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董靈清法破無虛道 竹葉青毒傷馬陵將
詩曰:
一箭引得三軍亂,當年明月照天山。
莫道術毒非君子,兵法何厭詭道繁。
話表那賊道無虛發威,幸得路新宇與沈濤請來董浩。當時無虛罵道:「何處雛兒,敢惹道爺!」董浩一面按下雲頭,教沈濤、路新宇下了,一面喝道:「賊道,是你二仙山的祖宗來了!」馬陵眾人看去時,那董浩甚麼模樣?有詩為證:
翠筆簪冠稱如意,春雲繡衣燦九霞。
短須系絛纏蛟龍,朱雀紋履映桃花。
七星槍動飛鎏虹,五雷訣起嘆變化。
何須仗劍展奇術,佳絕董浩施妙法。
無虛大笑道:「早聞當初二仙山有個公孫勝,助那梁山逆賊,吃東京的殺了,你尚敢來助馬陵逆賊!」這董浩平素最敬的,除卻師父羅真人,就是師兄入雲龍公孫勝,聽了此語,恰似撮鹽入火,煙騰騰燒起來,手發掌心雷,就是一打。
那無虛見是正法,心中恐懼,轉口道:「貧道乃筍冠仙人弟子,仙長為何發難?」董浩畢竟年輕,眼看雲下黑氣瀰漫,道:「汝那陰屍五行陣乃是傷天害理之法,筍冠仙亦是有修行之人,怎能教你如此手段?」無虛見話上頭了,乘機道:「賢弟不知,貧道師父亦是知曉天命的,豈不聞天道無善惡,唯一同乎?」董浩呸了一口,只道快快受死。下面兩邊眾將,也各自停下,看兩邊答話。
無虛默然無語,忽然伸手一指,只見一道黑氣,直直射向董浩。董浩冷哼一聲,輕鬆接下了。卻聽下面沈濤高呼聲:「連珠地來了!」董浩一緊,卻見偏了,遙遙射向遠處。董浩心疑。無虛呵呵笑道:「你可知何意?」董浩哪裡懂?無虛見他中計,大笑道:「終究是個雛兒,空有本事。實不瞞你,你那馬陵泊捉了我的人,乃中吾之計也。」董浩尚不明白,下面陳明遠猛省道:「孫家小雜種尚在營內!」孫鑫聞言亦是驚異道:「既是如此,道長何不早說?」無虛輕蔑一眼,不言。
只說無虛與董浩鬥法,無虛本事雖贏不得董浩,只是董浩到底初出茅廬,少不經事,無虛只求擾亂,窺其破綻。看他忽地噴出數道黑氣,紛紛化作鬼怪,足足有一十三具——原來無虛師從筍冠仙時,筍冠道人言其命注十三,故而離開筍冠道人後,以妖法害了一十三條極善之人的性命,收了魂魄以備不時之須。無虛道:「孺子可敵得我這一十三員大將否?」董浩也不答話,又放五雷法應對。無虛又道:「此俱是吾之神將,個個不亞你師羅真人!方才那黑氣催動貧道仙法,我侄兒此時定大亂你軍營寨,你慢一刻,就多死一個賊人!」董浩聽了愈發焦躁。
下面孫鑫亦聽得愈發起疑,暗道:「道長既說不知二弟三個私自出兵,這又怎說是自己的計策?」澹臺立倒是不放在心,只顧殺人。房圳已得力鵬背回。無虛口裡仍舊念叨,董浩終忍不住,祭出鎏虹七星槍,就要決勝——看官,這法器若祭出就勝,又何苦待到此刻?只是董浩少年心性,若是鎮靜,以正破邪,安得無虛猖狂?只見七星槍飛出,眾鬼粉碎。無虛輕鬆一躲,登時閃過。再是一鬼乘董浩間隙,咬在肩上。董浩慌亂,吃無虛一發黑氣打落在地。無虛見勝了,眼下無人可擋,大笑道:「可知吾神將的利害?」下面孫鑫斗膽發問道:「敢問道長,究竟二弟是否求你?」無虛斜眼一瞅:「貧道只借你孫家的刀,殺馬陵的人,損傷幾把又值得甚麼!」孫鑫一驚,亦吃無虛一發黑氣打翻在地。無虛道:「侄兒若知進退,貧道亦念舊情,佛眼相看。待到破了馬陵,貧道定為朝廷加封,不輸那陳希真,彼時你也雞犬升天;若是不識抬舉,也教你與孫淼一路!」孫鑫聽了只顧捶地。
