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會飛的招魂雞

正這時候，外面鬧哄哄的，原來是來了兩個捕頭，捕頭推開眾人，徑直來到棺材面前。道長不管捕頭的到來，依然在跳動，忽然將一口符水噴向兩個棺材。

正想往裡面看的兩個捕頭身上濺滿符水，想要發怒，礙於眾目睽睽。擦了臉上的水，把棺材板推了推，俯身往裡看，見兩個死者都是黃表紙蒙面，拔出腰刀，把黃表紙挑開，見兩張蠟黃的面孔，嘴角流出醬油色的液體。

「兩位官家，請遠離死者，死者可能患了鼠疫。」道長說道。

兩個捕頭一聽連忙把頭從棺材里縮回。往院子里看看，在一處角落裡取出一把捲筒鏟子，牆頭上取下兩雙布鞋，裝入隨身帶的口袋裡。

「你們誰是當家的？」捕頭問道。

上來兩個男人都穿著重孝。「官爺，我是這家的主人，死者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兄弟。」

「報上名來？」

「我爹叫鄭旭，我叫鄭大，兄弟叫鄭二。這位是我的表兄喬柱。」那男人指著孝衣短些的男人說道。

「家裡還有誰？」捕頭繼續問道。

「內人胡氏。」

「把他們都叫來。」那個一大早就到道觀的女人顫巍巍的過來。

「你們都是做什麼的？」

「我在縣裡一家酒館幫工。爹爹和兄弟以及表哥都在家務農。」鄭大說道。

「你昨天晚上在哪裡？幹什麼？」捕頭問道。

「我平時在酒館，有時候酒館忙碌，晚上就不回來了。昨天晚上一個大戶得了孫子吃酒，忙到很晚就沒有回家，酒館老闆可以作證。」鄭大說。

「你呢？」捕頭用刀指著喬柱說道。

「我昨天晚上吃了飯，在村頭茶館看打牌，回家就睡了。茶館老闆作證，回家老婆可以作證。」

「你呢？」捕頭把頭轉向胡氏。

「晚上做了飯，爹爹和小叔吃了，刷洗完畢就回屋裡睡了。」

「你爹和鄭二吃完飯哪裡去了？」

「我在西廂房睡，小叔和爹爹在堂屋歇息。我怎會知道他們哪裡去了。今天早上，做好飯，不見二人起床，喚來鄰居進到堂屋，見爹爹和小叔已經氣絕。」胡氏說道。

兩個捕頭又盤問了一些內容，在屋子裡翻箱倒櫃搜索一番，不見可疑之物，便悻悻而回。

喪事上忽然來了兩個捕頭，一通逼問，又匆匆走了，圍觀的村人竊竊私語。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家兩人突然暴斃是不是驚動了官家，可這兩個捕頭對兩個死者好像不是很關心，是在尋找什麼。

有靈通的人說：昨天晚上公主嶺被盜，公主墳被掘開，裡面被盜一空，這些捕頭是來查找盜墓者的。

眾說紛紜。不過，陳子恆在人群里里聽說，村子的東面有一座嶺，叫公主嶺，公主嶺多長時間了，誰也說不清。傳說公主嶺上有一座公主的陵墓。這個村莊叫九女屯，相傳公主是皇帝的第九個女兒，也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她死以後葬在這裡，看護她的人一代一代的傳下來，到現在成了一個大村子。

道長見捕頭遠去，對鄭大說：「你爹爹和兄弟冤屈太大，須做三天三夜的法事，方能超度他們放亡靈，否則冤魂不散，會久久盤踞家中，恐對家人不利。」

剛才兩個凶神惡煞的捕頭到來，鄭大已是惶恐，聽道長一說，更是沒有了主見。卻見喬柱上來，說道：「你這是哪裡來的野道士，人死如燈滅，入土為安，要你是啰嗦？給你兩個小錢，趕快去往他處。」

那婦人也是哭哭啼啼，說昨天晚上就她一人在家，現在想來還怕，要兩個人早早下葬。

鄭大沒有了主見，這是村裡一個老者上前說道：「鄭大你爹爹和兄弟一起不在，定是衝撞了什麼，要是草草埋葬，真就是冤魂不散，村人也是害怕，不如就依了道長，多幾天法事，死者超度，活人清凈安寧，這不正好，難道你是可惜幾個小錢怎的？」其他人也附和，給死者超度的事情就定了下來。

金烏西沉，倦鳥歸林。悲悲戚戚的這一家子漸漸回歸了平靜，逝者已逝，活著的依然活著，他們要忙自己的事情。入夜，一盞長明燈飄飄曳曳，兩副棺材把客堂塞得滿滿的，累了一天的家人親屬也累了，蜷在麥秸鋪了的地面漸漸睡去。

