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門牙
失蹤的門牙太陽光透過厚厚的窗帘,照亮了杜克警官的房間。此時,我們剛好就在這個房間里。我把手槍拔了出來,用槍口對著他那肥碩的腰際。他顯然感到非常意外,用一種驚訝的表情看著我。
「羅伯特,你……你這是要幹什麼?」
「你可以猜猜看,看看我像是在幹什麼。」
「你……你在開玩笑?」
「老實點,別亂動!」我的眼睛死死地瞪著他,然後說,「杜克,我可沒有跟你開玩笑,你難道一點兒也猜不出來嗎?」
「哥們兒,你別拿那玩意兒對著我……」
「噢,我可不是你哥們兒。」
其實,我的心裡恨透了他,我恨不得馬上就扣動扳機,不過,我也怕因此而失去瓊。在我看來,他其實心知肚明,所以,我很樂意看到他現在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眉頭緊皺著,嘴巴微微地張開,一顆歪歪的門牙露了出來,看起來,那顆牙齒就像要掉下來一樣。他伸手摸了摸那顆牙齒,隨後用手輕鬆地捋了捋頭頂上為數不多的幾根金髮,一雙黑色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我看。
「羅伯特,我想要你明確地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克,我要殺了你。不過,我想問問你,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嗎?」
「我想,你是在開玩笑吧,羅伯特。」他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說,露出一副深感意外的表情。不過,他似乎漸漸地明白,我是認真的,我的確是來找他麻煩的。他似乎在努力地回想著什麼,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絲頭緒。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過來。」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隨後突然又變得黯淡了。他的嘴角微微地浮起了一絲笑意,那隻原本舉起來的手很快又放了下來。
「別以為你和瓊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告訴你,你根本不可能瞞過我的。」我說。
「瓊?」他想了很久,然後頓悟道,「噢,原來是這件事……」
「你們的花樣耍得可真不少啊。杜克,我明確地告訴你,她是屬於我的,你早就應該明白這一點。虧我們一起共事了這麼多年,你是知道我的脾氣的,不管是誰,只要是把我情人奪走的人,我都無法原諒。」
「羅伯特,你最好想清楚,瓊根本就不是你的太太。她不過是一個小姐而已,她根本就不屬於任何人。既然這樣,我跟她約會又怎麼了,和你有關嗎?不過,你很快就會明白。當然,這些事情,瓊很快就會告訴你的。」
「不,她根本沒告訴我。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杜克,她很快就會徹底地忘記你。」
「羅伯特,」他舉起雙手,然後向我靠近了一些,「羅伯特,你聽我說……」
「站在那別動!」
他獃獃地站在那裡。那種眼神我能讀懂,他現在確信了,我真的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不過,他並沒有放棄,他還在試圖努力,想讓我回心轉意。
其實,我們雖然一塊兒在刑偵科幹了六年,不過,他根本就不了解我。他只知道,我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
「你這樣做的話,他們會把你抓起來的,羅伯特,你知道的,你不能這麼做。何況,我們倆是朋友,而瓊只不過是一個不相關的女人而已。」他非常認真地說。
「杜克,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我愛她,她也愛我,我們原本打算結婚的,可是你……你這個破壞者,破壞了我們之間的愛情!」我生氣地說道。
「噢,羅伯特,你瘋了……」
「我再跟你說一次,我愛她,你聽懂了沒?」
「羅伯特,對我來說,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姐而已,你……」
「砰……砰……」兩聲槍響,杜克的嘴張得很大,然後身體向前慢慢地倒了下去。他落地的時候,發出了「啪」的一聲,他的下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我用腳將他那龐大的身軀翻了個個兒,然後低下頭,仔細地打量著他,那張大嘴裡似乎少了點什麼。對了,那顆歪歪的門牙哪去了?一定是剛才倒地的時候,飛入喉管里,然後吞了下去。我注意到,他那一雙眼睛起初仍舊非常明亮,然後慢慢變得獃滯起來。那兩槍打的都是死穴,他必死無疑。看著他的屍體,我冷冷地說了一句:「杜克,永別了,你這個壞東西!」
我將槍擦乾淨之後,扔在了他的屍體旁邊,然後從現場離開了。
現在,我心裡輕鬆多了,心情也好了很多,不過,胸口倒是覺得很悶,總覺得提不上氣。這種感覺之前也出現過,但凡我為某件事情特別擔心的時候就會這樣。可是,現在什麼都已經過去了,問題也都解決了,我還擔心什麼呢?
