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我家(4)
我愛我家(4)
沿著路面的凸凹不平、還有些狹窄的南正下街走不太久,向右轉彎,有一座不太大的老院落就會出現在眼前:那裡有身上披著五彩羽毛的大公雞在引亢高歌,有婦女在吐著唾沫吵架,罵得難聽極了;可是那些不堪入耳的髒話並沒有影響到一群女孩子跳橡皮筋的情緒,也沒有引起一幫正在玩撲克牌的男人的注意;有老人充耳不聞,坐在一把木靠椅上閉著眼睛曬太陽。
我們全家四個人走進去的時候還是引起了那裡所有人的關注,連吵架的潑婦都暫時休戰了。我爸爸很普通,穿著也很普通,加上一臉的樸實和嚴肅,不過就是從山裡進城來的農村人模樣;我和**除了長得比這裡的孩子個兒子高一點,同樣是面黃肌瘦、土布衣褲,沒什麼區別;倒是我的媽媽生來就有一種文藝范,也有一種孤芳自賞和高傲的氣質,加上一年四季身上總是收拾得乾乾淨淨,一看就知道是有文化的知識分子。
我們就在那些左鄰右舍的關注下,穿過因為晾曬著許多*單、被褥、男人衣服、女人褲衩而像掛著萬國旗的院子,就可以走進一棟已經很破舊的兩層木樓。這裡以前一定是大戶人家,裡面有一口八角形的天井,陽光從井口傾斜而下,照亮了那裡一間間簡陋房間那被炊煙熏得發黑的板壁,板壁沒有開窗,在上方有一些用木條組成的格子花格可以透進光線去,貼上薄薄的白紙,再看看天井上方滴水屋檐的瓦口和下方磨得發亮的青石條,加上時不時的有些炊煙升起,真的很有些韻味,而這樣的情景就猶如置身在山間古剎。
穿過那個古香古色的天井,就可以看見一條窄的僅僅能通過一個人的樓梯。天知道上上下下過多少人,到我們拾級而上的時候,每一步樓梯都會吱吱作響,而且一步三轉彎,像迷宮似的。二層也是好幾個用板壁隔成的小房間,右手第一間就是我們在這裡的家。房間不大,除了能放下我們剛買的一張車木做的雙人*,放下一張小方桌之外,就只能**下我們一家四口人了。
倒退大半個世紀,南正下街在清末民初的時候還是主要的繁華鬧市,能在這條街上擁有這麼大一棟木樓的非商既富,可是時過境遷,這條街和這棟木樓一樣被逐步邊沿化了。可即使是周圍住的全是三教九流的普通平民,雖然到了雨季這條街上坑坑窪窪的會濺上一些泥,雖然那時候我們穿的是土布衣,吃的是包穀飯,可是就和肖洛霍夫在《靜靜的頓河》里說的那樣:"人們對於幸福的要求,有時候並不是很多的。"
經過了法院的那個家的妻離子散、人隔天涯,經過了仁壽路或者中憲里那個家迫不得已的暫時歇息,再經過了五中那個家的母子相依為命和永不放棄的等待,終於一家四口人重新團聚了。我們的家在經歷了暴風驟雨、雷霆萬鈞、冷嘲熱諷、世態炎涼,不妥協、不放棄之後,終於迎來了破鏡重圓和全家團聚。那就是一次復活,不單單是政治上的,也不單單是經濟上的,更不是宗教上的,而重要的是情感上的。
雖然爸爸為了政治在身心上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可是那個來自狼牙山五壯士故鄉的男子漢無論是在公檢法系統沒日沒夜的**會上,還是在東山果園勞動改造、被馬車壓傷小腿的艱難時刻,卻始終在大是大非面前剛正不阿,相信自己對黨的忠誠,相信自己的冤案會被澄清,也相信一家人會再次團聚;雖然中國從來都是株連九族,雖然媽媽不知道看過多少白眼、聽過多少風涼話,受過多少冤枉氣,可那個從抗日保育院出來的女人很堅強,在最困難的時候獨自一個人帶著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終於等到雲開日出的這一天。
只要能全家人在一起,那就是幸福的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