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報復

女人的報復這裡是城市的商業中心，附近的兩條街上一共有三家大型的金融機構。如果你從第一國家銀行向西，往州立大街方向走的話，你就能看到哈里遜儲蓄公司。繼續向西，你就會來到一個叫作摩爾的大型購物中心，這個中心裏面容納了七十一家有名的商戶，大眾信託公司的北區分行也在這個中心裏面。

一個陰雨綿綿的星期四，賽爾只用了十五分鐘不到的時間，便完成了對那三家金融機構的搶劫計劃。要不是梅莉和格茵兩個人拖後腿，他完全可以非常輕鬆地將搶來的四萬三千元外加一些零鈔帶離現場。

這個搶劫計劃的制訂，賽爾花費了很大的心思，計劃中的每一步看上去都非常自然。格茵是莫寧賽百貨店的一個售貨小姐，他的計劃中有一項，就是去這家百貨店看望格茵。

他按照計劃的時間，十一點四十分準時趕到了店裡。店裡的顧客很多，而且大多為十幾二十幾歲的小年輕，衣著也非常入時。他們在這個店裡主要是想買些粉盒或者口紅之類的禮物，送給他們的女朋友，或者是他們的母親。

相對於其他買東西的顧客來說，賽爾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急切，另外，還有幾分難以掩飾的尷尬。急切是格茵造成的，而表現出來的尷尬卻純粹是裝出來的。

說到格茵，她的確有幾分姿色。一頭金色的大波捲髮十分惹人注目，眼睛透露出一種貪婪，這與她甜美而純真的外表一點兒也不相稱。此時，她正站在櫃檯後面為顧客做商品介紹。賽爾注意到，她的身體凹凸有致，曲線盡顯，從上到下的每一個部位，都有著無窮的引誘力。

單從外表上看，很難想象格茵居然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並沒有將工作的這一點微薄薪水放在眼裡，滿腦子想著能夠賺一筆大錢，至於賺錢的方式，她卻毫不在意。也正因為這樣，賽爾跟她提出了搶劫的計劃之後，她便一口答應了。

另外還有一點，在格茵的眼裡，賽爾應該是個完美的男人，因為她找不到任何一個理由來拒絕他。的確，賽爾有著過人的魅力，一般的女人都不會拒絕他。格茵很清楚她現在的狀況，一旦這次搶劫成功，她拿到了賽爾給她的錢，她們之間就不再是合作關係，而是情人關係了。

等到櫃檯前面沒有顧客的時候，賽爾走了過去，此時，他們之間的交談就不會受到約束了。在聊天的過程中，格茵時不時地會從櫃檯的樣品盒裡拿出一款香水，然後非常專業地在賽爾的鼻子下面晃一晃。這樣一來，即使有人看見他們，也不會產生疑心，在旁人的眼裡，那個男的在挑香水，可能是送給他的女友，也可能是送給他的母親。

賽爾說：「寶貝兒，今天是個好機會，剛好下雨，而且外面的街道上人並不少。所以，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準備下手。」

格茵顯得有些興奮，「太好了，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深有同感！」說完，他將身上那件防水夾克的帽子理了理，將拉鏈稍稍往下拉了一些。那是一款長夾克，長度差不多到賽爾的膝蓋了。

「按照計劃，你準備先偷一輛好車吧？」

「不，我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我打算用梅莉的那輛車。」

「什麼？梅莉的那輛？」格茵顯得非常驚訝。

看到她的那副樣子，賽爾略帶嘲諷地說：「怎麼，不可以嗎？」

「她知道你要做什麼嗎？」

他把頭從香水瓶子上移開，然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格茵眉頭一皺，小聲地問：「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格茵，這件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梅莉那邊，你一點兒也不要擔心，她就是個十足的笨蛋，屬於下大雨也不知道應該打傘的那種人。但是有一點，我非常放心，她愛我，你明白嗎？就因為這一點，她可以為我做一切事情。她只有一個目的，獲得我的認可，跟我結婚過日子。」他大笑道，「格茵，或許你都不敢相信，她在連我全名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堅定地認為，我一定會跟她結婚，會把她娶回家。其實，我跟她是兩個月之前才認識的，第一次在酒吧見面，我完全是個陌生人，可是她卻深深地愛上了我。我想，你應該能猜到這其中的原因了吧？梅莉現在處於極度的空虛寂寞期，哪怕是一隻鸚鵡向她問好，她都會對它心生愛慕的。」