我沒有理會那麼多,然後直接去了瓊的住處。
打開門的時候,她滿臉都是微笑。在知道她和杜克的那些事情之後,我根本就樂不起來。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現在只屬於我。
「羅伯特,好久不見。」
「是啊,寶貝,我想死你了。」
我們就這樣在門口相互打量著對方。儘管我知道,她的確跟杜克私會了,但我仍舊很難說服自己去接受這個事實。
「你今天怎麼過來了?」她問。
「噢,我就是路過,然後順便想來看看你。因為局裡的人都知道,所以我跟他們說了,中午說不定會過來吃飯。」
「可是,羅伯特,現在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
「嗯,之前忙一些事情去了,我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吃飯呢。」
「那我先給你做點東西吃吧,想吃三明治嗎?」
「沒關係的,我現在不是很餓。」
我覺得她真是太迷人了,一頭垂肩的金髮,心形的面龐,嘴唇非常豐滿,一雙眼睛水靈靈的,特別動人。身上那條黃色的小短裙太誘人了,我不自主地打量著她,怎麼看都看不夠的樣子。在我的心目中,她就是最重要的人。
平時,她就住在一間小小的畫室里,一方面自己可以作畫,另一方面,可以將別人委託出售的畫暫時寄存。
「你跟我來廚房吧。」她說。
我跟著走了進去。正當我準備伸手把她抱在懷裡的時候,電話響了。我心裡突然覺得非常緊張,難道這麼快就暴露了?應該不會是找我的吧……我心裡沒底,站在那兒顯得很不自在。不過,找我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畢竟我和杜克走得很近。
「沒錯沒錯,他就在這兒呢……」瓊的聲音從屋裡傳了過來,「羅伯特,有電話找你!」
我走到電話機旁,緊張地拿起聽筒,然後用一種鎮定的聲音接了電話。電話是亨利警官打來的,他將杜克遇害的事情告訴了我。亨利和我的關係非常好,他也知道我和杜克之間的關係,所以讓我來徹查這個案子。
「羅伯特,發生這件事情真的很令人難過。」
「你現在在哪裡?他的公寓嗎?」
「沒錯。」
「好的,我馬上過來。」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然後用一種非常悲傷的眼神看著瓊。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連忙問。
我站在那兒,頓時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魔鬼,我起初腦子裡一片混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我很快就冷靜下來,然後平靜地告訴他:「杜克……杜克遇害了……」
「杜……」她欲言又止,整個人都愣住了,過了很久才說,「你說,杜克……遇害了?」
「是的。」我點了點頭。
她的兩隻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不停地撥弄著她身上穿著的那條裙子,兩隻眼睛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那麼……他們讓你現在過去辦案?」她問。
「是啊……」我懶洋洋地回答。
她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我看到這一幕,反而覺得內心非常難受。過了一會兒,她用一種非常清晰的聲音對我說:「羅伯特,你還是趕緊過去吧,畢竟案子更加重要。」
「嗯。」我點了點頭,我心裡非常清楚,於情於理,我現在都必須離開這兒。一會兒之後,我就可以表現出內心的那份輕鬆了,不過,現在我必須裝作非常難受的樣子。
等我趕到杜克的公寓之後,發現大家都在忙碌著。攝影的人員在拍照取證,指紋組的工作人員仔細地提取物品上的完整指紋。我也混入現場的工作人員之中,這裡翻翻,那裡看看,似乎也在檢查著什麼。等從杜克的家離開時,天已漸漸暗了下來。
這一天過得可真是漫長。
我轉身出門的時候,亨利剛剛走到樓下的走廊里,看到我之後便問:「發現什麼了嗎?」
我聳了聳肩。
「這樣吧,晚上我們好好聊聊,怎麼樣,有空嗎?」
「當然,晚上見。」
他走去了電梯間,而我則走到了屋子的外面。我心裡一直浮現著這幾年和亨利的交情。他那張蒼白的臉,外加他那種真摯的眼神,給我留下的永遠都是誠實的印象。我和亨利會在每周二的晚上固定聚一聚,由於我們倆都喜歡喝酒,所以我們會在那天喝點小酒。這種日子一晃就是三年,通過三年的時間我確信了一件事情,亨利的的確確是個好人。
之後,我回到了瓊的住所,在那兒,我突然覺得心裡非常不舒服。起初,她一個人不停地在說話,在笑,但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沉默了,那種沉默非常壓抑,我感到很不自在。
她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走到我坐著的椅子旁邊,並且在扶手上坐了下來。她柔軟的臀部碰到了我的肩膀,用一隻手不停地在撫弄著我的頭髮,然後說:「羅伯特,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嗯,你說得太對了。」
她探過身子,在我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我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和一塊木頭差不多。正如我想象的那樣,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順利起來的。我成功了!
