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朱迪預定的航班是第二天上午的,不過她現在已經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並且準備趕往機場。按理來說,她應該在家裡等哈里回來之後,再一塊兒過去,不過她決定不等了,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前天,當時哈里正準備趕往北部的緬因州,朱迪當時就告訴他:「既然你去的時間不長,那我就等你回來,到時候我們再簽字吧。」

現如今,當哈里回來的時候,她早已動身前往那片迷人的海灘了。她這麼著急與哈里離婚,究竟是為什麼呢?

她將續上的咖啡也喝完之後,隨手拿起了架子上的報紙開始翻起來,並且還點了一根煙。其實,哈里應該比她更著急這件事,只有離婚了,他才能儘早地跟那個叫瑪麗的女人結婚。只要能達成這個目的,他願意不惜代價,接受她提出的任何條件。

她看完新聞版面之後,開始研究起她頗感興趣的貂皮、鑽石等奢侈品廣告。女人似乎對於這兩種東西情有獨鍾,但是哈里是肯定不會再給她買了。廣告上的一串珍珠項鏈引起了她的注意,正當她準備將這則廣告從報紙上撕下來時,她順手翻到了報紙的背面,想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麼重要的新聞。不過,反面刊登的似乎是一條訃告。她剛準備把報紙翻過來,眼角的餘光瞟到了訃告內容中的一個名字——瑪麗。

「瑪麗?」她吃了一驚,然後仔細地看了看訃告的內容。

「漢蒙德城瑪麗女士因故去世,享年四十五歲。追悼會時間:本周一上午十一點,地點:惠普爾殯儀館。」

她看完這個消息之後,她愣了幾分鐘,然後才意識到,她沒有看錯,這件事的確是真的。隨後,她便開始自言自語道:「瑪麗小姐真是個可憐人兒,看來這場遊戲中,她是輸得最慘的了。不過,她一死,哈里得多傷心啊。對他來說,這個玩笑未免太大了吧……」然後,她擺出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面帶微笑地將那則訃告給撕了下來,然後將它折好,放進了皮夾中。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她可以將這則訃告寄出去,寄給現在正在緬因州的哈里。

一想到這裡,朱迪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可是,她轉念想到了另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現在瑪麗已經死了,也就是說,哈里有可能會重新跟她商議離婚的事情,而且搞不好還得重新商議離婚條件。要是真的發生了這種事情,最倒霉的就變成她自己了,她能分得的財產說不定變少了,甚至還有可能一分錢也得不到。此時,她立即掐滅了手中的香煙,並且做出了一個決定:必須在哈里知道瑪麗的死訊之前,先把離婚協議給簽了。只有這樣,她才能保住現在能夠獲得的利益。要是他回到家裡,可能很快就會知道這個消息,當然,也可能有人會給他打電話,然後把這件事告訴他。他甚至還可能自己給瑪麗打電話。總之,哈里遲早會知道這件事情。她幾乎能猜到哈里現在在幹什麼,他正在緬因州忙著做他小木屋的收尾工程,這樣一來,他就能在那間小屋裡過冬了。

但是直到現在,小木屋裡也沒有安裝電話。

既然已經到這個份上了,還等什麼呢?想到這裡,她立即將重要的文件裝進了皮包中,抓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拿著車鑰匙就衝到了車庫裡。

在開車前往緬因州的過程中,她很慶幸自己想到了這一方面,並且為自己能隨機應變、逢凶化吉而感到高興。此時,她又在琢磨一件新的事情:哈裡面對她的突然出現,會不會產生懷疑呢?

