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五胡戰爭之南朝煙雨2

78.4.3中流砥柱

這一回說到，擊水中流看祖逖，守境安民羨陶侃。

我們提過無數遍的名士軍閥劉琨在北方遍地魔獸的險惡環境下舍死拼殺之時，他的好基友祖逖又經歷了什麼呢？祖逖留下了兩個著名典故，「聞雞起舞」和「中流擊楫」，深為後世尤其是南宋憤憤文人的推崇，詞章查重率不要太高。而在我看來，祖逖還是比不上同時代的名將陶侃的。畢竟陶侃是入武廟的，並且論典故，「釣台移柳」也不差，推崇者庾信也比南宋憤憤們逼格高多了，樹猶如此人何以堪。。。「陶侃搬磚」也比「聞雞起舞」對年輕人有價值，有約束遠比放縱心情難！（這名將陶侃，正是後面文學大家陶潛陶淵明的祖上；而同時代的名將庾亮，卻與後面文學大家庾信庾開府沒有什麼關係。）

我們說過，自祖逖與劉琨相約避於中原后，他就避到江南來了，讓劉琨一個人在中原孤軍奮戰。當時，江東共主司馬睿正致力開拓江南，根本無意北伐。作為八王時就混個臉熟和此時的流民領袖祖逖就進言道：「晉室之亂，並不是皇帝無道，百姓造反，而是藩王爭權，自相殘殺，給了夷狄可乘之機。如今北地百姓備受蹂躪，都有奮起反擊之志。大王如能命將出師，讓祖逖等人為統領，江北豪傑必定會望風響應，淪亡人士也會歡欣鼓舞。如此，也許可以申雪國恥。」司馬睿雖不願北伐，卻也不便公開反對，於是任命祖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但卻只撥予千人糧餉、三千匹布帛，讓他自募戰士，自造兵器。這等於就是說，你愛幹嘛幹嘛，我也管不了你，你好壞也別來煩我。

AD317年，於是祖逖率領跟隨自己南下的宗族部曲百餘家，毅然從京口渡江北上，並在大江之中，用力拍擊船楫，立誓要掃清中原。他在渡江后，暫駐淮陰，起爐冶鐵，鑄造兵器，又招募到士兵二千多人。後世憤憤，多著眼他的廓清中原的氣概，我卻從他希圖亂世崛起中看到了一顆不安分的心。野心家往往放出魔鬼意圖渾水摸魚而不考慮能否控制局面，這亂世雖然與祖逖無關，但他那顆心雖不中已不遠矣，只不過這亂世的規模大大超過了他的想象，以至於最後他活成了一個悲劇。

都說是抗擊胡人，結果祖逖首先是對著結堡自守的漢人下手。中原這些結堡自守的漢人也不是好惹的，有贏有輸。在解決了名義上本已歸附東晉的塢主張平、樊雅之流后，祖逖與中原的漢人梟雄之一的陳川狠狠相撞。陳川是乞活軍大帥陳午之後乞活軍的實際掌權人，乞活軍自逃出晉州縱橫中原怕過誰來？兩邊開始是合作關係，後來為了爭奪部屬大打出手。AD319年陳川干輸了一氣之下就帶著乞活軍投了石勒，這就直接違背了乞活帥陳午遺囑「勿事胡」，可見乞活軍的節操也就是那麼回事。祖逖為了干陳川，與後趙的石勒交上手了，至此，終於實現了北伐驅胡的目的。不知什麼原因，石勒與祖逖並沒有幹什麼大仗，也許石勒忙的很，搭理你就算輸了。祖逖就與石虎的部將桃豹對峙並最終趕跑了桃豹。不管怎麼說，祖逖算是在河南站住腳了。當時河南境內的漢人梟雄有趙固、上官巳、李矩、郭默等割據集團，各據一方，經常兵戎相見。咱說實話，這麼多人大亂斗似乎也不在乎多祖逖一個，那麼祖逖北伐的意義何在？是消滅這些割據集團還是參與他們的內鬥？還是為了給祖逖劉琨好基友製造中原碰面的機會？可惜倆水平太次，碰不著！中國的外禍，很多內禍實大於外禍。

