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戲弄

佛羅倫薩遊人如織，每個著名的景點都有許多許多的遊客排著隊，蘇暖沒有行程計劃，幾乎是哪裡人多就往哪裡鑽，她興奮地隨著人流四處遊玩，完全不顧她身後一直如影隨形的連少城。從她離開別墅起，他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不管在哪裡，只要她回頭，他都在她視線能觸及到的地方。

蘇暖覺得煩，在最初的惱怒之後，卻又有種報複式的肆無忌憚。

人潮哪裡多她往哪裡去，哪裡的巷子複雜她便往哪裡鑽，住的是最平價的旅館，吃的是街頭的小吃，她不相信身後明顯從沒吃過苦的男人能忍耐得住。

只要讓他感到丁點不適，也會讓她的心情變好。

徐先生筆下的翡冷翠，是一個浪漫的文藝之都，這裡的每一處雕塑，每一幢充滿歷史的建築，深巷裡每一家有故事的小店，甚至每一個街頭的表演藝人都吸引著蘇暖的目光引得她無數次駐足。

連少城一臉寵溺地跟在她的身後，非常開心地享受她的捉弄，更十分樂意跟隨著她的腳步享受不一樣的旅程。

他也曾是在泥潭裡生活過的人，並不像蘇暖想像的那樣自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甚至在他人生最黑暗的那一段時間，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陪伴，或許不會有現在的連少城。

他會等她慢慢想起來。

「連少城！你煩不煩？」蘇暖瞪著眼睛看著手裡拿著她小包的連少城，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小包會到他的手裡去，看他的眼神充滿懷疑，只認為這又是他的花招，就像昨天他救下差點被馬車撞到的小孩一樣。

連少城冤枉地回頭望了望，小偷早已消失在人潮中，只得無耐地摸了摸鼻子。「有小偷，你太專註沒有發現。」

「……」蘇暖白皙的小臉漸漸爬起紅暈，伸手『惡狠狠』地從他手裡搶過包包，沒好氣地道。「那也不關你的事，你別跟著我。」

炸毛的蘇暖也一樣那麼可愛，連少城嘴角的笑意怎麼壓也壓不下去，心裡暗搓搓地想著，這是三天來蘇暖第一次跟他說話，值得紀念。

既然已經開口說話，連少城也不傻傻地綴在後面，順桿爬這項技能，他已經掌握得爐火純青。

蘇暖剛在廣場的露天餐廳坐下，點好餐，連少城就陰魂不散地跟過來，這次居然還直接坐到她的對面來，真是無恥至極！

「你到底想幹什麼？」蘇暖從沒遇到過像連少城這樣的人，頓時有些招架不住。

但也不得不說這幾天連少城的所作所為，讓蘇暖對他改觀不少，這個人其實並沒有她想象中的壞。

「嫁給我。」連少城從背後抽出一小束鮮花，這是他進餐廳時直接在路邊買的，蘇暖在鮮花前停頓了十來秒的時間，應該是喜歡的。

看著盛放的鮮花，蘇暖沒來由得感到委屈，她和孟浩在一起三年，卻從沒收到過他哪怕一朵鮮花，他總是一句『老夫老妻』便敷衍過去。

甚至許多重要的紀念日，他也總是說忙，別說禮物就連陪在她身邊的時間都少之又少，或許那個時候他只是忙著陪林夢潔。

以前從來不覺得，現在回頭在看，那段感情她受到的委屈竟然那麼多，從頭至尾都是她一個人在付出。

而洋桔梗，是襁褓中的她手裡緊握著的唯一信物。

「謝謝。」蘇暖下意識地接過鮮花，雖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抱有什麼樣的目的，但蘇暖想任性一次。

「不過，收了你的花並不代表什麼，我只是喜歡它，另外桔梗的花語是無望的愛，你選得真合適。」

連少城表情微僵，很快又放鬆下來，察覺到蘇暖瞬間有些低落的情緒，笑著給蘇暖倒上餐前酒。

「喜歡就好，花語不過是賣花的人強加上去的意義而已，第一次送花有些不熟練，下次一定注意。」

心裡卻把買花的花販在心裡罵了個夠嗆，這種花語的花怎麼能隨便擺出來，還讓蘇暖看到，多擺點玫瑰不好？

大紅的玫瑰，濃烈的愛！

只知道玫瑰代表愛情的連大少不時給路邊無辜的花販甩幾個眼刀。

「……」蘇暖不樂意理會他，端起酒懷淺酌一口，卻不否認，因為連少誠的話心情明朗了許多。

看在鮮花的份上，兩人還算平和地共進了一次午餐，蘇暖這些天也已經想明白，她對連少城確實沒有太多好感，但是也不應該把對孟浩和林夢潔兩人的怨恨轉移到他的身上，他雖然不無辜，卻也不是人格卑劣的人。

不說別的，至少他願意負責不是嗎？

蘇暖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借著上廁所的機會直接結帳離開。

連少城那樣的人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一旦認定了什麼事極難改變主意，蘇暖也不願意和他多說，歸根結底，是她不相信他。

不過一場人為的交易，酒醉后的意亂情迷，竟然讓他生出要娶她的想法，這對蘇暖來說，又諷刺又悲哀。

低頭看了眼手中清新的洋桔梗，蘇暖眼底閃過複雜的溫度，很快又消失不見。

巷口的街頭討生活的老藝人吹著哀傷的樂曲，深邃的眼底滿是滄桑，蘇暖摸了摸口袋已經沒有零錢了，微笑著彎腰把花束輕輕地放在琴盒旁邊，腳步輕鬆地離開。

洋桔梗，是她最愛也最恨的花。

遲等蘇暖不歸的連少城皺著眉頭看了好幾次時間，直接喚來待者才知道人已經離開。

從飯館後門匆匆追出來，巷子里人頭攢動，街頭巷尾跑過一遍后，哪裡都沒有蘇暖的影子，連少城苦笑一聲，失落地靠在牆邊，卻無意中看到對面巷口的老藝人琴盒旁邊的桔梗。

淡雅的小束桔梗靜靜地擺在琴盒邊上。

人潮川流不息，唯有那束桔梗靜靜地盛放在連少城的眼裡，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