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姚搖不知道蔣執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那個女生後來怎麼樣。

只是死死貼在房門上，心臟咚咚跳。

生怕蔣執去而折返，把她從房間里拽出來，然後問她——你怎麼又來我這刷存在感！

她對燈發誓，真的沒有！

前幾天的事兒還歷歷在目，姚搖躲他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撞槍口。不過說來也蹊蹺，她怎麼在這兒碰到蔣執，還好死不死的撞見人家退婚現場。

是退婚吧……

姚搖眨眨眼，他親口說的，讓那位姓金的小姐取消婚約，還說自己喜歡胸大活好不粘人的類型。

哦，還得能好聚好散，想得開。

感情和他搞個對象還要提前做好被一腳踹開的準備？

姚搖翻了個白眼。

這人怎麼變成這樣，明明高中的時候還很正經專一，難不成真被她刺激得轉了性，在六年裡睡了無數個「胸大活好不粘人」？

腦中莫名出現十八禁的畫面，姚搖一哽。

……算了。

關她什麼事兒。

姚搖晃了晃腦袋。

剛巧周晉發信息給她，問她好了沒，她這才整理思緒，再度拉開房門。

走廊里空無一人，卻殘留著來自蔣執身上的煙味，就好像剛剛他在這裡站了很久，很久都沒有離開一樣。

-

隨著一曲大提琴表演，宴會正式開始。

整個大廳都充斥著上流圈華貴的氣氛，雖然賓客不多，但個個神采飛揚。

姚搖和周晉一前一後地走上去，擺好姿勢。

跟著，一束光打到身上。

發現舞台變換，原本喧鬧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重磅的來了，蔣老太這才向台上看去。發現上面正站著她的「雪珠」，老人家眼神立刻亮起來，「我的雪珠哎！」

老太太的面子誰敢不給，眾人立馬上來一起圍觀，好像站在她們面前的是什麼天王老子仙女降世。

原本正跟一個伯伯說話的蔣執聽見動靜，也跟著轉頭看向舞台。

女生身材纖細，體態優美，漂亮的臉表情空靈，就像落入凡間的仙子，男生護在她身後，宛如一對漂亮的藝術雕塑。

瞥見姚搖的第一眼，男人毫無防備地怔住。

不是不知道她在舞台上什麼樣，可如此近距離地看她跳舞，的確是很多年以前的事。那時的她比現在要矮一點，也圓潤一點，但身上的那股勁兒始終沒變。

天生媚態是她，清純天真也是她，即便在那個圈子裡浸淫那麼久，她骨子裡那種渾然天成的吸引力也從未消減。

就好像這六年從未從誰的指縫中流過。

兩秒后，背景音樂響起。

是王錚亮的那首《你是我的》。

隨著細碎的鋼琴前奏，舞姿翩然而起，不大不小的舞台就像一處與世隔絕的天地，兩位舞者全身心投入，每個節拍都配合得天衣無縫。

「雲飄來了，雨落下了守著窗我開始想你了天微亮了，你出現了輕輕的暖暖的融化了我你是我的，如此簡單我就滿足了我是你的，請相信我的心永遠都不走了

……」

也許這首歌本就帶著安靜的魅力，整個大廳都墜入一種莫名沉醉的氛圍中，無法否認的是，舞台上的女孩兒太耀眼了，就算只是簡單的旋轉，踢腿，微笑，你的眼神也會情不自禁，牢牢鎖在她身上。

不過短短三分鐘，就好像做了一場美輪美奐的夢。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台下頓時掌聲雷動。

姚搖和周晉拉著手，鞠躬后像兩隻輕盈的蝴蝶一般退場。

眾人的讚歎聲卻依舊沒有停，隨處都能聽到「太美了，太好看了，沒看夠」這樣的誇讚。

就連神情漠然蔣執也輕輕勾起嘴角，眼底情緒未明。看得在旁默默盯著蔣執的金小姐差點把桌子掀了。

靠。

什麼東西！

明明之前還一副不著調的浪子模樣，說什麼喜歡胸大活好不粘人的，怎麼現在看別的女人眼神就那麼深沉？

好像喜歡人家多少年一樣。

越想越氣，金小姐把高腳杯狠狠撂在桌上。

-

一系列的忙碌讓姚搖把碰見蔣執那事兒全然忘到腦後。

回到後台重新整理好妝發，又換上一條溫婉長裙，她和周晉才在侍應生的帶領下去見壽星。

此刻節目單進行過半，冷餐還未結束，穿著玫紅色絲絨禮裙的蔣老太正和旁邊幾個打扮雍容的老婦人聊天。

姚搖看著她的側影，莫名有些眼熟。

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侍者帶二人上前，蔣老太笑呵呵地轉過身來，看見她的一刻，眼裡瞬間點了光。