內禍果然到來。AD321年，晉元帝任命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司兗豫並雍冀六州諸軍事、司州刺史，給祖逖找了個婆婆。祖逖當然不痛快，這明顯是找事來了。朝廷當然希望給名義上歸順東晉的梟雄們帶上緊箍咒，這道題無解。（就像後世南宋淮東置制史與忠義軍的梟雄們，無解！果然南宋憤憤們要歌頌祖逖，這是場景重現啊。設或辛棄疾領北人北伐，不過為中原添一梟雄耳。）祖逖認為自己一心報國卻得不到朝廷信任，說穿了就是那個位置憑什麼不給我卻空降一個辣雞？不久在雍丘憂慮而逝，時年五十六歲。祖逖死後，豫州百姓如喪父母，譙梁百姓還為他修建祠堂。晉元帝追贈祖逖為車騎將軍，並命其弟祖約接掌其部眾。後趙趁機入侵河南，祖約難以抵禦，退據淮南的壽春。基本哪來回哪，祖逖北伐算是雨過地皮濕，在中原什麼痕迹也沒有留下。（自來東晉號稱三大北伐，祖逖、桓溫、劉裕。我看祖逖與后兩次沒法比，大概只可與庾冀北伐的雷聲大雨點小差不多。巧了，祖逖北伐時有個叫桓宣的幫忙不少，到庾冀北伐的時候桓宣還是主力，一打就輸一輸就撤。桓宣與桓溫、桓玄雖然都屬於樵國桓氏，但血脈還是比較遠的。）自來屠龍少年與惡龍就是蛇鼠一窩，這祖逖還沒來得及變惡龍，這祖約倒是踏踏實實長出了翅膀與鱗片！（或者說，這個屠龍少年變異的閾值有點高，但是其兄弟的變異的閾值也未免太低了！）

在這南北大動蕩，胡人入侵，漢人最後的屏障依靠，中流砥柱，不是這中流擊水的祖逖，而是不顯山不露水的陶侃等。北方亂鬨哄，漢人胡人大亂斗，法統已失、兵強馬壯者為之，南方也不太平，漢人能否守住這最後的法統很難講。這陶侃一開始是西晉名將、荊州刺史劉弘手下，當時AD303年，底層張昌聚眾在江夏起事，不願遠征的丁壯及江夏一帶流民紛紛投奔張昌。起事後張昌更名李辰，自命相國，扶立山都縣吏丘沈為天子，並為其更名為劉尼，謊稱漢宗室後嗣，建立政權，設置百官。張昌攻下江夏郡，旬月之間，眾至三萬。張昌用全部兵力包圍宛城，打敗前將軍趙驤的軍隊，殺死羊伊，劉弘只好撤退至梁縣。（連當年參與八王之亂的鎮南大將軍新野王司馬歆也戰死，當然，陶侃的恩主劉弘當年也差點參與八王之亂。）張昌圍攻襄陽，但失敗。張昌轉攻襄陽不下，即沿漢水進入長江。派部將石冰東進經略揚州。一時間，荊、江、揚等州大部分地區為張昌所控制。劉弘派陶侃等人在竟陵進攻張昌。陶侃等人屢次與張昌交戰，大敗張昌，前後斬殺數萬人，張昌逃竄到下山，他的部眾全部投降，荊州平定。他的部將石冰等繼續在淮、揚一帶作亂。后被江東大族殲滅。

永興二年（AD305年），揚州刺史陳敏見北方大亂，朝廷無力控制江東，於是起兵佔據揚州，又遣其弟陳恢沿江西上進攻武昌，意圖割據江南。荊州刺史劉弘命陶侃為江夏太守、鷹揚將軍，率軍抵禦陳恢。陶侃以運輸船作戰艦使用，有人說不能這樣作，陶侃說：「用官船來打官賊，有什麼不行的？」陶侃與陳恢交戰，多次擊敗陳恢。又和皮初、張光、苗光在長岐共同擊敗陳敏的部將錢端。陶侃治軍嚴肅整齊，凡有繳獲，全部分賞士卒，自己身無私財。

這陳敏當年也是靠擊敗反賊張昌的部將石冰起家的，結果屠龍少年變惡龍，發現作亂收益更高，於是舉兵反叛，自封都督遼東軍事、大司馬、楚公等，假稱接受詔命，北上迎接晉惠帝。並驅逐揚州刺史劉機等，盡占吳越之地。陳敏辣雞得與造反派沒有兩樣，一旦佔據江東，刑法政治全無章法，英雄豪傑不佩服他，而且陳家子弟凶暴，所到之處便是禍害。周圮、顧榮等江東人望時時恐懼禍事來臨。於是周圮、顧榮派人密報征東大將軍劉准，請他發兵到江邊，自己作為內應。劉准派揚州刺史劉機、寧遠將軍衡彥等從歷陽出發。陳敏命弟弟陳昶及將軍錢廣駐守烏江以抵禦官軍，又派遣弟弟陳閎擔任歷陽太守，戍守牛渚。叛軍中有個錢廣是周圮的同鄉，周圮暗中指使錢廣殺死陳昶。錢廣又派他的部下何康、錢象送信給陳昶，陳昶低頭看信，何康揮刀斬殺陳昶，宣稱已殺陳敏，敢有違抗的誅滅三族，吹號角作為內應。錢廣先布置軍隊在朱雀橋，在橋南列陣，周圮和顧榮勸說甘卓，「如果江東割據夠成功，我們應當共同贊助，但今天看來必敗無疑。我們接受陳敏官祿，事敗之日，必將被斬首送往洛陽，題曰逆賊顧榮、甘卓之首。這不僅是身敗名裂，而且辱及萬世，豈能不改弦更張!」甘卓便背叛陳敏。（甘卓是錦帆賊江東名將甘寧的曾孫）陳敏率領一萬多人將與甘卓交戰，還未渡河，顧榮用白羽扇指揮，恍如諸葛再世，陳敏的部眾於是漬散。陳敏一人單騎逃到江乘，被殺死，全家就戮。

