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前塵往事
「怎麼辦,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顧明淵的記憶突然飄到很久以前,他彷彿又看見了那個無助的在雪地里哭泣的小男孩。如果不是因為遇見那個姑娘,或許他早就死了吧,又或者沒死,但也不過是苟且偷生。
如果沒有那個姑娘,便沒有今天的顧明淵。
那時他不過四五歲的樣子,身為前朝權貴,在改朝換代后,他的家庭也遭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夜之間,顧府一無所有,母親突然去世,他被顧家主母趕出顧府。
他不禁覺得有些搞笑,他原不過是不受寵的顧府庶子罷了,顧府富貴時,他也僅僅只是吃喝不愁而已,連多出來買糖葫蘆的錢都沒有。
如今顧府一朝潰敗,最慘的也依舊是他。母親突然去世,不知死因。主母原就不喜歡他們母子二人,父親有那麼多兒子,少一個也不嫌少。
於是,母親屍骨未寒,他便被趕出了顧府。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整天受欺負的日子。
他記得那年冬天很冷,是他活了這麼多年以來遇到過最冷的一次冬天,冷的他想要離開這個從未善待過他的世界,而他也的確那樣做了。
冬至那天,下了很大的雪。他躺在雪地里,想要任雪花將他淹沒。這短短一世實在是太苦了,,如果有來世,他一定不要再做人了。他一定要做一朵雪花,紛紛揚揚,飄飄蕩蕩,悄悄地來,也悄悄的去。
冷,他感到無比的冷,原來死亡是這樣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他有些後悔了,因為他太冷了,他一點也受不了。他不想再躺在雪地里了,躺在破廟裡,蓋上一些稻草,好像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你怎麼了?」突然,他聽見一道清亮無比的女生。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女娃娃的臉。看她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世家小姐。
只是時隔多年,他早已記不清當初那個女娃娃長什麼樣了。又或者說,當時昏昏沉沉的他並未看清那女娃娃的長相。
見他沒有說話,女娃娃便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脫下來,蓋在了他的身上。
「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凍壞了,別躺在雪地里了,快起來!」
「我不想起來,我想一直躺在這裡!」
「為什麼呀?」
「因為我不想活著了,活著太難太累了,我想要死去,想要去當一片雪花!」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張口閉口就說死呢!或許你現在的處境很艱難,但男兒志在四方,你不要放棄。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
顧明淵沒有說話,成就一番大事業,可以嗎?像他這樣的人,還能去成就一番大事業嗎?母親在世時也常教導他,男孩子心懷天下,讀聖賢書,行萬里路,成大事業。
可如今母親已不在人世,他還能成就大事業嗎?就算他能有成就,可是當今聖上又是否願意相信身為前朝貴權之子的他?
「諾,這個給你!」見他沒有說話,女娃娃又自顧自的說道:「這原本是要帶去給阿爹的蟹黃酥,不過我想你應該餓了吧,這個就給你好了。趕緊吃吧,吃了我的糕點,可不許再去尋死覓活了。」
年少時的許多事情,顧明淵都不大記得清楚了。唯獨這件,卻記得一清二楚。他不敢忘,亦不願去忘。那盒蟹黃酥很好吃,女娃娃的披風很暖和,它們溫暖了顧明淵的整個冬天。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想要找到那個女娃娃,可是人海茫茫,又該到何處去找那個不知姓名的女娃娃。
唯一的線索,便是女娃娃手上戴的那條金絲紅線編織沒有聲音的鈴鐺手鏈。不知過了這麼多年,她是否還將它戴在手上。
「明淵哥哥!」一道女聲打斷了顧明淵的思緒,轉頭,便看見了庄姿雅那張笑意盈盈的臉。
這突然來的聲音,驚到了沈茗身上的白貓。它突然從沈茗的懷中跳了出來,一下子便消失在了御花園中。
「明淵哥哥,你可是在此處賞梅?」
沈茗看見一旁的顧明淵和庄姿雅,想要悄悄離開。畢竟這京城裡誰人不知莊家大小姐心悅顧明淵,此情此景,沈茗若是再不離開,也是不合適的。
「沈小姐!」沈茗怎麼也沒想到,這顧明淵竟會主動同她打招呼。事已至此,如果她不過去打聲招呼,那便是她的不對了。
「庄小姐,顧丞相!」沈茗微微彎下身子行禮。
「原來沈小姐一人來了這御花園賞梅,怪不得不見妹妹在席間呢!出來這麼久,凍壞了吧!冬竹,快扶你家主子回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庄姿雅關切的說道,彷彿方才在席間刁難沈茗的人並不是她一樣。
「我也正有此意,既如此,那便先行告退了!這御花園景色怡人,庄小姐大可多走走。不過也別太過貪戀美景,可別凍壞了身子!」
說罷,沈茗轉身欲走,卻突然被顧明淵叫住了。
「沈小姐,且慢!」
「何事?」
「顧某唐突,有一事想向沈小姐請教,若有冒犯,還請沈小姐見諒!」
「但說無妨。」
「顧某瞧著沈小姐這腕間手鏈實在精緻美麗,不知沈小姐從何而來?」
「此乃家母所贈,茗兒自小便戴在腕間。」
「原是如此!」
「顧相似乎對我這手鏈跟感興趣?」
「沈小姐見笑了,顧某有一故人,手腕間也戴有與沈小姐相似的手鏈。只是我與那故人早已失去聯繫多年,看見這手鏈便覺得熟悉無比,走近一看才發現,沈小姐的手鏈精緻無比,與那故人的大不相同。」
「想必那故人對顧相而言很重要吧!」
「十分重要!」
「那便祝顧相早日尋得那位故人!」
「借沈小姐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