過了一段時間,她的車子已經駛入了緬因州境內,並且進入了哈里的產業區。這個產業區原本屬於哈里的叔叔,自他過世之後,這片區域也就成了遺產,歸到了哈里的名下。他跟叔叔一樣,都有養鳥、賞鳥的習慣。此時,她看見了哈里的汽車,於是她打了一把方向盤,把車停在了哈里汽車的旁邊。

她打開車門,朝哈里的小木屋走去。路上,一陣寒風吹來,她覺得有些冷,不自覺地扯了扯衣服,手環抱在胸前。小木屋就在前方了,她加快了腳步。

她推開門,走進了屋內,一股溫暖的感覺瞬間融化了身上的寒意,這讓她有些驚訝。她突然想到,小木屋裡是安裝了取暖設備的,而且哈里曾經跟她提到過這件事情。其實,哈里並不怕冷,甚至他自己本身就算得上是個取暖器。她將外套脫下來,然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並且點了一根煙,試圖驅散椅子散發出來的霉味。

此時,朱迪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情,哈里越早回來越好,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就都了結了。她抽完了第一支煙,當準備拿第二支的時候,卻發現煙盒裡面已經沒有煙了。她在皮包里翻了半天,想看看某個角落裡是不是還落下了一根,結果,裡面什麼都沒有。此時,她開始暗暗自責:剛剛停車加油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多買一包呢?

此時,她覺得非常無聊,開始在小木屋中來回地踱步,心中不住地在擔心,要是字還沒簽,他就知道了瑪麗過世的消息,那麻煩就大了。只要想到這一點,她就坐立不安,想抽根煙緩一緩,哪怕是哈里喜歡抽的那種淡淡的薄荷煙也行,總比沒有要強。

門後面的衣鉤上掛著一件有些發舊的皮夾克,那是哈里以往經常穿的一件衣服。她走過去,在各個口袋裡摸了個遍,香煙是沒有找到,卻找到了哈里的皮夾,這讓她感到非常意外。以往哈里的皮夾從來不離身,絕對不會出現人出去了皮夾卻落在家裡的情況。

她翻看了一下皮夾裡面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零錢、信用卡之類的。她不甘心,又仔細地翻了翻裡面的夾層,看看他們當年結婚的照片是不是還裝在裡面。

果然,照片的確還在,不過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驚呆了。照片上,她那原本美麗的臉上被畫上了一排尖尖的牙齒,看起來跟吸血鬼差不多。這還不是全部,原本那雙明亮而有神的眼睛上也被畫上了兩個大大的「錢幣」符號。

她仔細地盯著照片看,試圖將她平日所認識的哈里,和這張照片中所表現出來的哈里中和一下,然後她得出了一個結論:哈里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裡。不過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哈里向來文質彬彬,說話溫文爾雅,這樣的人怎麼會畫出這樣的東西呢?

她繼續翻了翻皮夾,然後發現,他們的合照旁邊,還擺了另一張照片,那是他跟瑪麗的合照。朱迪在心中暗自咒罵道:「這個狡猾的東西!」照片上的兩個人正在深情地對望,而照片的下面則整整齊齊地印著一行字:「親愛的哈里,我愛你,我們永遠在一起。瑪麗。」

看到這裡,她的怒火瞬間就竄了上來。她划燃了一根火柴,將那張被畫壞了的合照投入了火里,然後將事先撕下來的那張訃告放進他的皮夾子里。她放的時候非常用心,把他和瑪麗的合照放在中間,並用訃告將它包了起來,然後用兩張五元的零鈔夾著,放進了平時他裝零鈔的地方,這樣一來,他肯定能看得見。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應該是哈里回來了。她迅速地將皮夾放回了外套的口袋裡,然後坐下來靜靜地等他開門。

門推開了,哈里站在門口,胸前掛著望遠鏡,身上穿著一件羊毛格子襯衫,胸前的口袋裡還裝著一支煙斗。他伸手將鼻樑上的那副眼鏡摘了下來,然後揉了揉那雙顯得疲憊不堪的眼睛,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然後說:「我回來的時候注意到停在外面的汽車了,我有些好奇,今天究竟吹的是什麼風,居然把你給吹過來了?」

她撒謊道:「我原本跟旅行社簽訂了旅行計劃,可是今天早上旅行社告訴我,社裡的計劃發生了一些變化,出發時間改到了明天中午。我看了下時間,反正剛好還夠,所以我決定親自過來一趟。」