說到這裡，賽爾笑了起來，格茵也跟著笑了起來。但是格茵馬上就打住了，提醒道：「賽爾，有一點你要注意，不管梅莉到底是不是個笨蛋，你要是完成這件事之後，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的話，她肯定會告發你的。」

「我敢確定，至少在星期天晚上之前，她不會這麼做。我們約定在星期天的時候，去費城結婚。可是事實上，等到星期天晚上的時候，寶貝兒，我們早就去賭城了。那時，就是我們倆的快活世界了！」

格茵本想忍住的，但還是笑了出來：「賽爾，你太壞了。不過說真的，這對她有點不太公平。」

「什麼公平不公平的。的確，她以前是挺好的，但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就越看她越不順眼。她有什麼值得我欣賞的？是獃頭獃腦還是善於嫉妒？她只不過是被我利用的一個工具而已，她存在的價值，就是方便我今天順利地逃跑。」

「對了，她對我大概是個什麼樣的印象？還是說，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計劃中，還有我這個人的存在？」格茵問。

「你覺得我做事會那麼不動腦子嗎？你想想看，像她那樣一個嫉妒心爆棚的女人，我要是提到你，她還不得吵翻天？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對於你的存在一無所知。」

格茵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他的這個說法。但她似乎轉念想到了什麼，於是問道：「賽爾，我些擔心，你如今能夠狠下心來將梅莉一個人丟在費城，那麼，我又如何能確定，你今後不會把我一個人丟在賭城呢？萬一今後你迷上了某個蒙特利爾的女孩，並且去了她那兒，我該怎麼辦？」

賽爾非常不屑地扔了一句：「這種醋你也吃？你和梅莉不一樣，梅莉那種嫉妒心太強的人，我反正是受不了。對了，我給你買機票的錢還在吧？」

「嗯，在呢。」說著，她用手摸了摸豐滿的胸部。賽爾如痴如醉地欣賞著她的姿勢，然後溫柔地說：「你看，我幫你出了機票錢，但是沒有給梅莉一分錢，她要去費城，還得自己掏腰包。這樣一比較，你還不明白嗎？我肯定會跟你去賭城的，你放心吧。」

「那麼，我們到時候在哪裡見面呢？」格茵問。

「這樣吧，星期六晚上，你去賭城的藍天汽車旅館，那兒便是我們見面的地點。我大概會在星期六的下午趕到，因為還要將梅莉的那台汽車給處理掉，那可能要花點時間。你如果到了的話，就跟那裡的服務生說，你是我的太太，我事先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等中午的時候，我就把去賭城的機票買了。」說完之後，她又從櫃檯上拿了一瓶香水的樣品，然後在他鼻子下面搖了搖，仍舊裝出一副在買東西的樣子。

「格茵！」一個聲音突然從店鋪前面傳來，這讓她嚇了一跳。她連忙放下手中的香水問道：「有什麼事？」

「剛剛有個顧客打電話過來問，我們這裡有沒有新到的香水？」

格茵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而且聲音有些大：「告訴他沒有！」

此時，賽爾一把將她的手推到一旁，然後微笑著說：「寶貝兒，我們星期六的晚上見了！賭城，不見不散！對了，記得祝我好運啊！」

「嗯，賽爾，加油，多弄點回來啊！」格茵似乎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了。

賽爾微微一笑，然後用非常響亮的聲音說：「噢，真是麻煩，我根本做不了決定！我覺得，先回去問問她比較好，看看她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香水。」他一邊說，一邊離開了店鋪，表現出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格茵則一直默默地盯著他的背影在看……