「我一會兒隨便去吃點東西,晚上還得和亨利碰面。今天是星期二。」
「要不我給你做一點兒吧。」
「寶貝,不用那麼麻煩了,我隨便在馬路邊買點東西吃就行。」
「但是……我想給你做點東西吃。」
「瓊,我現在不餓。」
「哦……好吧,羅伯特,我知道了。」
「回頭再來找你。」
她沒說別的,只是朝我笑了笑,「好吧,我等你。」
我在路邊買了一塊三明治,是五香牛肉味的。平時我很喜歡吃,但今天怎麼也吃不下,頓時覺得非常掃興,然後就直接去了亨利那兒。
我敲了敲門,是亨利親自過來開的。
「你好。」我朝亨利打了個招呼。
「海倫正準備出去看電影,所以等會兒屋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海倫從過道里走了出來。活潑開朗的她,今天穿著一件茶色的外套,兩隻手伸到脖子後面,打算把垂進領子里的頭髮給撥出來。看到我之後,她熱情地說:「羅伯特,你好啊,晚上別跟亨利喝太多啊。」
亨利說:「我覺得今天晚上喝葡萄酒比較合適。」
「隨便你們喝什麼,總之別喝醉了。」說完,她在亨利的手臂上親了一下,然後就出門了。
我們倆一塊兒走進了客廳,然後在壁爐旁邊的桌子旁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現在喝嗎?」亨利問。
「為什麼不呢?」我隨即答道。
「今天喝白葡萄酒,怎麼樣,看起來不錯吧?」他一邊說,一邊舉起一個細長的酒瓶。
「嗯,是挺不錯的。你從哪裡弄來的?」
「這可是進口貨,是最上等的酒呢,我早就等不及想打開了。」
「這樣吧,下個星期我請客,亨利,我也弄到了一樣好東西,你看到之後也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是嗎?那我一定要去。」
他往我的杯子里倒滿了酒。我們和平時一樣,就坐在那裡,慢慢地品酒。酒是好酒,但往日那種輕鬆歡樂的氣氛,在今天消失了。
「杜克的案子,你查得怎麼樣了?」亨利終於忍不住問了。
我點燃了煙斗,然後背靠在椅子上,吸了一口煙,然後說:「我覺得,杜克的案子像仇殺,說不定,這是一起由歹徒精心策劃過的案子。你知道的,杜克的警惕性並不高,說不定有人敲門,杜克一看,是認識的人,就直接讓那個歹徒進去了。對了,你們是怎麼發現他被害的?」
「是清潔女工最先發現的,在她發現杜克的時候,杜克剛死不久,可能半個小時,也可能一個小時。」亨利說。
「唉……杜克其實挺慘的,他把那顆大門牙給吞下去了,那顆讓他煩心不已的大門牙……」
亨利連忙說:「不,亨利其實沒有吞下。羅伯特,我特意查了屍檢報告,他的嘴裡、喉管處都沒有。而且更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整間屋子裡都沒有。」
「亨利,你放心,我一定會將兇手抓到的。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杜克居然已經死了……」
「羅伯特,你現在心裡的感受,我能夠體會得到……」
我沒有說話,只是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吸煙。
「對了,你現在和瓊過得還好嗎?」
「還行吧。」
「羅伯特,杜克的事情先放一邊吧。我想跟你談談前天發生的一樁怪事。」
「噢,發生什麼事情了?」
「有人在鐘樓殺了人。」
聽到這裡,我的興趣突然來了,於是將身子非常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右腿的腳踝搭在了左腿的膝蓋上,並且不停地搖著。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地上。但我絲毫沒有注意到,只是在問:「亨利,那個案子怎麼樣?」
但是亨利並沒有回答,盯著地板看了好久,然後又看了看我,那種眼神非常奇怪。他之後直接蹲了下來,並且用手將地上的那個東西撿了起來,看了很久,然後把它握在了手裡,說:「羅伯特,你……」
見到亨利一直沒有答我的話,我也停了下來,仔細地盯著他那握緊的手。
他將握緊的拳頭伸開了,手掌心上擺著一個小東西,我仔細看了看,那個小東西居然是杜克的門牙!
「羅伯特,它是從你褲腳的褶子里掉出來的,我親眼看見的,千真萬確!」亨利非常認真地說。
接著,我們倆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亨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那顆該死的門牙托在了手裡。我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一定是杜克倒下的瞬間,門牙磕到了地板上,斷了之後,直接彈了出來,而且恰巧落在了我褲腳的褶子上。
亨利隨後問:「你告訴我,是因為瓊嗎?」
「嗯。」我也不想多說,只是點了點頭。
「嗯,這件事情我知道。羅伯特,我原本以為,你跟杜克之間能夠做到有話好說,畢竟你知道的,他就是個那樣的人,見到女人就要勾引一下。」
「沒錯!」我顯得很冷靜。
亨利嘆了口氣,然後說:「羅伯特,杜克哪怕真的罪該萬死,你也不能做這種事,畢竟這是犯罪啊。你現在趕緊把手槍給我。」
我立即將槍交給了他,然後說:「亨利,你不介意我把酒喝完吧?」
「你喝吧,把那一瓶都喝掉也沒問題,反正我現在沒有胃口,喝不下。」亨利搖了搖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