「噢,這就是你突然過來的全部理由嗎?」他將信將疑地問。

「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她有些心虛,脈搏的跳動速度明顯加快了。

「當然,也許我猜錯了,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還希望你能原諒。只是你的這種態度讓我感到非常意外,畢竟你從來沒有這樣主動跟我合作過。」

「那你現在簽不簽字呢?」她將離婚協議從包里拿了出來,並且順帶著拿出一支筆。

哈里很爽快地在兩份協議上籤了字。朱迪看了看兩份簽好字的協議,將她的那一份裝進了皮包,哈里也拿過了屬於他的那一份,折好后,放進了裝皮夾的那個口袋裡。

「現在都搞定了吧?」他問道。

「嗯,對了,你辦完所有的事情之後,是不是就會立即跟瑪麗結婚呢?」

「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的話,我可以非常負責地告訴你,我會。」

她並沒有多說什麼,這個正是她想聽到的答案,所以只是微微一笑。

「朱迪,我們非常和平地解決了這件事情,這非常好。現在,我覺得我可以蹭一下你的順風車,麻煩你順路把我帶回城裡。我之前看了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一些會有暴風雪。要是真的遇上了,我肯定會趕不上明天的航班。」

「哈里,我可不會因為你要搭我的順風車而在你這裡耽誤一個晚上。」她說。

「不,不用等很久,我過一個小時就能走。我們可以各自開車下山,我會把車子寄存在飛機場,但是,我現在要做一點別的事情。」說著,他打開一個柜子,從裡面取出了一些雜糧,說,「我要去給那些鳥兒餵食,這大概需要花十分鐘的時間。之後,我還得去一趟『瓦拉布』,我還有些東西放在那兒,得把它們取回來。」說完,哈里沒有等朱迪答話,拿起掛在門後面的夾克便出門了。

朱迪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跟著哈里一塊兒回家。她坐在屋子裡,當注意到哈里的身影消失在屋后的小樹林中時,她就準備發動汽車,然後離開這裡。

她一煩惱就想抽煙,此時,她的這種需要變得格外強烈。她開始滿屋子找煙抽,但是放眼望去,視線所及的地方都不像有煙盒的跡象。哈里並沒有戒煙,那麼煙被他放到哪裡去了呢?

她又一次仔細地搜索了整個屋子,此時,她注意到擺放在牆角的一張寫字檯,上面還有幾個抽屜。直覺告訴她,那裡應該會有。

她拉開了最上面的那個抽屜,然後在裡面翻找著。抽屜里裝了一隻手電筒、幾根蠟燭、一些火柴,但就是沒有煙。隨後,她又拉開了下面的一個抽屜,裡面放著幾本說明書,一本是壁爐節氣閘的開關說明,一本是煤油燈的使用說明,還有一本是水管排水說明書。很明顯,煙也不在這裡。此時,她拉開了第三個抽屜。抽屜里只有一個上了鎖的微型保險箱,除此之外,並沒有別的東西。很明顯,哈里肯定不會把煙裝進保險箱里。不過,聯想到之前翻出來的皮夾子,她覺得,這個保險箱里說不定也有什麼秘密,於是,她研究了一下保險箱的鎖,看上去並不是非常複雜的那種,有一些簡易的工具應該就能開鎖了。當然,哈里回來后,肯定知道這個箱子是她撬開的,但那又能怎樣呢?他們現在已經不存在任何關係了。

她立即走向廚房,從裡面找了一把有尖刃的小刀,然後將刀尖插進鑰匙孔,她就這麼上上下下進進出出地試著,直到聽到「咔嚓」的一聲,她知道,鎖已經開了。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箱子,裡面裝著好幾個信封。她隨便打開一個,然後抽出了裝在裡面的紙,翻開一看,上面還有哈里的親筆簽名,落款的日期居然就是昨天。她大致看了看紙上的內容,都是股票的信息,是包括將軍股、國際商務機械股在內的數百隻股票的最新時價信息。她又拆開了另一個信封,裡面也是一張紙。她打開后瀏覽了一下,剛看到標題,她就決定好好看一看。這居然是哈里叔叔遺囑的副本。越往下讀,她就越生氣,現在她知道哈里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錢來買股票了。另外,哈里在贍養費的問題上也沒有跟她說實話。如果這份遺囑裡面的內容是真的,那麼事實上,哈里是一個非常富有的人。這的確讓她大吃一驚,要不是發現了這份遺囑,她至今都被蒙在鼓裡。