外面的雨仍舊沒有停。賽爾衝進雨中，朝龐特阿西街方向跑了過去，因為梅莉就住在那邊。

梅莉的頭髮是褐色的，說話帶有一點西班牙口音，正是因為這一點，賽爾對她產生了興趣。他覺得，梅莉的話語中有一種魔力在吸引他。不過，在賽爾的眼中，這個女人所表現出來的特性更像是一個墨西哥人。如今，她在一家電話公司工作，而且主要負責接聽夜間的來電。也許是這個職業的原因，賽爾才會對格茵做出那種分析——梅莉是一個空虛寂寞的女人。

兩個月前的一天，梅莉在上班之前遇見了賽爾。在那之前，她的生活可謂是空虛寂寥，但現如今，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每天快樂到近乎瘋狂的狀態。而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戀愛了。

賽爾曾經非常明確地跟她說過，他們的婚姻之路有些非同尋常，而且要冒一些風險，只有搶銀行成功，他們才能成功地結婚，而且，結婚的地點不在本地，而是在遙遠的費城。縱使如此，她仍舊毫不介意，並且滿懷欣喜。

賽爾趕到她的住處時，已經十一點五十五分了。按響門鈴的那一刻，她剛剛換完了一套新衣服。門打開了，呈現在賽爾面前的是一個光彩照人、整裝待發的女人，而她這麼做，只是為了迎接他的到來。

「賽爾！賽爾！」梅莉一邊高興地喊著他的名字，一邊將他拉進了卧室里。他剛剛將防水外套的帽子往後一掀，梅莉就將雙手張開，然後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將整個身子都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接著便開始不停地說話。「親愛的，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我覺得時間過得真是太慢了。對了，賽爾，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有心事呢？噢，對了，你是打算今天中午的時候動手吧？」她抬著頭，天真地看著他。

其實，賽爾最不喜歡她這一點了，每次都問些廢話，這讓他感到非常煩躁。

「對了，賽爾，我已經把車子送去修理站檢查過了，車況非常好，而且連油都加滿了。到時候，這輛車就是我們的婚車了，結婚那天，就用這輛車把你帶到費城去。」

賽爾頓時覺得非常好笑，不過他剋制住了，然後非常認真地說：「很好，梅莉，今天剛好下雨，街上的人們要麼打著傘，要麼穿著雨衣，非常適合動手。而且今天，購物中心的停車場里車子肯定也不多。」

「賽爾，你打算什麼時候用車？我把車子停在哪裡比較好？」梅莉小聲地問，表現出一種對賽爾唯命是從的樣子。問完之後，她又將身子靠了過去。

賽爾伸手看了看錶，然後說：「十二點二十五分，不要晚於這個時間就行了。然後，你把車停在靠近床上用品那家商店的邊上，車頭朝著馬路，車尾朝著人行道，停好之後，引擎不要關。我出來之後，可以直接開走，也不用掉頭，這樣最安全。」

「嗯，賽爾，我會等你的，你千萬要小心啊！哎，一想到你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我就感到緊張，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寶貝兒，你別擔心啊，這只是一次非常簡單的搶劫計劃，而且所有的細節我都考慮好了。我們按照原計劃，星期天的晚上在費城碰面。你想想看，那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多麼具有紀念意義，算是我生命的最高潮，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會安全抵達的。」

梅莉突然顯得有些不太高興。「可是……可是我心中總是有些疑慮，直到現在，我都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認為你會把我娶回家。我知道你女人緣很好，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你，而且為了得到你，她們可以不擇手段。」

賽爾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後認真地對她說：「嘿，你看看，又來了！梅莉，不要老是覺得自己不如別人。我愛的人是你，有這一個理由，就足以讓我忘掉其他的女人了。你再說之前的那些話，我可要生氣了。按我剛才說的做，明天晚上，我們在費城碰頭，就這麼說定了。」

「……賽爾，我問你，你之前有沒有去過費城？」

「沒有。」

「你真的沒去過？」梅莉非常認真地望著他。

「我真沒去過。你幹嗎這麼問？」

「噢，我只是有些不放心而已。我總覺得，你可能認識某個費城的女孩，而且到了費城之後，那個女孩可能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怎麼會呢，不要胡思亂想了。」說完，他一把將她抱進了懷裡，然後不停地吻著她。