下一個屠龍少年變惡龍的，是吳興人錢璯，因起兵討伐陳敏有功，被八王勝利者司馬越授以建威將軍之職。AD311年二月，洛陽告急，司馬越擢升錢獪為建武將軍，令錢增援。同時被征入洛陽的還有揚州刺史王敦。錢璯率軍進抵廣陵，聽說劉聰大軍途經逼近洛陽，心生恐懼，按兵不動。司馬越督促甚急，限以軍期，錢璯於是謀反，企圖先殺王敦。王敦知道后逃回建鄴，錢璯於是殺度支校尉陳豐，焚毀糧倉，自稱平西大將軍、八州都，劫持孫皓的兒子孫充，立為吳王，后乂殺掉孫充，率軍渡江南下進攻義興。江東共主司馬睿派遣將軍郭逸、都尉宋典等討錢璯，但都因兵少不敢接戰。三月，又是周圮率領當地地主武裝增援郭逸，很快消滅錢璯。這就是有名的「三定江南」,否則，司馬氏根本坐不穩江南。三次叛亂周圮都出大力，義興周氏是東吳以來的著名大族，所謂「江東之豪，莫強周沈」，其中的「周」，即指義興周氏，「沈」是吳興沈氏。周圮的祖父周魴，在孫吳為鄱陽太守，曾截髮騙誘曹魏揚州牧曹休入皖，與大帥陸遜一起大破曹軍十萬。周玘的父親周處，字子隱，更是中國歷史上富有傳奇色彩的知名人物。除三害，拜陸遜之孫陸機陸云為師，（這輩分好像對不上？）後來被梁王司馬彤陷害，以五千力戰叛逆齊萬年七萬之陣中，不退而死。

司馬睿以周圮「三定江南」之勛，以他為建威將軍，吳興太守，封烏程縣侯，（孫堅當年也是，烏程是吳興治所。）並划陽羨縣和周圍一些地區立為「義興郡」，以旌揚他興義兵平定江南的功勛。東晉能接續衣冠之功，全賴周圮、陶侃等人之功。到了現代周圮名聲遠不如陶侃，那是因為他後來差一點屠龍少年變惡龍。建興元年(AD313年)，周圮與宗族黨羽密謀發動政變。司馬睿得到這一情況后，秘而不宣，召周玘為鎮東司馬。當時司馬睿的頭銜是鎮東大將軍，鎮東司馬是鎮東大將軍府的主事，參預軍事謀划，看樣子似乎是要重用、提拔周玘。可還沒到任，又改授周為建武將軍、南郡太守。周只好回頭到江陵上任半路上，又調他為軍咨祭酒。哪有這樣任官的?這不是在折騰著玩嗎?周玘對司馬睿的反覆非常氣憤，又知道自己的計謀已經泄露，終於憂憤而死。其子周勰按遺訓聯絡起事，沒有成功。司馬睿以周氏為江東豪望，人心所歸，也沒有加以追究，仍然安撫周氏如舊。但畢竟，這個屠龍少年身上也已經長出了逆鱗。。。（《在緬甸尋找喬治·奧威爾》裡面講到了這樣一個故事：有條惡龍壓迫人民，每年都會有一個勇敢的少年去與惡龍搏鬥，但是從沒有回來過。直到一年又一個少年帶著寶劍出發了。有人偷偷的跟在他的後面，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少年來到惡龍的巢穴，找到惡龍，並用寶劍殺死了惡龍，少年坐在龍穴里一地的金銀財寶上，慢慢他的頭上長出了犄角，身上長出了逆鱗，背後長出了翅膀。。。）

而陶侃，也有兩次參與作亂的機會，都堅持初心沒有參與。一次是華軼官位拉攏，一次是王敦持刀威逼。華軼與王敦先後作亂，陶侃都堅定站在反賊亂黨的對立面，可謂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了。（這個屠龍少年變異的閾值有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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