怒火與猜忌在她心裡交織著,她此時氣得渾身發抖,已經沒有繼續往下看的心情了。她將遺囑塞到了箱子里,然後將箱子放回了原來的抽屜。

「哈里這個騙子!」她咒罵道。儘管如此,現在她也沒有辦法了,她剛剛才督促哈里在協議上簽字。她的律師事先就警告過她,只要她在協議上籤了字,之後哪怕再鬧上法庭,無論是誰都不能幫她再追加贍養費了。

她決定將剛剛那份協議拿回來!不過,她心裡也非常清楚,哈里不可能答應她的這個請求,死也不會。此時,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然後用力地朝敞開的抽屜踢了一腳,將抽屜關了起來。要真是那樣的話,參加他的葬禮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就是成為他的寡婦而已,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此時,她堅定了一個想法:哈里就是該死!要是有個合適的機會就好了,她開始犯愁,難道要隨著他一塊兒回家嗎?這樣做的話,誰的勝算比較大呢?夜長夢多,早點解決才能早點安心啊。必須制訂一個計劃,最好讓他看上去像是意外死亡。那麼,到底該怎麼做呢?

想著想著,她看了看手錶,哈里臨走前交代,他去喂鳥食了,大概要十分鐘,之後還要去「瓦拉布」,來回最快也要一個小時,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現在的時間就很充裕了。可是,現在手頭沒有煙,這讓她感到非常煩躁,她根本就靜不下心來思考問題。

此時,一陣腳步聲響起,並且離屋子越來越近。看樣子,哈里喂完鳥了。他拿著一隻空了的袋子走了回來,朱迪立即迎上去,望著哈里,她硬擠出一絲笑容,然後說:「哈里,給我一支煙吧?」

他在身上摸了摸,然後掏出了一個煙盒,但打開之後,發現裡面也只剩下一支了。

她迫不及待地點燃了這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露出一副滿足的表情,然後問:「只有這一支了嗎?」

「嗯,要是你還想抽的話,一會兒跟我出去買吧。」

「我……要不你帶回來算了。」

「我肯定會買的。我現在得去把水管里的水放掉,這樣,一會兒回來之後,我們就能直接出發了,也不至於耽誤時間。」說到這裡,他隨即轉身,然後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樓梯。

聽到哈里說去地下室,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連忙說:「先等一等吧,畢竟我還沒走呢,萬一要用水呢?」

「嗯,也對……那就等我回來之後再關吧。」說完,他便轉身走出了小木屋。

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了汽車開走的聲音,她立即來到通往地下室的門口。她推開門,並且打開了燈,發現一條長長的樓梯直通地下室,而且樓梯的兩側並沒有安裝扶手。不過,哈里每天都要進出這個地下室,即使不開燈,他走這個樓梯也沒有太大的問題。她可以把燈泡弄壞,但這樣做,哈里也只是換個燈泡的事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此時,一個新奇的想法浮現在她的腦海里,而且她也感到奇怪,這麼好的方法,為什麼之前沒有想到呢?

