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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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珠伸著五指在她眼前晃:「回神了啊回神!是你約我出來吃飯的,和你說話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想什麼呢?」
甘陶攪著奶茶,面前的牛排沒動幾口,被海珠瞟了好幾眼。
海珠招來服務員又加了份草莓聖代,熟練地切割牛排:「聽你這麼說,魏孟崎是在撩你複合了?怎麼樣,吃得下回頭草嗎?」
魏孟崎和甘陶的那段往事,儘管低調,奈何當時她還在念書,難免會有一些流言蜚語。
但這卻是一種稱之為「心動」的魔力——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而他的目光投向你。
從甘陶提及她和魏孟崎重逢,海珠就總覺得這份偶遇彷彿突破了什麼屏障,巧妙而珍貴。
大概是故事未完,緣分未盡。
「你那袋子真好看,好高級哦,裡頭裝的什麼?」
甘陶慢悠悠睨了一眼:「圍巾。」
「咦?你不是從來不買圍巾的,直接羽絨服拉到頂。」
「……他送的,寄到心理諮詢中心。」
「我也不用往下問了,瞧你這魂不守舍的小表情,又得栽。」
猛地,海珠一拍大腿,直勾勾盯住甘陶:「正好,你幫我問問,他下半年的連載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啊?從不日常更博,煩死這種人了。還有,我真的很不服氣,連越夜間變成鬼首才能進入莽森之界,為什麼不能直接保留記憶回到一九三七年……」
海珠噼里啪啦念叨一堆,倒是把甘陶逗笑,她掏出手機滑到海珠面前:「不然你自己問他。」
一瞬間,安靜如雞。
海珠和老公定點報平安報方位的語音過後,冷不丁來了句:「其實你們複合也不賴,至少我可以拿到最新簽名版單行本。」
甘陶哭笑不得:「你怎麼跟我那未成年的案主一樣,我快被他整蒙了。本來只是普通厭學,後來因為買不到崎君最新簽名版漫畫單行本,直接絕食兩天,送去醫院出來后就診斷出輕度抑鬱症了。來諮詢的這幾天,好不容易敞開心扉,第一句話就是:『我想要一本崎君最新漫畫單行本,要簽名版的。』」
「荼毒啊荼毒!」海珠目瞪口呆,連連搖頭,「那你直接替他搞一本不就得了,反正漫畫家本人你也認識,小意思。」
「我可拉不下這臉皮……」
海珠「嘁」了一聲,拍桌翻白眼:「親都親了,還不給點偷香費?送一條破圍巾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未來的老公都還沒親到呢!」
剛還夸人家袋子高級……
周圍人的目光齊刷刷射來,詫異的、揶揄的、曖昧的……精彩得像在看一台戲劇。
甘陶泫然欲泣,捂著臉用腳輕踹她:「珠珠……」
古樸典雅的淺藍色方盒,封面是一幅江南煙雨水墨畫,很有民族歷史氣息。
盒子上方有一個Logo,「私人訂製」四字嵌於之下。
憶夢坊。
她的指腹摩挲著凸起的帶有砂礫感的這三字。
圍巾是深藍色手工織就而成,盒底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張明信片。
長南水鄉。
翻面,一行鋼筆字,行雲流水,遒勁鬱勃。
見字如見人,甘陶眸光帶暖,復而心下又苦又澀。
那句話寫道:夢裡水鄉,願與汝相逢。
自那晚雪夜后,甘陶沒有再見到魏孟崎。
這個浪漫多情的男人,在將她原本風平浪靜的生活心緒攪亂成一波漣漪后,又悄無聲息,消失在她眼前。
眾合福利院的圖書間很快便建好了,大批圖書、壁畫運進院中,義工們忙得不可開交,好不熱鬧。
甘陶來接老畫家去畫展那天,陳姨神出鬼沒地晃到她身後,悄聲問:「魏小老闆最近怎麼不見來啊?」
她牙一抖咬到舌尖,吃痛抽氣:「我怎麼知道?」
陳姨瞅著她,不明所以:「你倆不正處對象呢?」
「哪有!」
「那他那天來,問了一堆你的事,說在追著,不過你沒答應。」陳姨嘟囔,「我瞧著他妥妥的,以為這麼久,你倆早成了!」
「……」
「那次來帶著工人指導怎麼裝修布局后,也沒再出現過,還有孩子一個勁地問『糖果叔叔』去哪兒了。瞧著他一事業有成的男人,又忙,這地兒啊不會多來。」陳姨又嘮嗑了兩句,撇撇嘴,走了。
甘陶滿腹心事,也沒敢問陳姨究竟和魏孟崎說了她的什麼事,腦袋渾渾噩噩。
車子一路顛簸到文化宮。
人不少,卻很安靜。
長廊壁畫,似嵌靈魂,每一副都在訴說畫者心中的故事。
這次畫展的主題是:所愛。
有新人所作,也有文化宮收藏的名人大家畫卷展覽。
有的明艷張揚,有的清雅恬靜,各具特色,獨具匠心。
三兩人聚在一幅畫前,小聲交談評賞。
甘陶偏頭去看老畫家,他淡而靜的目光專註地看著每一幅壁畫,彷彿兩具靈魂在進行思想交談,眼底有熱有光,恍若年少。
她停在了一幅簡易的工筆畫下。
寥寥幾筆勾勒出高山、湖泊、小舟、乘船人、擺渡人,但畫中吸引人眼球的,卻是一隻孤獨的蝴蝶。
它似要飛過連綿千山,又似早已筋疲力盡,迷途知返。
右下角,該畫題名:此愛山海。
身後有女人很輕很小的聲音:「蝴蝶飛不過千山去……這幅畫的意思是,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吧?」
須臾,有男人低沉的聲音傳來:「江湖之大,為了抵達,沉舟側畔千帆過;山海遙遠,小小蝴蝶仍願展翅低飛。這幅畫的意思應該是,此愛翻山海,山海皆可平。」
甘陶心生萬千感慨,險些掉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