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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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還在情路苦惱,那頭就出了事。
進入六月,天氣漸漸潮熱,放在外的開封食品不易保存,都要放進冰箱里。她那日買了小西瓜,切了半個用勺子挖來吃,還剩一點,擱在茶几上,轉眼就忘了。
如果是她一個人當然不會有事,她又不會再吃那個西瓜。
但她忘了家裡還有桃酥。
這一不留神,就出事了。
這天加班,回到家將近八點。
一進門,歷來聽見鑰匙穿孔聲音就會跑來扒門的桃酥,今天不在門口。
她低頭換鞋時叫了它名字一聲,也沒見那白絨的小身影出現在視野里。
她趿拉著拖鞋往裡走,目光四下搜尋。
走了幾下,腳步頓住,就發現不對——
屋子裡有一股難言的怪味。
她急急忙忙順著氣味過去,看見地上一溜到卧室的污漬,心頭一沉。
又拉又吐,桃酥縮在她床底,氣息奄奄的樣子。
打車趕往寵物醫院的路上,甘陶八百遍地指責自己。
飼養寵物從來都不能是一時興起的念頭,秉承著對生命負責的態度和信念,對自己有多上心,對它們就要多認真。她不知魏孟崎這兩年來是否在照顧桃酥上出現過這種狀況,但她這樣行事馬虎,要是桃酥真要有什麼事,她真的沒臉去見他了……
胡思亂想,杞人憂天被自責和無助放大。
白大褂的寵物醫生接過貓咪,她紅著眼眶,憋著那股酸意,搓著手臂站在一旁,盯著那團眼睛眯成縫,蜷成一團的小東西。
「它怎麼了嗎?」戴口罩的醫生問。
「又拉又吐,剛來之前又吐了一次。」
醫生戴上手套:「多久了,這段時間吃了什麼?」
「我下班回家它就這樣了,怕是也有好幾個小時。桌子上有沒處理掉的隔夜西瓜,應該是吃了那個。」喉嚨乾澀,猶如火燒。
「嘔吐物什麼顏色的?」
「白色,後來的有點黃。」
「貓會去啃東西,桌上擺著食物的要封口,變質的食品及時處理掉。應該是吃了變質的食物造成的。二來近來天氣變化無常,也可能貓咪不適應,就像人的季節流感一樣。」醫生瞥到她泛紅的眼眶,頓了頓,安慰,「沒事,以後要更加註意。」
甘陶愧疚地點頭。
那醫生轉身去給桃酥配葡萄糖,岔開話題閑聊:「這貓也差不多兩歲了吧,小姑娘養得挺好的啊,毛色光亮,身體底子也不錯的,沒怎麼發燒,體溫還算正常……」
她的頭埋得更低,越加慚愧。
貓咪觀察時間,甘陶坐在長凳上,鬼使神差地給魏孟崎撥了電話。
聽到那頭他的聲音響起,她嘴巴一撇,沒忍住,眼淚嘩嘩落下:
「魏孟崎……」
魏孟崎買了最快的航班,連夜從上海趕回江城。
耗時三個多小時,抵達甘陶公寓。
心急如焚,煩悶焦慮。他路上抽煙不間斷,腦海里全是甘陶小聲抽泣的樣子。
聽她電話那頭斷斷續續闡述,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經過。
看見她的第一眼,他心下總算嘆了口氣:做了個正確的決定,快馬加鞭趕回來,不然真該心疼死。
小姑娘眼神懨懨,哭過的痕迹尤為明顯。那雙眼睛愣愣地望著他,迷離又神怔。
眉頭耷拉,嘴巴緊抿,水汽瞬間氤氳眼眶,鼻子一抽一抽的,又哭了。
她額頭抵在他胸口,雙手攥著他腰間襯衣,挨上去,見到他滿是委屈:「你微信怎麼都不理我啊……」
完全全身心的依賴,女孩子在外的堅強,對內的柔軟、脆弱只暴露在你眼前,還是心愛的姑娘。那種被激發出的澎湃的保護欲和佔有慾,讓他柔腸百轉,緊緊回抱住她。
擁著哭嗒嗒的小姑娘進門,視線環顧四周,瞟見了在軟墊上乖乖眯眼睡覺的桃酥。看了幾眼,他反手將門關上,低頭去看鑿在他胸前的甘陶。