她將戴在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取了下來,仔細地數了數,上面一共有四十三顆,每一粒都泛著晶瑩的光澤,而且圓潤無比。她弄斷了串聯珍珠的細線,將取下來的珠子碼放在手裡,然後蹲在樓梯口,將珠子小心地倒在了下樓梯的第一級台階上。接著,她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將頭頂的燈泡取了下來,並且捏著燈泡的金屬圈用力地搖晃著。過了一會兒,等她確定燈泡的鎢絲已經斷裂之後,她重新把燈泡擰上,並且打開開關驗證了一下,此時,燈果然不亮了。

不過,她現在開始擔心一件事情,如果哈里從這裡摔下去沒死,而是成了殘廢,那該怎麼辦呢?她想了想,然後狠下心來,暗暗對自己說:「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情,就在他頭上再補幾下。反正已經殘廢了,不在乎多幾條疤。這樣一來,我還可以順道把珍珠撿回來,並且拿回他手裡的離婚協議書。」

朱迪想了想,再確定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突然,她想到了放在抽屜里的手電筒。當他發現燈泡壞了之後,說不定會用手電筒照明。於是,她來到寫字檯邊,從第一個抽屜里拿出那支手電筒,卸下了裡面的電池,然後去廚房調了一碗鹽水,並且將電池在鹽水裡泡了一會兒。等時間差不多了之後,她把電池拿了出來,用抹布擦乾淨之後,重新放回了手電筒里。她按了按手電筒的開關,現在手電筒已經不亮了。現在,她將手電筒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並且盡量將抽屜里的東西恢復到剛開始的樣子,這樣一來,哈里就不會起疑心了。這樣一來,哈里要想照明,就只能點蠟燭了。可偏偏他又是個近視眼,就算點了蠟燭,他也看不清台階上的珠子,所以這個問題算是基本解決了。

她鬆了一口氣,此時,她又想抽煙了。不過她知道,就目前來講,這個願望根本就不現實,所以她決定去床上躺一會兒。

但關於睡還是不睡的問題,她又糾結了一會兒。這種緊要關頭下,怎麼能睡覺呢?不過,哈里要回來也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而且這段時間裡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做了,而且下午還要開很長一段距離的車,明天還得趕飛機去佛羅里達,這都是費體力的事情。所以,她決定去卧室的床上好好躺一會兒,哪怕是眯一下。

可當她來到卧室的時候才發現,床上什麼都沒有,就是一張光禿禿的床板。她打開壁櫥,在裡面仔細地翻了翻,但是並沒有發現她想要找的床單或者是毛毯。「哈里平時不睡覺嗎?」她又暗自嘀咕起來。不過,她很快地安慰道:「哎,用大衣包著,將就一下吧,反正就是眯一會兒而已。」

等她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整個房間里昏昏暗暗的。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她能明顯感覺到臉頰上與脖子上的刺痛感,而且整個鼻子都已經麻掉了,她是被凍醒的。她將大衣穿好之後,走到窗邊,順手撩起了窗帘,此時,窗台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了,不遠處的松樹被呼嘯的狂風吹得左搖右擺。現在,她哈出的氣息立即就能變成白霧。

她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哈里已經去了一個多小時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讓她感到非常不爽。

她從寫字檯的抽屜里將剩下的幾根蠟燭都拿了出來,然後在壁爐的柴火堆里找到了兩截沒燒完的木棍。她試圖用報紙來引火,但直到報紙燒完,木棍也沒有被點著。「難道節氣閘關了?」她自言自語道。但是經過仔細檢查,閘門並沒有關。於是,她隨手從桌上摸了一本雜誌,點燃之後,直接扔進了壁爐里。她又從屋裡翻出了幾本,然後一本一本地點燃。那兩根木棍終於被引燃了。此時,她的手已經被凍得沒有血色了,她蹲在壁爐邊,用火的溫度驅走身上的寒冷。她一邊來回地搓著手,一邊咒罵著哈里和關鍵時候就靠不住的電力公司,正是因為他們,她現在才會挨凍。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也許是件好事,沒有電的話,整個屋子裡的光線就更差了,那麼哈里也就更加容易中招。

她蹲在那兒繼續等著,兩根木棍燒得很快,大約只過了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木棍就燒成了灰,火光熄滅了。

