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哭泣和歌唱

此刻，泰爾族薩拉社人居住區的一處茅屋內。

中年婦人頓珠低頭坐在床邊，正無聲地哭泣，淚水順著她的面頰，汩汩地往下流，沾濕了衣襟。不大的屋內，擁擠著十來個年輕人，個個面色凝重。拉都頭目和他的兒子阿雲·拉都站在她的身前，一起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哭泣。

「孩子們啊，你們倆是赫馬社人的外甥，你們倆和赫馬社人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他們怎麼就能下得去手啊!」頓珠邊哭邊訴說，一個大大的泡泡居然從鼻孔冒了出來。

周圍的人默默地看著她，所有人臉上都沒有同情乃至悲戚的神情，有的人甚至浮現出厭惡的神色。但是，阿雲·拉都卻感覺自己眼眶有點濕潤了，那裡有大量的液體開始集聚。他強迫自己不能流淚。尤其在這種場合，他是不能有任何感情外露的。

「我們同是泰爾族人，為何成天在社群之間相互出草獵頭呢？出草獵頭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就是為了相互之間逞英雄？」頓珠繼續哭泣，鼻孔里那個大大的泡泡隨著她的呼吸而忽大忽小。

「頓珠，出草、獵頭、刺青，是我們泰爾族人從古至今的優良傳統，我們這些後人根本無權改變，也決不敢改變！」拉都頭目冷冷地說，依舊面無表情。

「今天他們向我們出草獵頭，明天就是我們向他們出草獵頭！不！不！！我不要你們再出草獵頭了！求求你們了！你們只是為了自己能夠成為英雄，為了自己的頭骨架能夠擺上更多的頭骨，為了能夠有更多顯擺自己勇武的資本！可是，你們想過被獵頭人的母親沒有，你們知道她的心裡有多麼的痛楚么？！」頓珠高聲嚎叫，聲音尖細刺耳，鼻孔里的那個大大的泡泡終於被吹破了。

「頓珠，你的兩個孩子已經踏過彩虹橋，回到了祖靈的家！」拉都頭目冷酷地說。

「如果我的兩個孩子還活著，我寧肯他們永遠不回到祖靈的家！」頓珠母狼似的嚎叫。

拉都頭目的臉上漸漸露出怒色。其他人看到了，也都對頓珠的話感到很生氣，臉上紛紛現出怒色，如果頭目一聲令下，他們定將會一人一口唾沫，迅速將她活活淹死。

「頓珠，如果你不是赫馬社嫁到我們薩拉社的女人，就憑你這句話，我們完全可以將你驅逐出薩拉社！」拉都頭目冷酷地說，「頓珠，你是個邪惡之人！你將來註定無法通過彩虹橋，回到祖靈的家！」

頓珠彷彿沒聽到，只是不停地哭泣。

「我們是勇敢的泰爾族人，我們是血性的泰爾族人。我們從不屈服。我們誓用熱血和生命捍衛我們的獵場和山林。只有英雄，只有英雄，才能通過彩虹橋，回到祖靈的家……」拉都頭目低聲哼唱起來。

拉都頭目剛一哼唱，阿雲·拉都和其他人也開始低聲哼唱，整個茅屋內，籠罩在一片悲壯而又剛陽的氣氛之中。只有那位叫頓珠的中年婦人，兀自在埋頭低聲啜泣……

拉都頭目帶著人都走了。

「彩虹橋在哪裡？！祖靈在哪裡？！」頓珠嘴裡呢喃著，反反覆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