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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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申請微博加V的一線心理諮詢師不多,例會彙報工作進度時,甘陶也只顧點頭,大氣不敢出。
但還是逃不過火眼金睛的同事,他們刨根究底地湊到甘陶跟前打探她跟那位微博漫畫家的關係。
她胡亂搪塞,稱是自己攝影師的朋友,微博是她幫忙弄的。
同事狐疑:「你不認識他?」
甘陶沉吟片刻:「不太熟。」
同事顯然不信:「叫你『陶寶』,這還不熟?」
甘陶嚴肅地回:「巧合,因為我的微博名叫陶寶而已。如果我叫姜清,他大概也會說『給我家姜清』認證。」
其中一同事名為姜清,錯愕地愣住。
最後,甘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瞎掰總結:「一切都是我閨蜜的面子,他們圈內是好友。」
她也不再理會他們想從她隻言片語中尋蹤覓跡獲取崎君的小道信息,本子一收,電腦一關,接個案去了。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
甘陶微博的粉絲依舊每日呈增長趨勢,收到的私信有好有壞,疑惑猜測居多,興奮激動的也不少。
她定時關注心理資訊轉發微博,完全將花花信息拋擲一邊。
工作進入正軌,江城市下遠郊縣的小學心理健康教育計劃正式啟動,預計今年暑期開展第一期留守兒童活動。
因此多渠道線上宣傳的工作也是揚鞭奮蹄,不甘落後。
眾合福利院那頭,她也恢復了每周兩次的義工次數,魏孟崎煮飯婆和桃酥鏟屎官的角色成功謝幕,原因是他在這年擴大公司規模另抓影視改編這塊,更是和國外文學網站合作相互推出作品,出差時間日益增加,十天半個月不著戶,桃酥已經成為豢養在她公寓中的私有寵物。
時間一晃進入五月中旬。
街上行人衣著輕便,過往學生三兩換上夏季校服和一塵不染的小白鞋,微風和煦又不會料峭刺骨,陽光明媚也無大汗淋漓。
今年的福利院從內而外大整修,甚至還有海外華僑大手筆為故鄉唯一一所綜合性福利院捐贈一棟休閑娛樂樓供老人孩子聊以解悶。
陳姨掬了把瓜子兒邊嗑邊蹭近甘陶:「甘大爺近來精氣神都好了很多,兩老人每天下棋嘮嗑,病都少犯了。」
孩子們成群結隊地在院子里追逐打鬧。草長鶯飛,那半人高的小草堆里可見蹲著捉螞蚱的小身影。
「陳爺爺,頭要稍微抬高些,我替您理一下前面的頭髮。」甘陶用手輕掃削落肩上的碎發,微抬分貝湊在半聾老大爺的耳旁,「您別動,小心刮到。」
「這兒是不是還得剃點?」陳姨左瞄右看,捏著瓜子的食指拇指點了點側面。
兩位老人互相有了照應,沉寂的這些年終是有了盼頭,甘陶也放了心。
世人常道兒孫滿堂,多子多福。花甲之年,親人遠隔,金山銀山也是花不盡的悵然落寞。
她記起《返老還童》這部影片,逆著時光行走的本傑明,用蒼老面容迎來新生,用孩童的稚嫩等待死亡。人越老,何嘗不是另一種慢慢變小,視線所及變小,呼吸頻率變小,身長體積變小,還能去愛的心也變小……人生之末都將歸於平靜,終於塵土,別再蜷縮身子,躲在角落,目光惶惶,一味等待。
「陶陶,來,看……」
女人的容顏在畫筆下蒼老,是時間流逝的沙漏,是呼嘯而過的北風。
「這是……銀奶奶?」
老畫家嗬嗬笑了。