無虛言罷,忽看路新宇扶起董浩,又發一道黑氣,打翻兩個。無虛齜牙瞠目,嘴裡流出許多黑血來,叫道:「賊兒莫逃,先殺了你二人,教魂魄永世與我做奴!」那剩下陰鬼,身軀驟巨,托起無虛,伸爪來刺。董浩哪裡能擋?正危急間,忽看天上一道炸雷經過,打在無虛身上,頓時七竅噴血。無虛嘶嚷道:「又是何方救兵!」只見天上金鱗涌動,又現一道人,頭戴星冠,身披霞服,手持松文古定劍,立在雲中龍首,口裡道:「妖道,天譴已至,報應就在目前!」無虛倉惶失措,支吾道:「卻是作怪!汝這妖星陰魂……」那道人一指,陰鬼早被打散。無虛慌忙浮起,心中愈怕,使出渾身手段,只要拚死一搏。道人冷笑,揮劍一劈,卻看無虛一條胳膊墜地。道人朝董浩道:「師弟速決!」董浩心中激奮,挺身使出全力,再祭七星槍,霹靂一發,正中無虛。董浩撤回七星槍,拿在手中,念動真言,向著無虛一指,喝聲:「疾!」只看一道金光射去,無虛慘叫,轉瞬間便化為灰燼。
事畢,董浩與路新宇兩個,眼中含淚,彼此攙扶站起。那道人微笑道:「二位賢弟,此番下界山神報曉天庭,天帝命吾除賊,待到功成之日,再得相會!」轉瞬架龍而去。陳明遠等人見了,遙空拜謝不已。有詩為證:
但因情義濃血脈,引得神龍出雲來。
音遺身去留期會,漫看紅霓照玉台。
卻說澹臺立、孫鑫兩個,見無虛已死,各自逃生。幸得馬陵軍被廝殺的狠,一時未追上。二人逃回庄內,卻看庄內火起,各自驚恐。你道為何?原來方海錦一行抄入孫家莊側旁——原先是吳瑋璠同方海錦查的路,那孫家莊本欲建龍池,又是地勢低洼,多有水道,方海錦等人故選了數十會水的嘍啰,潛入庄內,如今孫家眾人皆出,方海錦、張航幾個又水性精熟,孫家哪曾防備?方海錦等人殺入庄內,只覺庄內腥臭難聞,有剛死的血氣,也有死久了的腐臭氣。遙遙見到一房內冒著黑氣,順著挨近,只覺更臭。也有嘍啰忍不住吐了的。方海錦心中也懼,斗膽推開,只見黑蠅如帳,團團衝出,牆上地上又多是白米般的蟲兒。睜開眼看,上面又供著一個邪尊,煞是兇惡。繆宇飛忙道:「取火來燒了!」當下嘍啰點火。
那邊孫家也有庄兵聞聲而來,方海錦焦急,剛升了火,忽見得遠遠一個人形站著,隱隱約約,甚不清楚,稍微近看,又好像記得。張航開口道:「和盛兄弟?」那人已然不見。方海錦還在發愣,張航推他道:「定是教我們去那救吳兄弟。」方海錦只得跟上。行了數百步,果然進了黑牢里救出吳瑋璠。方海錦又在牢里看到幾具朽臭屍骨,知是同村鄉民,都是違了孫家的令,吃他們害了。眾人都罵道:「不殺盡孫家,誓不罷休!」
張航扶著吳瑋璠,方海錦親自包出朽爛屍首,待出了黑牢,命人燒了此間。吳瑋璠強撐要借軍器來,張航、繆宇飛不得已,只好給了一把,和他牢牢同行。那邊方海錦又教傳令,凡是孫家老小,一個不留。眾人殺至大廳內,已然沒人。方海錦眼尖,仍見老賊孫無德站在龍池旁,手持長竿。吳瑋璠亦是發怒,道:「此老狗教我殺了,方才解恨!」方海錦答應了,換過張航,扶著吳瑋璠持刀走近。卻見孫無德毫不在意,只哭哭啼啼,長竿在龍池裡攪,口裡念叨著:「淼兒何在,為父想的你苦……」方海錦懂水裡的事,知是撈屍。吳瑋璠雖是不解,卻也猜得七八分,不禁手也軟了。