姚搖的笑容卻僵在臉上——

這他媽不就是那天穿著花襯衫花褲子買不到蛋糕急得要哭了的老人嗎？

怎麼一轉眼就變成豪門富婆了？！！

……

花了整整十分鐘，姚搖才把前因後果搞清楚。

總的來說，就是蔣老太非常喜歡《望西樓》那部電視劇，最喜歡的角色就是她演的那個笨蛋又氣人的大小姐林雪珠，也是沒想到兩個人緣分這麼深，還能在蛋糕店碰到。

後來生日要到了，家裡人為了讓她高興，就花錢邀請她來表演。

一老一少聊得很投機，蔣老太看姚搖就像看朵花兒似的，「你說你，怎麼這麼會長，以後也不知道便宜了誰家大傻小子。」

姚搖低眉一笑。

腦中卻不知怎的，忽然浮現出蔣執張臉，嚇得她馬上晃頭。

瞎想什麼？

人家可是喜歡胸大活好不粘人的！！！

看到她臉上的陰晴變化，蔣老太一笑，「怎麼，心裡有人了？」

姚搖哽住：「沒有。」

蔣老太：「真的？」

「……嗯。」

「那剛跟你跳舞那個？」

「老同學。」

對話漸漸朝奇怪方向發展。

姚搖有種不好的預感，往回抽了抽手，想找個借口離開，卻沒想到蔣老太搶先一步，「沒有就太好了。」

蔣老太一臉高深，拍了拍她的手，壓低聲音，「我手頭可有不少好貨。」

「……」

姚搖害怕極了。

從沒見過這樣嬸兒的老太太，她當時就想跑。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下一秒，她就被蔣老太原地拽起。

姚搖一臉懵逼，卻因金錢不能反抗，硬生生被她拉到兩個男人面前。

其中那個穿著拼接格紋西裝，個子極高，既復古又尊貴的男人——

正是蔣執。

對上男人的視線，姚搖：「……」

因為剛見過，這會兒她沒那麼驚訝，但依舊掩飾不了內心的不自在，迅速漲紅臉。

蔣老太高興極了，像介紹自己孫女一樣，「給你們看，這就是我的雪珠。」

兩個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姚搖瞬間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蔣執倒是泰然自若，不咸不淡道，「姚小姐的舞姿很美。」

「……」

抬眸一撇，男人似笑非笑。

姚搖捏緊拳頭，鼓了鼓腮幫子沒說話。

既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要用什麼語氣說，她甚至不懂蔣執的表情代表什麼。三番五次的相遇，三番五次地讓他不爽，她都不知道現在蔣執是怎麼看她的。

還是蔣老太打破僵局，「是吧，我就說我的眼光不錯，我們雪珠多才多藝。」

像是想到什麼，她忽然問，「對了，我聽和你一起跳舞的男孩說，你們是北城八中的？」

姚搖緩緩點頭。

蔣老太一臉驚喜，「我們小執也是哎！」

姚搖皮笑肉不笑。

卻在下一秒，神色一滯。

我們小執？

她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眼前笑意未達眼底的男人，一種極為不妙的猜測在腦中盪開，這兩個人，不會是——

答案還沒蹦出來，蔣老太搶了先，「我這寶貝孫子當年可是北城八中擊劍隊的靈魂人物呢，可出名了。」

跟著又來了一句，「既然你們是校友，那一定認識吧！」

姚搖：「……」

寶貝孫子。

榛子蛋糕。

在走廊上碰到他和別的女人說悄悄話。

震驚之情無以復加，姚搖艱難地望著他。

男人勾著唇，眼底藏著飽含深意的冷光，彷彿等她這個表情已經等了很久。

所以，那個為了讓蔣老太開心的家人，會不會也是他？

思及此，一股燥意從腳底板升上來。

姚搖瞬間垮下臉，偏頭避開他的視線，聲音冷冷淡淡，「不認識。」

男人笑容凝固住，下顎線綳直。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不爽，姚搖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挺直腰板兒，又加了句，「完全不熟。」