「魏孟崎,你說這個世界會不會真的有神明?他們能聽見我的生日願望嗎?」
「塵世萬象彈指過,所愛皆能歸故鄉?」
「……你偷看我的明信片!」
「沒有神明,我能聽見你的所有願望。」
「然後呢?」
「讓你如願以償。」
我猜想,你會愛我的;因為我明白,你也渴望愛與被愛。
我希望,你是會明白的;因為我愛你,望你也能被歲月溫柔相待。
在甘陶的印象中,桃酥很少叫過。
對於上班族來說,養貓是又省事又安心的決定。作為獨居動物的貓,既不用像養狗一樣需要帶它整天遛彎,也不用害怕它獨自在家無人看管。貓糧和水一擺好,該吃該拉一樣不落,聽見開門聲就蹲在門口守你回家。你躺著它挨著,你坐著它貼著,時不時翻起肚皮撒嬌求你陪它玩,真是可愛乖巧得不行……
當然也少不了它生氣撓你的時候。唉,誰能沒有脾氣,自己養的,跪著也要鏟屎換貓砂咯。
魏孟崎閑來得空也會夜晚來看桃酥。
美名看貓,實曰……花前月下,美哉嘆哉。
出差前一日,他們約好下班一起吃晚飯。
自從上次年會聚餐拒絕同事朱佺羽的告白后,他們上班見面免不了小尷尬。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小區域,佯裝淡然地揮手打個招呼都讓甘陶產生刻意而掩蓋的錯覺。
她往常最愛在二樓拐角的茶水間煮咖啡,順手理理盆栽,忙裡偷閒。後來回憶,似乎每次都能在那裡遇上朱佺羽,以至於她接水都下到一樓倉庫旁的老式飲水機候著。
然而她千算萬算,仍算不出墨菲定律詭異的怪圈公式。
可可粉苦而帶香,遠沒有眼前猛然驚現的人影來得提神。
熱水沸騰的紅條堪堪指上標準線,甘陶不慌不亂地輕扳水龍頭,滾燙的水汩汩流下,升騰起白煙。
咖啡醇香四溢,縈滿狹小的走道。
她關了水,身子側過,用銀勺在杯中攪拌:「你來吧。」
她自始至終沒有再抬頭看他,低頭往外走。
朱佺羽往她跟前一挪,擋住她的去路。
「有話要說?」甘陶抬頭,就見他微帶慍怒的眼。
他逼近一步:「你是不是在躲我?」
甘陶沒料到這茬,心顫的同時手腕關節也顫了下,後退的一步生生把一小口咖啡的量灑上手背。
被燙得神經震顫,她瞬間蹙眉斂瞼,把杯子置於飲水機之上。
她的手被他迅速握住,擦掉咖啡水漬:「燙不燙?」
「一點而已。」她抽不開,眉心成結,盯向他。
「那個富二代,他真的會娶你嗎?對你是真心的嗎?」朱佺羽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她,手越攥越緊,有了痛意,這可比熱咖啡濺到更難受。
「別逼我說不留情面的話,都是同事,放手。」
朱佺羽緊抿雙唇,帶著一觸即發的怒氣:「我問你這些,是不想你被那種花花公子欺騙,玩弄感情!我在紫禁城的夜總會裡見過他,你知道他身邊圍著多少女人?見到你們這些長得好看又單純的小姑娘,隨便勾勾指頭騙一下就上鉤了,什麼只愛你只疼你全部都是花言巧語!」
「他愛騙不騙,我樂意。」甘陶不耐煩地趁機脫身,拿過杯子就疾步往外走。
走廊拐彎,被他大步攔下,她語速極快地狠瞪他:「他要騙,我上當,願打願挨!一鍋配一蓋早就註定,謝謝你的關心,別人的事就別插手了!」
朱佺羽死抓她的手臂不放,眼底的紅像蟄伏的豹。
他把她用力推按在牆上,幾欲強吻。甘陶慌亂氣憤掙扎,手中的咖啡盡數潑灑在自己的手背和胸口,浸濕了白色襯衣,杯子跌落在地。
突然,一股大力強硬而憤怒地分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