正猶豫著,池內驀地暴起,只見孫淼屍首,泡的發脹,上身是人,下身是鯉,長卻數尺有餘,開口道:「化龍也!」一把抓起孫老者,拖入池內,此番不由他不死。眾人無不心懼。方海錦知孫淼已為妖物,忙命人於孫家庫房內搬來石灰、草席,連連投了數十袋丟入池內,再展開草席遮蓋。不多時,池水沸熱,不知多少水族掙扎。方海錦、張航、繆宇飛手持魚叉亂搠,直到沒了動靜,眾人猶自心悸。有詩道:
軀殼異類本非罪,更仗術奇作妖氛。
自古不正皆湮滅,堪笑旁門枉平生。
以此孫鑫兩個回庄,恰被眾人看到。吳瑋璠暗伏於側,正是:仇人相見,分外明白。只看孫鑫進得門來時,吳瑋璠乘機拼力殺出,猛地刺死孫鑫,割下腦袋,隨之力盡倒地。澹臺立慌忙揮斧來殺,方海錦、張航、繆宇飛三個一齊都上,架住澹臺立。殊不知三人豈是澹臺立的對手,眼見得被逼得緊了,性命只在剎那,只聽庄外喊聲震天,頃刻路新宇、朱成、力鵬殺至。澹臺立自知難敵,急急虛砍一斧,破窗而出,早有閆言領嘍啰候著,一眾撓鉤套索搭著,就地活捉。
再說馬陵軍營內,姚雨汐等人回營歇息。姚雨汐道:「此番且是抵住孫家,望方海錦幾個成事。」眾人也在安撫。忽見營內黑氣湧來,眾人慌亂,營后又是一聲大響,一人暴雷也似的大喝起來,正是孫森。原來無虛法術施下,孫森精力暴漲,掙開鐵索,衝撞而出,恰似犀兕出柙,逢人就打。留守眾將本難敵法術,如今又以血供神,如何能擋?竹竿上那孫焱首級也嘎嘎笑將起來,桿下一無頭屍首亂爬。朝天竹陸影、九尾狐吳賽鳳兩個勉強帶人拿著鉤桿,牽住那屍首。頂上孫焱大笑道:「賊人早早受死,道長有言,保我弟兄不死不滅!」帳內呂坤鍵提弓而出,見孫焱言語猖狂,彎弓搭箭,一箭射在嘴中,滾落在地,吳賽鳳忙命人砸碎此頭。孫焱口中仍叫罵。陸影見此,取來燒炭火盆,一把倒扣在孫焱首級上,頓時筋骨焦臭,尚在掙扎。陸影臂弱,石糧誠恐有失,向前一腳踏上,把一個非人非怪之物,生生炙了。
那邊孫森一身黑氣,虺蛇般扭在身上,提著兩具嘍啰屍身,四處亂砸,又殺過來,人均披靡。呂坤鍵上前阻止,吃他隨手一砸,屍首橫撞在身上,撲地倒了。李傑、徐寶二人忿怒,各呈本事,哪裡敵得,亦被打倒。孫森笑道:「莫慌,今日都是爾等死期。」說罷,一腳踢翻一個嘍啰,再發勁踩死。忽望地上孫焱屍身,也不發怒,笑道:「蠢物!」又看那陸影、吳賽鳳兩個,一個青衣淡妝,恰似碧玉瓦松般惹人注目;一個朱裙烏髮,好像那嬌滴滴虞美人兒。一時心似雪獅子撲倒火團里,全都化了,吐舌流涎道:「好娘子,夫君來看覷你。」陸影大怒,拔腰刀來刺,怎當孫森,吃他一手抓住腕兒。孫森還道:「娘子,若要強的,俺可要捏碎腕兒了。」吳賽鳳來救,孫森皮骨似鐵,侵傷不得,亦被抓住。
姚雨汐等人強撐著扶起呂坤鍵,是時哪有嘍啰敢上前去。姚雨汐親自架弩,射在孫森背上,卻看黑氣涌動,彈開箭矢,孫森大笑不止。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吳賽鳳取釵兒狠插在孫森左眼上,孫森凶獸般叫起,丟開二人,左手護眼,右手一拳打在吳賽鳳小腹上,賽鳳吐血,昏死在地。孫森罵道:「賤人,老爺生剝了你!」正要逞凶時,乍地力盡。孫森還在奇怪間,不防王凱飛至,一腳踢在臉上,當時踢翻孫森。眾人都喜,知無虛定然已亡。孫森眼看必死,猛瞅著吳賽鳳昏死在面前,捨命爬去,一把扣住喉嚨道:「若想她活命,且將我……」話音未落,呂坤鍵神箭先至,正穿眉心,頭一歪死在一邊。可恨孫家五子,自逞其能,戕害一方,棠棣相忘,落得身死族滅,可為觀者戒,有詩為證:
拳凝堪臂力,壘散弱土石。
悌義拋卻日,各執一半屍。
當晚,馬陵軍燒埋一應屍首,安撫鄉民,與村坊各家都賜錢糧一石。復清點莊上錢糧,單夠山寨三五年之用。重傷頭領,各有人醫治,俱不在話下。陳明遠又教沈濤作起神行法,先行回山報捷。這壁廂閆言押過澹臺立上得廳來,澹臺立當時跪拜道:「小人抗拒義士,又捉了頭領兄弟,自知罪重,然本各為其主,今被擒,願求歸順,侍奉左右。」姚雨汐道:「這廝也是武藝超群,兄長不如……」陳明遠聞言,亦有幾分招攬之意,卻見吳瑋璠負傷而入,大喝道:「奸賊!截了和盛拇指,便不提了!」復見呂坤鍵帶人尋得和盛首級前來,那和盛首級因放在木匣內由石灰腌著,面目未曾改色,眾人見了皆哭。澹臺立無言以對。陳明遠便喝令將澹臺立推出,剖腹剜心,與孫家眾子首級一同享祭和盛。大軍就孫家莊上休整三日。
三日後,將庄內一應錢糧軍器馬匹悉數運回山寨,大小頭領收拾起身,忽報沈濤又到,報說山寨與官兵交戰之事。陳明遠聽罷,神眉剔豎,怪眼圓睜,大叫:「眾多兄弟,速速與我回山!」
眾位看官定有問又是何故?原來卻是那張叔夜一夥,自平了河北田虎回朝,接得聖旨教他再討淮西王慶。張叔夜憂悶,張伯奮不解,遂與父親請教。張叔夜道:「非是憂心王慶,為父卻是擔心那淮陽軍馬陵泊的賊人,早晚必為天下大害!」張仲熊粗魯,努嘴道:「那些賊算得甚麼?當初梁山雖強,也不是遭俺們滅個乾淨!」張叔夜嘆氣道:「當時僥倖,如今馬陵凶賊,狡毒亂境,若是養成氣勢,我等難辦……」說罷,須臾分付教喚來一人,那人是誰?乃是征田虎時新收的將佐,都喚他逐漢犬,姓艾,名大金。艾大金入府,張叔夜分付道:「本官命你去私討馬陵泊,不須破賊,能殺得他一兩個,滅他威風便好。所過州縣,自你權變,切記不可擾亂百姓。」那艾大金自恃本事,心道破賊又有何難,先領命去了,正是:犬羊哪堪與虎鬥,魚蝦妄自同龍爭。張叔夜見分付已定,又令整頓大軍,於三月二十日發兵征討王慶。
且言這艾大金自受了命征討馬陵泊,一連數日不曾有動靜,只顧尋歡作樂。直近了四月,卻思道:「且尋我結義兄弟出力。」找來澶州知州滿統華、相州刺史清百年。那清百年乃是山東制置使清萬年的三弟,與滿統華、艾大金都是金蘭兄弟,均是奸惡貪贓之人。三人商議一番,滿統華道:「朝中如今張相亦得勢,可惜前番力鵬敗了,我等縱然立功,張相面上定不好看。」清百年道:「此番馬陵泊氣勢如虹,不可輕敵,我等勝則功微,敗則過大,如何是好?」艾大金道:「張郡王亦不好得罪。」思來想去,三人推出二人,一個喚做竹葉青李金宇,一個喚做翻身蟒段大猛,都是澶州、相州人氏,官拜團練使,與了他兩個精兵五千征討馬陵泊,全權委任,亦不問勝敗。
當時沈濤道:「這二人各有手段,庄浩兄長領兵交戰,對了三陣,輸了兩陣:前日謝順與李金宇交戰,戰十數回合,李金宇便走,謝順趕去,被他暗箭射中,伏於馬上歸陣。不期那箭上卻是有毒的。又有王宇琪出陣,對上段大猛,這二人皆是猛將,正是:兩虎相鬥,必有一傷。戰有八十餘合,已分勝敗,只是王宇琪死戰不退,不覺一個手慢,吃段大猛一棍打在手臂上,負傷歸陣,因此又輸了一陣。寨中醫士又解不得謝順之毒,庄兄等眾人正不知如何是好,特來報知。」