-

「你怎麼看起來心情那麼差？」

宴會長桌上。

周晉吃飽后問她。

姚搖一點兒都不餓，刀叉一個勁兒地在肉上面戳，面前還擺了好幾份美食，她都沒怎麼動。

的確心情不好。

發覺自己給蔣執打工，她心情怎麼可能好。

前方長桌不遠處，蔣執正坐在老太太身旁，陪老人家其樂融融地就餐。

姚搖盯著男人看了幾眼。

磨了磨后槽牙。

偏巧這時蔣執也朝她看來，神色未明。

視線相接的一瞬，姚搖立即心虛地低下頭，叉了一塊牛肉狠狠塞在嘴裡，咬得咯吱咯吱響。

倒是蔣執，目光未動，舉起裝著蘋果汁的高腳杯，輕抿了一口。

周晉看了看姚搖，又看了看遠處的蔣執，忽然低聲道，「我怎麼覺得，蔣神還對你還念念不忘啊。」

「……」

姚搖：地鐵老頭看手機.jpg。

這幫人都想什麼呢，就憑她早年那種操蛋話都能說出來，蔣執要是還喜歡她就是傻逼。

周晉可不懂她的彎彎繞繞，喝了點酒，開始念叨，「哎，你還記得嗎，高一那陣兒，你長胖了，咱倆跳雙人舞，我老是舉不好你，咱倆就幹了一仗。」

「那會兒蔣神正好在擊劍室，聽見動靜，拎著個劍就過來了，我當時嚇傻了，以為他要揍我。」

「可沒想到他第一件事兒是去哄你。」

周晉說得特來勁。

姚搖神色微動，垂下眼睫默默聽著。

「當然，哄完你也沒閑著，他直接把我提溜過去。那時候我才一米七，瘦得跟小雞崽兒似的，他一米八幾，我哪敢惹。」

「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我就乖乖站在那兒。」

「結果這傢伙直接把你抱起來了。」

被他帶入回憶，姚搖雙頰跟著熱起來。

周晉比劃，「就單手，掐著你的腰，一下就把你抱起來扛到肩膀上，我記得你嚇得嗷嗚一下，死死抱著他的脖子，臉都紅了。」

「蔣執就那麼直勾勾地盯著我，盯得我他媽都要尿褲子了，當時誰不知道他為了你打架休學一個月啊，我連個屁都不敢放。」

「不過事實證明我想多了，人家只想羞辱我。」

「現在回想起來，嘖，他還真是帥，就跟偶像劇男主角似的。」

「我還記得他當時跟我說了什麼，差點兒把我整哭，」周晉費勁巴拉地想，「不過說什麼來著？我忘了……」

沒等他想起來，姚搖淡淡開口，「舉不動就賴小姑娘，你還是個男人么。」

周晉愣了一下，一拍桌，「對，就這句。」

說完他就嘿嘿笑。

姚搖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只覺眼眶發酸，鼻子也不大舒服。

睜開眼睛是現在的蔣執，閉上眼睛是回憶里的蔣執，她簡直被這個男人逼得無處可逃。

疲累湧上心頭，姚搖看了眼手機，時間不早，她想早點兒回家睡覺，正思索怎麼開口，侍應生忽然來到她身邊，「姚小姐。」

姚搖愣了一下，抬起頭。

侍應生笑著：「蔣先生讓我通知您一聲兒，等會兒跟他一起走。」

「……」姚搖沒懂，「什麼意思。」

視線下意識落在蔣執身上，此刻，男人正用手帕優雅地擦著指節分明五指修長的手，配著他那一身精緻復古的西裝，斯文又不羈。

耳邊，侍應生的聲音再次響起，「意思就是今晚他送您回家，順便把尾款給您結了。」

姚搖：「……………………」

我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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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某人：念念不忘好痛苦

姚某人：他再喜歡我就是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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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詞來自王錚亮的《你是我的》超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