哈里怎麼還不回來?他的汽車專門配備了防雪胎,再說了,現在的雪又不大,哪怕沒有護路工人來鏟雪,他也能開著車回來。他要再不快點,一會兒路上結冰就更麻煩了。而且待會兒還要開車出去,路況會更加糟糕。

此時,一個恐懼的念頭浮現在她的心裡——他是故意的嗎?她仔細想了想,這種可能性其實並不低。說不定他看到了錢包里的東西,這樣做是為了報復她,因為那張被畫壞了的照片現在變成了瑪麗的訃告。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現在就麻煩大了,因為已經沒有東西能讓她取暖了,這樣下去,她非得凍死不可。於是,她立即來到餐廳,端起一張椅子,然後用力地往壁爐的石壁上敲,費了好大的勁才把椅子變成一堆破爛的木頭。她用類似的方法拆掉了其他的椅子,然後慢慢地往壁爐里扔。火勢漸漸變大了,一陣暖意瞬間環繞在她的身旁。這時,她突然想煮一杯咖啡。正當她打好水的時候,猛地想起來,屋子裡沒有電,氣得她用力地將裝滿水的水壺往地上一摔,結果裡面的水濺了她一臉。

朱迪此時心想:要是可以的話,她真想一把火把這房子當柴火給燒了。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要是真的這麼做了,她的計劃也就實施不了了。

她這時想到了之前翻抽屜時找到的那幾本說明書,其中一本是關於煤油燈的使用的。可是,燈在哪裡呢?

她點燃了一根蠟燭,借著微弱的亮光在櫥櫃里翻找著。最後,整個屋子裡都找遍了,煤油燈依舊沒有找到。只剩下地下室沒找了,不過,現在那裡肯定一點光亮都沒有了。她現在很想回到車裡,發動汽車的話,車裡總比這裡暖和。但是她又想到,她中途只加了一次油,而且一會兒還要把車開回去,這樣做很有可能會提前把油耗光,這樣一來,她就會被困在這兒了。於是,她決定鼓起勇氣下到地下室,一定要把煤油燈給找出來。為了趕時間,她急急忙忙地走到了地下室的樓梯口。

她知道第一級台階上撒了珍珠,所以她小心翼翼地直接下了兩級台階。她就這樣慢慢地摸索到了樓梯的底部。等她踩到地下室的地面時,鬆了一口氣,並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好讓眼睛適應一下黑暗的環境。儘管蠟燭上的火苗仍在努力地跳躍著,但在地下室的黑暗中,那種光亮感覺就像是要被吞噬了一樣,根本起不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這個時候,她哆嗦了一下,然後立即將衣領豎了起來,天氣真是太冷了,冷得不同尋常。

最後,她終於在樓梯後面的一個凹進去的柜子里找到了煤油燈。回想起之前翻看抽屜時瞟到的說明書內容,她借著蠟燭的微光開始仔細研究起手邊的煤油燈。她先看了看刻度,然後欣喜地發現,裡面裝著的煤油非常充足。她隨即用一隻手將煤油燈夾在臂彎之中,然後用另一隻手拿起蠟燭,準備離開地下室。

爬上去的時候,她同樣注意避開最上面的那一級台階。好不容易從地下室爬了上來,她坐在房間里,正準備點亮煤油燈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所有的珍珠都堆在一個台階上,要是哈里沒有踩到,那麼根本就傷不到他。而且,哈里要是因為趕時間,急著去關閘門的話,他很有可能會一次跨兩個台階。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他不得不踩到第一級台階上呢?要是他直接跨過了第一級台階,又怎麼辦呢?一連串的問題開始浮現在她的腦海里。於是,她把煤油燈擱在壁爐旁邊的架子上,重新開始思考整個計劃,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改進的方案。

她將手伸到壁爐的火堆邊取暖,一邊來回搓著手,一邊琢磨著。最後她決定,把珍珠分散放在幾個台階上。此時,她的煙癮又上來了,但先不說手邊沒有煙,即使有,她也沒時間抽了。哈里現在還沒回來,但晚了這麼多,也意味著他隨時都可能回來,點煤油燈可能都來不及了。於是,她急急忙忙地端著蠟燭,走回了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口。

