他的道所影響。
比如,時間之道、空間之道、死亡之道......
這樣就不難解釋,為什麼很多修行者,都想求長生不老,永生不死。其實說到底,就是為了把自身所修之道,從小道提升至大道,從而與大道平起平坐,擺脫大道影響罷了。
道,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嗎?
其實你已經看到我了,身為劍道之魂,我的道,就只有劍。
我這道祠內,小道無處容身,間道無法放肆,只有大道會相互摩擦、忍讓、剋制,甚至彼此消磨。
至於極道,對我們這些「大道道祠」,不屑一顧吧。好比富貴人家的主人,誰會去自己管家的墳前弔唁。
通常『道』與『道』之間不會像你我這樣面對面,都是以修道者為載體。
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弱肉強食,強取豪奪。
所以,要認清你面前的道路,才能走的更遠。
月神族被流放,我作為劍道,是曾經的親歷者。
可大道何其之多,老夫來不及知道太多,就已被心道修行者種入心道,還被詛咒之道鑽了空子......
其實老夫已經告訴你很多了,不是嗎?
時間之道,原本也同為我月神族大道,只是不知為何,大劫來臨時,時間之道蹤跡全無,背叛與否,老夫不會胡亂猜疑。
最後。
既然你是如今青月宮的少宮主,把導致月神族被構陷的秘密告訴你也無妨。
月神族,發現了十全內,存在能讓『極道』更進一步之物。
具體是什麼,恐怕月道大人,也沒有親眼見過。」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少依凡神念中,好像有什麼被慢慢敲開。一條更加高遠的修行之路,在他眼前漸漸清晰。
「前輩,既然道不會有生死,身死道消之後,道在何處?我月神族的至高神,歲月之道,現如今又在哪裡?」
聽聞劍道之魂的話,少依凡難免心生不解。
「你在劍魄內,不是已經感受過季節之力了?
那季節之力,原本就是月道大人的歲月之道。
你若仔細回想我之前所說,就能明白歲月之道,如今在哪裡。
詛咒之道是大道,心道是極道。
你覺得修行何種道,才能具備抗衡它們的力量?
答案很明顯。
如今的歲月之道,如同一顆道種一樣,沉睡在你體內。
現在的你感受不到,也參悟不了,更無法駕馭。
而我,也只能模糊的感受到月道大人的氣息。」
少依凡未曾想,劍道之魂的長話短說,在他聽來依舊是長篇大論。
儘管聽上去冗長,甚至在關鍵的事情上要花費時間解惑,可這些話仍在少依凡面前打開了一扇通往更高境界的大門。
將一些尚且無法完全理解的話銘記於心,少依凡總覺得還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要利用一切「近水樓台」的機會,問道之後再正道。
似乎有那麼一瞬間,他明白了為何這劍閣坐落在正道山。
「前輩,您說這些懸空劍島都是劍魄,那它們豈不都是劍道之下的間道或者小道?」
劍道之魂沒有立即回答少依凡,隨之而來的反而是一聲嘆息。
「大道消亡,才會有道祠。
老夫本就受盡心道折磨,在這道祠內等待終結,這些劍魄也如同劍奴,待我道消之際,他們雖不至於陪葬,卻因為我這『大道』消失,他們自身的道,將會再無寸進。」
劍道之魂所講述的殘酷之事,在它平靜的語氣中,顯得再正常不過。
道與道之間,也如人與人之間,存在主僕關係。
仿若殘酷的世界,無論在哪裡都沒有變過。
少依凡心中掠過一絲迷茫。修道之人一心向道,無非是想得自在,超脫一切塵世俗規。
可如今聽聞劍道之魂的話,不免有些沮喪。
似乎「看」到了少依凡的心思,劍道之魂補充說道。
「曾經我還是月神族人的時候,也像你現在一樣迷茫過,而且不止一次。
可當我化作劍道本身的時候,似乎這一切問題又都不算什麼問題了。
道,有時候和『路』一樣,沒有明確的終點或答案。
可每一種道,都有屬於它自己的職責,都能使得後來者,在這些『道』上走的更遠。
甚至,我隱約察覺,看似沒有太多關聯的道,最終都指向同一處。
只是究竟指向哪裡,指的是什麼,要如何到達,我等『大道』恐怕無法參透其中玄妙了......」
以少依凡目前的境界,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所以然。
道本身已如此抽象,又如何尋見道的指向。畢竟「道」不是路,能像路一樣,有始有終,有寬有長。
少依凡經過片刻梳理,重新審視著眼前的淡黃色琥珀。
他明白自己發問的次數有限,而且劍道之魂不一定會回答所有的問題。
劍閣雖在蜀山,卻不屬於蜀山,顯然蜀山之人僅僅知道劍閣的妙用,卻不知道劍閣的主人就是劍道之魂。
恐怕見過劍道之魂的修行者,也寥寥無幾。
「恕晚輩冒昧!
前輩既然說此前受盡『心道』折磨,小心提防『詛咒之道』,那如今晚輩帶走『心道』殘念,前輩是否能夠恢復?晚輩今後會不會被『心道』盯上而修行受阻?」
「轟隆轟隆」的聲響再次傳來,只不過相比之前近距離的感受,這一次距離較遠。
少依凡沒有看向他處,也明白又有懸空劍島崩壞消失了。
猶如劍道之魂無聲地回復著他。
「如果你理解了老夫之前所說的話,就明白『道』是無法恢復的。
一種小道消亡,也許很快就會被新生的道所取代。
可是一種大道的消失,需要殘酷的競爭才可能出現。
老夫消亡不過是遲早的事......
說不定,你帶走的『心道』殘念,經過我的孕育,有一天也能成為大道之一,至於極道,幾無可能。」
劍道之魂的話,好像仍然只說了一半。
既然這種情況下都無法完全告知自己,想必劍道之魂自有考量。
既然「心道」殘念也有可能成為大道之一,至少說明短時間內不會對自己造成太大影響。
事已至此。
少依凡只想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儘快離開此處。
「前輩,既然您身為大道,那可否告知晚輩:道有多少?極道幾何,大道幾何,間道幾何,乃至小道又幾何?」
這句話里,摻雜著少依凡的野心。
一個欲把所有「道」,都當做「目標」的野心。
他沒有任何隱藏,雖有幾分含蓄,卻也直接了當。
可是劍道之魂的回答,反而讓少依凡有了一絲篤定。
「老夫也不知曉......不過,若有朝一日你也能成為極道,或許可以自己去找尋答案。
無論何時都不能故步自封,這便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