手從背後滑上她的後腦勺,想要扳過她的臉看,她死活不給,抽噎著哼哼唧唧在他衣襟前蹭眼淚。
甘陶甜蜜又懊惱地暗罵自己不爭氣,一見著他,什麼形象什麼堅持全都崩塌,看見他就想哭,就想抱,管他煩不煩厭不厭,挨著他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就安心。明明在外也算獨當一面,經歷過小風小浪,對上他,十幾歲的少女情懷紛至沓來,就像掩面而笑的小浪漫,就像又酸又甜的初等待。
「整就一花貓臉。」魏孟崎捧起她的臉,幽幽嘆氣。
他牽過她坐在沙發上,她又往他身邊挪了幾下,緊貼著,臉蛋靠著他的肩頸窩,黏人得就跟一隻小貓咪似的。
「沒事,一到換季,它一不舒服不適應也會拉肚子,輕微的,喂些米湯,腸胃通暢了就好。」魏孟崎偏頭去親她的額頭,將她碎發掖到耳後。
「是我不好。」她鼻翼輕動,在他肩處來回蹭湧上的眼淚。
「嗯,」魏孟崎煞有介事地回,「是你不好。」
甘陶抬起頭看他,鼻子很快發酸。
他笑:「也不管我還心疼著,眼淚啪嗒啪嗒說掉就掉,直砸我心口,你說是不是你不好?」
當夜,魏孟崎留宿甘陶公寓。
從衛生間里洗了澡出來,他就見她蹲在桃酥的軟墊旁,輕輕撫順它的毛。貓咪儼然累了困了,趴成一大攤,跟一團軟酸奶似的。
見著他出來,她起身小跑著蹭近,手輕挽搭上他擦頭髮的手臂臂彎,眼睛亮亮的直勾勾看著他,特殷勤地小聲道:「過來,幫你吹頭髮。」
哭過以後的小姑娘,今晚格外膩人。
黏糊勁兒大,魏孟崎一時半會兒回味不完,軟香的身子已經挨在他背後,頭髮被她舉著吹風機輕輕吹著。
等著頭髮吹乾,甘陶又把他胳膊一拉,上了床,跪在他身後,俯身湊近他耳畔:「幫你捏一下肩?」
魏孟崎捏過她搭在他肩膀旁的手,側頭去嘬她的唇,親了會兒,低低笑問:「今天怎麼回事,桃酥的事又不怪你,這麼討好我做什麼?」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鐵石心呢,說不理人就不理人,就我一人眼巴巴想著你……」
又細又小的哀怨,呼出的氣息濕濡、潮熱,撩在他耳根、脖頸后,心癢著眯縫著眼,手下捏著的力道不由得也大了些……
他調整好坐姿,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那來吧。」
她這按摩的手勁兒不夠,跟個小雞啄米似的,一下一下,肩膀沒舒服,其他地方又不舒服了起來……
最後必不可少的,撩撥著把她壓在了床榻上——
甘陶:「喂……先等等,你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這幾天都這麼冷漠……」
魏孟崎:「這幾天行程太滿,基本沒有歇腳的時間。想著等回來再給你順毛的,沒有不理你。」
「那、那之前那件事呢,你老實說,越軌了沒有……」她醋意上腦,追究。
「秦三他們幾個的主意,找來喝酒的。我沒心情,那天早就走了。」他瞭然她意,認真且誠懇。
他的手掌從她腰間滑到大腿,往下,到膝關節。輕鉤腿彎,反手往自己腰間一掛。臉埋進軟馥的胸前,用牙齒去解她睡衣的扣子。
她迷離著眼,咬唇喘氣,小聲說:「以後別去那種地方了,好不好……」
「他們幾個愛玩,有時會去,也就單純喝酒,我就被拉去過那一次。」他嗓音喑啞,停下,解釋著。
他胳膊支起上半身,眯眼看她,輕嘆道:「那時腦袋渾噩,剛跟你分手,被忽悠的。」
甘陶心倏地一輕,百感交集。想再問,卻又覺不必多問。
「我有底線,沒亂來過。」魏孟崎抵著她額頭,閉眼長吁,「因為你,我早就收心了……」
四下昏暗,夜很靜。
心也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