「賽爾，我是愛你的，可是萬一……萬一你到費城之後，移情別戀了，我該怎麼辦？」梅莉抬起頭問。

賽爾已經不想再回答這一類的問題了，他看了看手錶，然後說：「時間不早了，我得開始行動了。對了，趕緊拿個袋子給我。」

「好，你等等！」她連忙跑到了桌子邊，拉開抽屜，從裡面拿了三個紙袋出來。「賽爾，我沒有其他的要求，只希望你萬事小心。」

「放心，那麼明晚見了。對了，地點還記得嗎？」

「記得！」她思索了片刻，然後說，「勝利大道上的格林尼治旅館。我今天晚上就過去，這樣一來，明天你到的時候，我肯定就在那兒了。」

「很好！」說完，賽爾親吻了她一下。

梅莉仔細地盯著他的眼睛看了看，回吻了他一下，然後用她那特有的嗓音輕輕地說：「你不用為車子的事情擔心，我會將它停在你需要的位置的。」

他把梅莉剛剛拿過來的三個紙袋子疊好之後，夾進了腋下，並且將外套的拉鏈往上拉了一些，隨後便離開了她住的地方。

走了幾步之後，他回過頭看了看，梅莉還站在門口，一直在目送他。他揮了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雨中。

賽爾離開之後，梅莉也換上了雨衣，急急忙忙地趕到了停車場。雖說她的那輛汽車已經開了好幾年了，但完成這樣的事情還是非常輕鬆的。她開著車，以盡量快的方式朝摩爾購物中心的方向開了過去。路上，他希望賽爾告訴他的那個地方剛好有個車位，這樣她也不用再花時間去找別的位置停車了。她看了看時間，賽爾要用車也是二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她鬆了口氣，現在時間非常寬裕。

賽爾搶劫的整個過程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

他首先進入了第一國家銀行。賽爾發現有一個窗口剛好沒有人，他便帶著事先準備好的一張紙條，徑直地走了過去。走到櫃檯邊，他將那張紙條從窗口的小洞里遞了進去，然後一直面帶微笑地在那兒等著。在頭罩的遮擋下，他只露出了半張臉。出納接過字條看了看，上面赫然寫著一句話：「把錢通通裝進袋子里，否則就宰了你！」此時，出納員瞪大眼睛看了看外面那個人，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不過，他仍舊錶現得非常冷靜，不慌不忙地將錢一疊一疊地取出來，然後碼進了賽爾剛剛遞進去的手提袋裡。

銀行方面對於職員遭遇到這種突發事件時所做的培訓是這樣的：在為劫匪取款時，一定要遵照劫匪的要求來做，並且時刻保持冷靜，等劫匪將錢拿走，遠離櫃檯的時候，如果有必要，再去充當英雄，盡量避免與歹徒之間發生直接的衝突。畢竟，銀行的所有財產都上了保險。關於這一點，賽爾非常清楚。另外，他還知道，每個櫃檯的後面都有一個緊急按鈕，出納只要碰到那個按鈕，警報立即就會啟動，而且隱蔽的攝像機會將櫃檯前方的歹徒容貌拍下來。正是這個原因，賽爾進入銀行之後，並沒有將頭罩取下來。有照相機又有什麼關係呢？只露了半張臉的照片，又有多高的辨識度呢？

出納將紙袋和字條都遞了出來。賽爾看了看，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然後禮貌地朝裡面的出納說了一句：「小姐，辛苦了。」隨後，他立即走出了銀行，混入了人行道上擁擠的人群中。直到這時，那個出納才反應過來，按響了報警器。雖然下著雨，但街上並不冷清。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打傘的，穿雨衣的，背包的，提手袋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第一國家銀行的警衛站在門口張望了半天，連賽爾的影子都沒看見。此時，賽爾早就來到了哈里遜儲蓄公司。

之後，他在這裡將剛才的手法重新演繹了一遍，完成之後，他仍舊不忘記加上那句「小姐，辛苦了」。一切都很順利，他的心裡也感到非常輕鬆。或許等他逃離之後，報紙在對這則連環搶劫案進行報道時，人們可能會送給他一個非常好聽的綽號——「強盜紳士」。

