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5)
戀(5)
關書寶唱得多好:"家是月光下的傾訴,家是夕陽里的攙扶,家是遠行時的一聲聲叮囑,家是重逢時滾落的淚珠,家是疲憊時的港灣,家是團圓時的幸福,家是離別時的牽腸掛肚,家是一本閱讀不完的長書。"每一個人的每一段記憶都有一個密碼,只要時間、地點、人物組合正確,無論塵封多久,無論煙波浩渺,那人、那景、那個時光都將在遺忘中被重新拾起。
用現在的眼光看,彭峽他們一家三口在那排平房第二間所擁有的那個家很簡陋,即便他母親是校長也不過就是一個既沒有衛生間、也沒有客廳、卧室和廚房的單間,不過那種因為運交華蓋的父親被批判、全家人處處遭白眼的艱難處境而言,上面的領導能放過他母親,沒有株連九族,還網開一面,能夠給他們全家一個安身之處就已經不錯、也是很不簡單了。
那個曾經屬於彭峽的家除了靠里牆的一張雙人大*,窗下有一張大大的老式的辦公桌以外,那個單間的陳設似乎就只剩下很少的桌椅板凳,那都是學校配給的;記得有一個木製的洗臉架,牆上掛著幾個相框,其中有他們母子三人的黑白照片,還有一些彭校長和這個學校應屆畢業生的一些合影。影響最深的是彭校長有一把當年很常見的藤椅,那是她辦公的座位,也是她的兩個兒子在她不在的時候,都擠在上面說話的地方,所以,不管到什麼時候,彭峽總對那種老式的藤椅有一種親切感。
彭校長是一個內斂的事業型女人,桌上的玻璃板下除了放著學校油印的學期安排和母親親筆寫的工作計劃、以及一些工作的備忘錄式的小紙條以外,似乎找不到別的、屬於她個人的、女性的痕迹;桌上堆的除了學生們的作業本就是那些《中國青年》的期刊。兩個男孩子不喜歡那裡面的一些說教,也不了解自己日後要加入的那個組織有多麼強大,就是對裡面的那些插圖、漫畫感興趣,那些期刊的封底內頁每一期都會有一首歌,他們看不懂,不過不要緊,彭校長在晚上會小聲的把那些歌唱給自己的兒子聽。
當時那張大大的辦公桌的抽屜里放的是什麼,成天都在校園離和小夥伴們玩耍的彭峽和他的**懶得關心,他就是對桌上放著的那台南京無線電廠的"宇宙"牌交流收音機感興趣,那裡面的人可以給他讀報紙、講故事,還可以給他唱歌,雖然有噼噼啪啪的噪音和嗡嗡的電流聲,可收聽效果還是不錯。彭峽就在那些聲音里會拿過辦公桌上的一個鐵板做的、上面帶著白色搪瓷的記事板、在上面塗鴉,那裡留下過他多少幼稚的圖畫和笨拙的筆跡啊。
二十多年過去,已經是人到中年的彭峽站在那扇依然如故、卻又緊閉的房門前有了些心潮澎湃,他不敢貿然去敲門,也不想和從前那樣去翻窗戶,他踮起腳尖透過玻璃從窗戶望進去:房間還是那個房間,連房*用篾席搭成的*棚似乎也沒變,可是除了一些廢棄的紙片,就是一些被風揚起的灰塵,也是人去屋空。有人從他身邊走過,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要拆了,都搬走了,這裡要蓋一棟新的教學樓。
彭峽就不得不感謝老天有眼,就不得不感謝命運留給他這樣一個能夠和過去告別的機會。雖然時過境遷、今非昔比,可是他依然能看見自己的母親穿著那件青呢的上衣打**門去上課,還能看見自己的**推開門大聲的說:"哥哥,我餓了!"還能聽見母親披著衣服坐在*上一邊給他們織毛衣一邊小聲的給他們唱歌。媽媽唱的那首《十送紅軍》他至今還記得:"一送(里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秋風(里格)細雨,(介支個)**綿。山上(里格)野鹿,聲聲哀號叫,樹樹(里格)梧桐,(葉呀)葉)落光,問一聲親人紅軍啊,幾時(里格)人馬,(介支個)再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