她把蠟燭放在樓梯的中間,蹲下身來,從第一級台階上抓起一把珍珠,順手放進了口袋裡。接著,她站起身,跨過第一級台階,在第四級台階上坐了下來,兩腿叉開,並從口袋裡摸出幾顆珍珠,小心地碼放在兩腿中間的台階上。然後,她往上走了一級台階,用類似的方法在第三級台階上也碼放了珍珠,然後是第二級台階。

放完之後,她心中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成就感。她反手想將身後的蠟燭抓過來,並且打算起身走回房間,沒想到手碰倒了放在樓梯口的蠟燭。她探過身子打算將蠟燭撿起來,卻不想身子失去了平衡,整個人往前傾了一下,最終手先著地,並且直接壓在了蠟燭的火苗上。蠟燭熄滅了,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她驚聲尖叫著,慌忙地從樓梯上起身,不料起來的時候,手掃到了第一級台階上的珠子,然後噼里啪啦地滾了下來。幾顆珠子正好滾在了她的腳下,加上她本身就處於慌亂中,根本就沒有站穩,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地摔在了樓梯上。加上剛剛在下面的幾級台階上也撒了珍珠,她的腳根本就沒有一個穩定的著力點,所以整個人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去。樓梯是石頭砌成的,滾落的過程中,頭在階梯上還磕了幾下,最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下室的石頭地上,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過了很久,她睜開了眼睛,眼前仍舊一片漆黑。她試圖用胳膊撐起身體,但一陣電流般的痛感瞬間貫穿全身。她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根本動彈不得,兩隻眼睛里不斷地湧出痛苦的熱淚,然後在冰冷的空氣中很快變冷,滴在地上的淚珠也慢慢地凝固起來,變成冰珠。

此時本應該是哈里躺在這兒,不過如果這個時候哈里回來了,她也比現在的處境好不到哪裡去。反倒是因為她的倒霉運,哈里逃過一劫,成功地將死亡的厄運轉嫁了回去。

不過,哈里在哪兒呢?

「醫生,病人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嗯,那也就意味著,他脫離危險了。」醫生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然後說,「不過,他剛剛被人送到醫院的時候,確實嚇了我們一跳,唉,真是一個可憐的人啊,他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心臟病發作了,好在送來得及時。對了,李小姐,他的身份現在確定了嗎?」

「現在只知道他不是本地人,之前清醒的時候,他說他住在附近山上的一棟房子里,大概有二十里的距離,不過暫時還沒有裝電話。」

「噢,他還說了別的東西沒?」

「昏迷的時候,他一直在喊一個人的名字,好像是瑪麗,我猜那個人可能是他的太太。」

「喏,他的手上還戴了戒指,」醫生記錄下這條新的信息之後,朝哈里的手上指了指,然後說,「如果他的太太在家的話,我們最好通知她儘快趕到醫院來。當然,我們也可以告訴警方,讓他們去把她接過來,說不定她現在也在擔心呢。」

「嗯……但也許他們並沒有住在一塊兒……」護士說完,從他的皮夾中拿出了朱迪之前包好放進去的那個東西,然後打開放到了醫生的手裡,「他的太太已經死了,救護人員剛剛趕到現場的時候,就發現他的手裡拿著這些東西,一張是他和他妻子的合照,另一張則是他妻子的訃告。」

「噢,這真是太悲慘了,也許他是因為傷心過度。給他打一針鎮靜劑吧,先穩住他的情緒,別讓他胡思亂想。」

「嗯。還有,醫生,我今天得替班,原本今天晚上值大夜班的護士剛剛打來電話,說外面的天氣太冷了,車門都被凍住了,她根本趕不過來。」

醫生無奈地搖搖頭說:「也是,外面早就結冰了,而且感覺這呼呼的北風,門窗根本就攔不住。與其忍受這種鬼天氣,我寧肯什麼都不要,直接搬到南邊的佛羅里達州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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