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黎阿姨……」陳兮兮開口，心裡徹底墜入了深淵。她大概知道自己被趕出司家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全城了。像司家這樣的家族，有一絲風吹草動都足以成為整個A市茶餘飯後的談資，更何況是鬧出這樣的醜聞，還是集體捉姦？
她的手指緩緩在身側攥成了拳頭，抿唇不語。
「你回來幹什麼？」黎雪艷的話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蹦出來，整張臉都是諷刺和怒意：「擺著一張委屈的臉給誰看！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們整個家都被害慘了！你爸現在丟了工作！湘湘也被學校開除了！你乾的好事！你有本事就騷到整個A市去，再撿個高枝蹦躂！你還有臉站在這裡哭？」
陳兮兮不可置信地抬頭，開口，聲音喑啞：「丟了工作？開除……」
黎湘是她異父異母的姐姐，面前這個則是從小到大都恨不得趕她出門的繼母。
司漠的怒火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真不給她留任何活路了嗎？
陳兮兮眼眶再一次紅了，無助地扶著門框，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動作。
腦子一片空白，從早晨到現在，她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全世界都不相信她，全世界都對她報以冷眼和譏諷，她要怎麼給自己辯解？
「你成天可憐兮兮的給誰看啊陳兮兮？」黎雪艷一看見那張臉，氣就不打一處來，抬腿就走了過來，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伸手捏著她衣服破碎的邊角嫌惡地發出驚嘆：「真的是能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就奇怪你當初是怎麼突然就嫁給司漠的，是不是用了同樣的手段，幸好那時候還給你懷上孩子了，這次就沒那麼幸運了是吧？！」
不堪入耳的話她聽多了，但是來自身邊人的，才是最傷人。
陳兮兮伸手將自己的衣角給拽了回來，「當年的事情是個意外，我不想再解釋……」
「我需要你解釋嗎？」黎雪艷口出惡言，「你自己不乾不淨的事情做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現在看見你都嫌臟！」
陳兮兮咬牙。
譏諷的笑容，厭惡的目光，她已經看夠了。
從早晨醒過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彷彿活在一場夢裡——噩夢。
不，應該說從一年前和司漠的那場醉后歡愛開始，就是一場夢。
現在夢醒了，不屬於她的東西統統在現實世界里失去了，不屬於她的感情也徹底在今天早晨那個男人厭惡的口氣中碎得連渣都不剩。
「對，我不乾不淨。」她深吸了口氣，突然抬頭：「這一年來，你們享受了我不乾不淨帶來的便利之後，現在來矢口否認一腳踢開，會不會太晚？」
「你！」黎雪艷臉色一漲，青筋都開始跳動起來，一把揪起了陳兮兮破爛的衣服，「行，你能耐！我這麼動你你不舒服是不是？」
黎雪艷眯著眼睛，怒火在眼底燃燒著，一再壓抑，但還是沖了出來，「你就不該生出來你知道嗎？本來就是喪門星，陳家所有災禍的源頭都是你，陳兮兮。沒有你我們一家會過得很好，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連明天生活的錢要去哪裡弄都不知道！」
「我……」她張口，有些無力地垂了頭，眼淚已經流幹了。
「你什麼你！」黎雪艷將她往門外推搡著：「你倒是出去讓大家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靠著自己有張臉肆意妄為！司家是什麼人家你也敢招惹？現在好了吧！我們整個陳家給你陪葬！」
陳兮兮被她一推，跌下台階，腳踝瞬間鑽心的疼。
黎雪艷尖銳的嗓音不斷地凌遲著陳兮兮的神經，手中動作不停，說一聲便推她一下。
「你要妄想著做鳳凰也別連累了我們家！」
「你爸現在被整個單位恥笑！你妹妹上不了學，沒有任何一所學校敢收她！」
……
陳兮兮咬著牙，抖動的身軀在烈日下越來越厲害，接下來的話她沒有再說。這麼多年了，她知道說了也沒有任何用處，不用浪費口舌在這裡。
這個城市這麼大，只要她還活在司家的陰影下，只要是司家的爪牙夠得到的地方，她就不可能會有安生之處。
「陳兮兮小姐你，能不能放過我們？不要再給我們帶來災難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黎雪艷不依不饒。
「不用求我了。」她低頭，看了黎雪艷一眼，緩緩開口：「我不會再給你們災難，我放過你們，也……放過我自己。」
最後一句說得很輕，話音一落，陳兮兮便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陳家。
「陳兮兮你說什麼鬼話！」黎雪艷皺著眉頭在她身後尖銳地喊道：「滾出來！」
陳兮兮頭也沒回，直接上了樓，換下了身上殘露的衣服后拉出行了李箱，一股腦將自己需要的東西都倒了進去，掏出手機查詢了城市，稍稍猶豫之後，訂了Z市的機票。
再次拖著行李箱走下來的時候，黎雪艷看著她的眼神里染上了幾分厭惡和驚詫。
「玩這套有用嗎？」黎雪艷冷笑一聲：「一哭二鬧三上吊之後離家出走？奢望著我們來找你？」
陳兮兮抿唇，咬牙不語，拔腿就走，走到門口時卻突然停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陳家的公寓。
這個不大的家，在她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給過她半分溫暖。她閉著眼睛想感受一下美好的回憶，但撲面而來的儘是辱罵和輕視。
離開這裡……也確實是沒有留戀的。
「我從來都沒有任何奢望。」她一字一句道，伸手胡亂抹了一把眼淚，轉身離開。
「禍害！走了更好，永遠別回來。」黎雪艷揚聲道，盯著她的背影，冷笑一聲，轉頭進了客廳。
……
街道上的人不多，陳兮兮從家中出來，攔了車，放了行李之後上了車。
她告訴司機目的地，車子漸行漸遠，路兩邊的景物一閃而過，她按下了車窗，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著整個城市。
一個小時后，陳兮兮在機場下車，飛機在頭頂發出轟鳴，她拖著行李箱，毅然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