陳明遠見說了,急急要回,姚雨汐勸道:「兄長莫急,我等拚鬥已久,勞師如何廝殺?且眾將亦多傷損。小弟不才,願與哥哥帶一隊輕騎去救山寨,餘下大軍且慢行。」陳明遠答應了,又道:「婁軍師不知病情如何。」姚雨汐笑道:「她是我冤家對手,待到回山,救她一場,又可勝她一回。」路新宇聽聞謝順中毒,也道:「哥哥莫憂。」乃說了下營鎮遇楊文軒之事,又道:「前些日子因見那喬大欺辱女道虹一,想到兒時有個相識的玩伴,現在蘇州獨自行醫,姓王名力,因醫術高超,頗有名望,都稱她為賽華佗。我兩家是世交,數年未見,怕她被潑皮無賴欺辱,故請楊文軒前去接她入伙。我這妹妹必然能解謝兄之毒。」陳明遠方才安心。
當下,陳明遠點起少數人馬,留下路新宇主管大軍,自與姚雨汐、呂坤鍵幾個頭領,帶人前去回救。當日夜裡回到大寨,看謝順與王宇琪傷勢。王宇琪傷了右臂,動彈不得,只能絡了。謝順則已卧床數日,水米未進,不省人事,前程未卜,早急壞了四岳與郝郡楠。陳明遠心中鬱悶。次日清早,又報官軍再來攻打,明遠領眾便起,于山下擺開陣勢,與官軍對陣。陳明遠望去,那竹葉青李金宇怎生打扮?有詩為證:
流金戰甲分日輝,錦繡征袍描月玉。
白馬帶鞍金孔雀,戰襖護身綠鸚鵡。
飛魚袋內插畫弓,銀簇箭上抹劇毒。
透龍槍似竹葉青,暗算無常李金宇。
又見李金宇身邊翻身蟒段大猛,怎生模樣?亦有詩讚道:
山崦落日走毒蟲,狠目闊眉豺狼體。
鑌鐵棍舞掃千軍,紫騮馬騁過萬里。
殺人膽藏六尺身,拚命心憑兩臂力。
翻身蟒名不虛喚,大猛將軍莫可敵。
陳明遠見二將非常,便道:「哪個前去應戰?」只見衡山王鐵樹與恆山曹崇坦兩個出陣,李金宇、段大猛迎上,兩兩對住。王鐵樹與段大猛旗鼓相當,愈戰愈勇,漸漸斗近百餘合不分勝敗。王鐵樹道:「你這矮子倒也有幾分本事。」段大猛罵道:「草寇莫小瞧本將!」陣上凌飛雪尹柔雨見了,記著姚軍師吩咐,叫道:「哥哥少歇,待小妹拿他!」挺著梨花槍出陣。王鐵樹會意,撒開撤走。
段大猛本要逞勇,欺是個女子,怒道:「哪有要婦人替你的,是好漢再回來廝殺!」那邊李金宇輕王鐵樹所為,又看曹崇坦也退,自道:「賊人終究本事尋常。」彎弓搭箭,就射向王鐵樹。尹柔雨叫道:「兄長當心!」王鐵樹絲毫不懼,吃一箭射在背上,叫道:「謝將軍贈箭!」原來此番王鐵樹身披厚甲,只為取箭,將來待賽華佗王力來了,以便救人。李金宇見此,心裡道:「我這毒性烈,群賊之中,莫非有高人來救?」那邊尹柔雨纏上段大猛,段大猛自負勇猛,欲速戰了事。二人鬥了二十餘合,藝潼詐敗而走,段大猛要立功,拍馬緊追。藝潼從袍底取出素棉套索,看得仔細,回身一撒,段大猛早中招,吃藝潼從馬上拖下。王鐵樹接應,生擒了段大猛。
李金宇見了,勃然大怒。曹崇坦回來再戰,這番施展平生之所學,舉鎲去刺。李金宇全無畏懼,用槍招架。曹崇坦步步緊逼,要為謝順報一箭之仇,不容李金宇喘息。李金宇暗道:「好個猖狂的賊人!」便虛晃一槍,詐敗而走。曹崇坦報仇心切,只顧追去。陣上庄浩急叫歸陣時,早被李金宇翻身一箭,射於馬下。降天龍侯帥並渾家赤眼巾幗張妮拍馬來救。侯帥迎住李金宇,張妮將曹崇坦救得歸陣。侯帥罵道:「無良小人,怎敢放冷箭,用毒來傷洒家寨中兄弟!」李金宇也罵:「是才你馬陵泊拿婦人算計段團練!」二人拼殺,李金宇武藝較侯帥原勝兩三分,又兼侯帥先時舊傷未愈,只要逞強,身子少力,斗到三五十合,不覺胸口疼痛,讓了李金宇一招,吃一槍戳著胳膊。侯帥棄槍而逃,回到陣中,昏死馬下。