老道長依然念念有詞，夜貓一樣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今天的一幕太戲劇，超出了他的預期。沒有睡覺的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胡氏，胡氏裝的悲悲戚戚，其實死的一個是公爹一個是小叔子，都不是至親之人，完全沒有必要這樣悲戚。她就坐在道長的對面，一雙鳳眼不斷的往道長這裡瞟。

道長心裡一笑，你個狠毒的小婦人，不會逃出我的手掌的，小婦人的眼睛再次飛過來，道長雙眉一擰，怒目圓睜，小婦人身子一顫，連忙低下頭去。

三更一過，睡去的都睡去了，睡不著的依然睡不著。忽然凌空一聲嘯叫，一陣陰風吹來，長明燈晃了幾晃，終於「噗」的滅了，伸手不見五指。

道長一驚，覺得這股風奇怪，忙抽出桃木劍。漆黑的屋子裡「撲簌撲簌」一陣抖動，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臉上『啪』的挨了一掌，這一掌伶俐，打的道長兩眼冒金光。

道長忍住沒有叫出來。這時候對面一聲「啊·····」的恐怖叫聲，叫聲把所有的人都驚醒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道長連忙揮舞手中桃木劍，空中什麼都沒有。

鄭大顫顫巍巍的打著火鏈，點上長明燈。除了那個婦人，其餘的人都是睡眼惺忪，道長看看左右，是鄭旭家的族裡兩個年輕人，年輕人瞌睡多，不會在黑暗裡給自己一耳光，其他人根本夠不到自己，道長心裡害怕，心想世上莫非真的有鬼？自己流浪半生，見道觀里老道長死了，見過那死去的老道做法，感覺挺好，比自己討飯強多了，就拾起來老道長的佛塵，冒充起來老道。這世上要是真的有鬼，這道長就不好當了，這家真的有鬼了，不但捉不到鬼，不要被鬼捉去就好，不行了就腳底抹油，溜。

道長正暗自盤算，鄭大叫了起來：「道長你看、」

順著鄭大的手指，看見長明燈前面的那隻招魂雞不見了。各位，這裡的習俗，死人以後，由家裡長子抱一個大公雞到墳上，把大公雞掐死抱回，扒了羽毛，放在長明燈的前面，意思要給即將到陰間的家人帶路，不要走錯路了，要走到自己祖墳，要是迷了路就會成為野鬼，禍害人間。

剛才好端端的招魂雞怎麼不見了？難不成它會死而復生？飛了？

眾人正迷惑，一個家人又叫到，你們看。眾人往供案上一看，白天放到供案上的豬肉，糕點不見了。招魂雞會飛，一塊豬肉總不會飛吧？

鄭大惶恐之際，心想幸虧今天聽了老者的話，讓道士來做法，要是沒有道士，這一家人豈不是要嚇死？

「道長，這是為何？」鄭大顫抖著問。

「蕩蕩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河邊野處，廟宇村莊。宮廷牢獄，墳墓山林。虛驚怪異，失落真魂。今請山神，著意收尋。收魂附體，幫起精神。天門開，地門開，千里童子送魂來，失魂者鄭旭鄭二。奉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老道長不應答，只口中念道。

一家人見真的有神仙顯靈，忽的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時間嚎啕聲氣，念道著死者的好處，禱告著自己的不孝，發誓以後會給死者送上厚禮，請死者安心上路，不要恐嚇家人。

禱告了一陣，道長說道：「你們暫且歇息，我去去就來，在我回來之前，你們千萬千萬不要出門」囑咐一陣，老道長手持佛塵，飄飄出了院子。

老道長出了這家院子，就向大路走來，一不小心，腳下絆到一團東西，道長心裡害怕，正想繞道而走，那東西卻把老道長緊緊抱住，道長嚇得魂不附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大仙饒命，大仙饒命，我不是真心要來搗亂的，只是弄兩個小錢，混口飯吃。求大仙饒命，我這就走，不會幹擾大仙的好事。」

「從實招來，饒你小命。」那東西說話了。

「俺本是山東人士，自小沒有了爹娘，在外流浪，當過乞丐，賣過假藥，去年流浪到山上道觀，靜虛道長收留了俺，靜虛道長死了，我就接過他的拂塵，下山掙個小錢。」

「原來是一個假道長，你叫什麼名字？」

「從小沒有名字，自己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潘天亮，你不知道，大仙，流浪時候，夏天好說，冬天夜長又冷，總盼著天早點亮，天亮了就暖和些。」

「名字不錯，你的符咒哪裡來的？」

「我自己瞎胡畫的。」

「咒語呢？」

「跟著靜虛師傅學了幾句。」

「怪不得不能降妖伏魔，原來都是胡胡言亂語，胡寫亂畫的，你捉不到鬼怪，小心讓鬼怪捉了。幸虧你逃得快。你不是還帶一個小徒弟嗎？咋就不把他帶上？」

「顧不得他了。」

「好你一個假道士，撞見鬼了，自己先溜了，不夠意思。」

「我這就找我的那個小徒弟，帶他一起走。」潘天亮顫巍巍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