一般遇到搶劫這種事情的時候，人們的反應都會慢半拍。等哈里遜公司的警報響起時，賽爾已經進入了第三個目標——大眾銀行北區分行。和前兩次一樣，搶劫順利完成。

之後，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和梅莉約定的地點。沒錯，床上用品商店旁的車位上停著一輛車，那是梅莉的車，引擎沒有關，也不用掉頭，踩下油門就能走。

購物中心周圍的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人們行色匆匆，打著雨傘或者披著雨衣在雨中前行。從購物中心一直到發動汽車，沒有一個人用稍帶異樣的眼光看過他。他連忙發動了汽車，然後沿著州立大街駛離了購物中心。此時，身後傳來了嗚嗚的警笛聲，按理來說，他應該感到緊張才對，因為警察已經出動了，可一想到計劃進行得如此順利，他內心就感到興奮、快樂、驕傲無比。

他沿著州立大街一直往西開，車子很快就要開出城了。根據州立條令，雨霧天氣必須打開車前燈，他照做了。那兩隻勤奮的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來回不停地刮著，為他的行車保證了良好的視野。他的車速不快，一直控制在限制的範圍內，而且整個人的狀態十分輕鬆，看上去一點也不緊張。這種狀態，完全不像是搶了錢要逃跑的劫犯，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市民。經過一個路口時，紅燈亮了，他將車停了下來。此時，一輛警車跟了上來。起初，他只是心中一驚，但很快就安慰自己說，這也許只是巧合。緊接著，另一輛警車從前方的路口拐了過來，而且就停在了他前面的那個十字路口。原本悠然自得的他瞬間慌了起來。

賽爾當即意識到，他被警方給包夾了。他本來想賭一把，猛踩一腳油門，朝前面停著的那輛警車撞過去，但轉而一想，梅莉的這輛車開了很多年了，車況一直不太好，如果直接撞過去，車子非散架不可。這個時候汽車逃跑也太遲了，因為警察已經下了車，並且還拿著手槍，正往他這邊趕過來。

警察示意他下車，將雙手放在頭頂，然後背過身子站好。除了照做，他還能怎樣呢？

沒過多久，法院就開庭審理了這起案件，而且這件案子的目擊證人正是梅莉。她在法庭上說：「我當時正好在大眾銀行的北區分行辦理存款的業務，填寫存款條的時候，我無意抬了抬頭，然後就看到了這個人。他當時穿著一身長到膝蓋的夾克，可以防雨的那種，而且頭罩也沒有取下來。當時我就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緊接著，我看見他站在櫃檯旁邊，往窗口裡遞了個什麼東西。裡面的那個出納開始還好好的，可是突然一下臉色就變得非常差了。我當時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覺得好奇，所以我一直在盯著那個人看。我當時根本就不敢相信，只能在電視里看到的情節居然被我碰見了，為了確認我的想法，我悄悄地跟了出去。所以，我不知道出納後面按響了報警器，因為我在銀行外面的馬路上，根本就沒有聽到。後面我發現，那個人在床上用品商店外面的馬路邊轉了轉，打量了一下停在那裡的幾輛車。最後令我氣憤的是，他居然把我的車給開走了！直到這時，我才肯定，他真的是在搶劫，而且還搶了我的車！

「沒錯，當時我的確是疏忽了，不過，我那天忘記關引擎也是有原因的，畢竟那天天氣不好，下了一天的雨，而且我要辦的事情也不多，估計就是打個轉的時間。當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之後，我立即回到剛才取錢的銀行，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跟警衛說了一遍，然後銀行方面立即就與警察取得了聯繫。」

梅莉向警方透露了很多關鍵的信息：劫案發生在大眾銀行北區分行的四號櫃檯，她停放在床上用品商店正門口車位上的汽車被盜，歹徒沿著州立大街向西逃跑了。她還將她的車型以及車牌號告訴了警方，因此，賽爾才會這麼快被捕。