那邊李金宇看侯帥傷了,高呼道:「水窪草寇,聚眾謀反,今天兵至此,還不投降!我這槍與箭上均有劇毒,汝等要有義氣,火速繳械,我可救你那三人,教你等一齊受縛!」張妮聽了,罵道:「奸賊傷我夫君,你若是條好漢,快快獻上解藥救了當家的!不然教你那矮子一同陪葬!」孟子程急道:「還有我二哥四哥的份!」李金宇聽了,暗暗叫苦。身邊有小校道:「團練,艾大人、清老爺他們若是知曉,不是好事。」李金宇咬牙道:「且先回軍。」陳明遠見了,與眾將道:「此人似有難處,更有毒槍葯箭,不可追殺。」眾將只得應了。
回到山寨,陳明遠並眾頭領去看曹崇坦與侯帥二人,較謝順一般,先是發熱,隨後大喘粗氣,兩眼睜不得,湯藥不能入口。姚雨汐問了侯帥情況,知他好強,目今中毒,不好責怪。張洲道:「小弟任萊州時,曾聽聞過那李金宇,此人喜用毒克敵,手裡那條端的有名的喚作五毒透龍槍。凡中他毒的,死生雖有早晚,但無解藥必死。是人是畜,上坡七登,下坡八踏,平地九步見閻羅,正是『七上八下九不活』,以此都稱這毒作『開腿亡』,不知用了何許藥物製成。」張妮本是伏於榻旁哭泣,聽了此語,猛地站起。趙梓晗知情不妙,急急攔住。張妮罵道:「我去割了那段矮子的耳朵!竹葉青若是不送上解藥,先教他僚友死了!」眾人好歹勸住了。
那邊婁小雨被劉楚扶來,姚雨汐本要問她是否安好,顏面上掛不住,嘴硬道:「終是我比你強上一分,一戰捉了敵將……」婁小雨苦笑道:「還是如此脾氣。」正說間,路新宇引大隊軍馬回山,聞說了李金宇的事,又道自家教楊文軒去請王力,只在一兩日內便來。婁小雨道:「若是不來如何,萬一路上生事,豈不兩相耽誤?」姚雨汐道:「我亦想過,奈何事情緊急,便是再令人去請,也怕來不及……」說罷命王鐵樹取來毒箭,道:「此箭定然也是那毒,寨中可請來別的醫士來看。」陳明遠點首,下令呼喚。忙到戌牌時分,群醫都道自家才學低微,識不得,解不得。陳明遠不由泣道:「前些日子才去了和盛兄弟,今番又不能醫解三位兄弟的毒,莫不是天欲亡我兄弟也?」眾人皆憂鬱難言,當晚無話。
快到三更時,陳明遠輾轉難睡,庄浩、姚雨汐幾個都來陪伴,百般撫慰。忽有嘍啰來報:「有個自稱飛將焦明武的,帶著數條好漢,前來投奔。」陳明遠本以為楊文軒來了,聽是他人,又不認得,不免興意闌珊,勉強說句請來。只見一漢,帶著數人,被嘍啰領入卧房。陳明遠無神坐起,抬首望見門邊有一女子,路新宇亦瞧見了,不禁道:「卻不是我王力妹妹?」那焦明武便拜道:「陳明遠哥哥還請容小弟細說,乞發人馬,去救楊家哥哥!」有分教:
欲濟難施,無知市井踏春杏;怒起拳來,飄蓬金剛斬惡徒。
直使:
行義客反困幽獄,患病人卻得青囊。
不知這焦明武要說何事,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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