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她死了
墨黎只是拿著毛巾幫季慕白擦著頭髮，雙眉緊緊地蹙著，一雙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季慕白看，裡面流露著再明顯不過的心疼。墨靈玉在他眼裡，果真是毫無分量，季慕白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
他太過了解她，明知她知道這事是什麼反應，便想盡一切方法瞞著她。
他好像沒有錯，可她心裡卻終究生了疙瘩，她介意，不可否認的介意。
她曾經那麼憧憬自己的婚禮，和墨黎的婚禮。
三個人，各有所想，各有所思。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我對你多好啊……我明明說了，你給我三個月，我就放手了。"墨靈玉吃吃地笑出聲，已然站在墨黎身後，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墨黎的臉，但還未觸及，她又被狠狠地推了出去。
這次，她的嘴角帶上了血，他對她，向來沒有留過情。
即使受了重傷，墨靈玉卻還是維持著她的高傲姿態，她自顧自地站起身，拿出帕子仔仔細細地擦拭著血跡，直至她恢復了以往的優雅姿態，她才滿意地笑出聲，有些凄涼地說道，"為什麼……你還是要把局面搞到這個地步？"
三個月而已，很難嗎？
她是威脅了他，可那都是因為她太過愛他啊，她不是季慕白，不敢奢求撒一個嬌或是撒潑滾打就能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她已經足夠卑微，卑微拿自己的性命來交換愛情。
可他卻事事都要拿她靈魂碎片來換，對她冷言冷語，轉身卻對季慕白這樣呵護有佳，她那麼渴望的三個月，他卻連一秒都不肯施捨給她……
墨黎抱著季慕白，拿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在觸碰到她額間的熱度之後，不經意地蹙緊了眉，心疼地問道，"小小，累不累？你有點發燒，去睡一覺好不好？"
從未有過的卑微姿態，昔日即使她不愛，他也是高高在上的，他本來，就是踩在雲端的神。
在她愛上之後，他便越發地高傲了，從未這樣小心翼翼過，像是他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
可是明明最處處為她著想的，不是她季慕白自己，而是他，他何錯之有？
她只是有一點介意，一點點而已……
"不好。"季慕白拒絕了他的好意，明明心裡想要扯出一點笑意出來的，可是最後，她還是介意……
她要聽墨靈玉講下去。
可能人就是這樣，即使是遍體鱗傷，也要狠狠撕開真相，即使那之後等待她的，是萬劫不復。
"你知道，我對她沒有感情，對不對？"墨黎問得小心翼翼，手卻越發地摟緊了她，他的力道很大，像是害怕失去似的。
她很倔，她眼裡容不得沙子，他都知道。
第一次，他琢磨不透她的心思，一點都猜不出。
"……"
"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麼愛你，可你卻總是視而不見。"墨靈玉的聲音帶上了絲絲哭音，動人依舊的古琴弦般的聲音，嚶嚶的，好似在挑動著自己的婉轉惆悵，凄涼悲哀。
她向前走了幾步，一雙眸子始終盯著墨黎看，像是怎麼也看不夠似的，不願離開一分一秒，自嘲般地笑了一聲，柔柔地說道，"你以前說過我像你，我們都是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人，可是，墨黎，我是真的把你的幸福放在心上的。"
否則，她不會奢求那三個月，否則，她不會下了決心撕碎自己的靈魂，否則，她不會殺了狐族所有的適齡女眷而背上了判族的罪名……
她做了這麼多，為什麼……他還是視而不見呢？
"小小，把這些葯吃了，你真的在發燒，我不騙你。"墨黎輕哄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配了葯，攤在手心裡，大大小小的藥丸混雜著，墨黎的神色很緊張。
她一發燒，就是大事。
季慕白推開了他的手，自己一個人跑到角落坐著，抱緊了雙膝，那雙腫紅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墨靈玉看。
三個人，像是身處三個平行空間一般，各自在渴求別人的回應，但最後都歸於平靜。
"你怎麼值得他這樣細心呵護？"見狀，墨靈玉蹙緊了雙眉，像是替墨黎不滿，眼裡又忍不住染上了一抹嫉恨。
"……"
季慕白啞然，無言以對。
她的確不值得，可她是真的傷心啊……
她做不到強顏歡笑。
季慕白將腦袋埋進了膝間，充做鴕鳥。
"閉嘴！"墨黎終於忍不住吼了一聲，眼裡的殺意狠戾明顯，一手緊握成拳，青筋暴露。
他想要殺墨靈玉，一早就想了。
一如季慕白方才見她那樣，墨靈玉在廳中，張開了雙臂旋轉了一圈，這一次，她越發地用心，像是在跳舞，卻想要將一身的情感都融入她的舞姿里，衣袂飛揚，腰帶飄動，她宛如一個仙子一般輕巧靈動……
而後，她穩穩地停住，唇角勾著一如既往的優雅笑意，她依舊眼含著濃濃愛慕地看著墨黎，柔柔地張口說道，"墨黎，我這身嫁衣好不好看？我阿娘說，等我們大婚之日，就穿這一身風風光光地進門。"
她知道他為什麼遲遲不動手，他害怕，她一死，季慕白會誤會他欲蓋彌彰。
可墨黎聽不得這話，這是他一直想要隱瞞的秘密，因為季慕白不喜歡聽。
她在求死。
"你簡直是活膩了！"
話落，季慕白看見墨靈玉笑了，笑的很美，她初見她時，便覺得她是絕美的。
她的笑容多了一抹釋然的味道，那雙和墨黎相似的雙眸卻還是滿含愛意地看向墨黎，貪婪的不舍的……
下一秒，季慕白的眼就被蒙住了。
隱約間，她好似聽見了什麼晶體掉落的聲音，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安靜得可怕……
沒了一會兒，蒙住她雙眼的手離開，再睜眼，她竟然看不見墨靈玉的任何痕迹，連一角衣袂都沒有看見。
"她死了。"墨黎的聲音再淡然不過，也再無情不過。
墨靈玉的死，甚至激不起他心中小小的一方漣漪。
"……"
其實她知道。
墨黎給了她最殘忍的死法，以前，那個邪物在被藍火灼燒時，叫的撕心裂肺。
而墨靈玉，到死還在保持她的高貴優雅，一聲不哼。
她到死還是愛著墨黎的。
季慕白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是惋惜，還是慶幸，抑或是其他，與那個邪物不同，墨靈玉曾經出現在她的生活里激起她平靜生活的漣漪，她沒有那麼多的善心去可憐天下蒼生，她也有獸性，可是現在，她卻有點傷心，說不清的傷心，或者說，是替墨靈玉傷心……不被他愛上，多悲哀。
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墨靈玉的感受，很不好受。
曾經的那些的不滿，曾經的那些嫉妒，好似在墨靈玉死的這一刻，隨之煙消雲散了。
季慕白愕然地看著前方，卻又不知道該看著什麼。
那是墨靈玉死去的地方。
"小小，我以後不會再瞞著你什麼了。"墨黎突然過來抱住季慕白，頓了一會兒，他緩緩地說道，"我們去結婚吧，小小。"
他最不想讓她知道的，費勁心思想要隱瞞她一輩子的，她如今也知道了。
以後，剩下的，他再沒了任何畏懼。
"好。"
季慕白愣愣地應了一句，沒有激動地大喊大叫，也沒有拒絕。
好似什麼變了，又好似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