在法庭上，梅莉是這樣描述她與這個強盜之間的關係的：「搶我車的那個人就是他！搶銀行的也是他！還有，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總之，賽爾註定要在監獄中過很長一段時間了。其實，梅莉是否出庭作證根本就不重要。判刑的依據是他搶走的那三袋紙鈔，外加一把玩具槍。整個案件基本上不存在什麼爭議，審判一結束，賽爾就被關進了聯邦監獄。

很快，賽爾的第一個探監日到了，而第一個前來探訪他的人居然是梅莉。

看到賽爾之後，梅莉又傻傻地朝他笑了起來。他們倆之間隔了一層鐵絲網，於是，她用手摸了摸網子那邊賽爾的手，這是他們現在唯一進行肌膚接觸的方式。她一邊笑，一邊朝裡面的賽爾打招呼：「親愛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你了，你在這裡過得還習慣嗎？我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你。對了，你一定要堅持，我會等你出來的。到那個時候，我再跟你結婚！」

賽爾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只覺得一陣恐懼感撲面而來，他有些不安地說：「梅莉，你可以不用等我的……真的……我……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情。」

她心中很清楚賽爾到底想問什麼，但她仍舊用一種非常天真的聲音問道：「噢？你想知道什麼事情？」

「你為什麼要報警？你不是跟我說過嗎？你會愛我，會嫁給我，哪怕是跟我一起搶銀行也不後悔，這些你都忘了嗎？」

「怎麼可能忘呢？我一直很愛你啊，包括現在。」她非常認真地回答。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報警？為什麼要向警察出賣我？」

「因為你愛上別的女人了！我心裡很不高興，就這麼簡單。」她回答得非常乾脆，並且帶著濃重的西班牙口音。

「我真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搶劫的那天，我原本只是跟你吻別。可當你的肩膀靠近我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香水味。如果我的判斷正確的話，那款香水應該叫作香奈爾五號。」

賽爾沒有再反駁什麼，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決定要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梅莉起初表現得非常淡定，但很快，她就掩飾不住內心的急切了，「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搶銀行的那天，你中午來找的我，找我之前你在幹什麼？是不是在跟某個女人約會？」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我那天的確和一個叫作格茵的女人見面了。她是龐特阿西街上一家百貨店的銷售員，主要賣化妝品。按照我的原計劃，搶劫成功之後，我要帶著她去賭城。」

聽到這句話，梅莉起初目光獃滯，整個人精神狀態低落到了極點，隨後，她的怒火瞬間爆發了出來，提高聲音，哽咽地喊道：「偽君子！你這個偽君子……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那一瞬間，她並不只是帶有西班牙口音了，而是彷彿成了一個真正的西班牙人。

賽爾仍舊不打算反駁什麼，從事實上來說，梅莉說得沒錯。不過，他現在在琢磨一連串的問題：「肩膀上的香水是否是格茵故意噴上去的？或許這是女人之間的一種競爭方式，以此達到向梅莉挑釁的目的？或許是因為她知道，梅莉這個人嫉妒心太強，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採取一些行動來整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格茵這麼做的動機在哪裡呢？」這一系列的問題都是純理性的，真正的答案他現在也不可能知道。

想到這裡，賽爾嘆了口氣，說不定格茵也是一個嫉妒心很強的女人呢？也許給錢的那個做法本身就是錯誤的，因為不信任她，所以才給她錢。其實，他的初衷本非這麼複雜，只是想在搶劫完成之後，將這兩個人通通地從身邊支開而已。

梅莉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問道：「賽爾，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老老實實回答我！我，還有那個女人，你到底選哪一個？」

賽爾此時已經煩透了，要不是這個叫梅莉的女人，他現在也不至於落得這般下場，還有什麼好跟她解釋的呢？賽爾抬起頭，隔著鐵絲網，直直地盯著眼前的這個女人，然後說：「你一個人傷心去吧，我永遠不會告訴你的！」

其實，這個結局對梅莉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賽爾搶劫成功之後，他既不會帶著梅莉去費城結婚，也不會帶著格茵去賭城逍遙。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得克薩斯州的拉里諾。那裡有他中學時代的初戀，那個女人叫白娜，現在是夜總會的一名女招待，他打算將她帶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