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乘興而來敗興回
四乘興而來敗興回
在魏先生這樣呆住的時候,卻聽到門外有人叫了聲楊嫂。她答應了以後,那個叫的人聲音變小了,挨著房門走向隔壁的夾道里去。這是個婦人,是鄰居陶家的女傭工。魏端本看到她這鬼鬼祟祟,心裡立刻明白過來,必是太太同陶先生一路出去賭錢去了,這是來交代一句話,且悄悄的去聽她說些什麼,於是也就跟蹤走了過去。這就聽到那女傭工低聲道:「你太太在我們家裡打牌,手帕子落在家裡,你拿兩條幹凈的送了去。」楊嫂道:「啥子要這樣怪頭怪腦;隨便她朗個賭,先生也管不到她,就是嗎,我送帕子去。我太太要是贏了錢的話,你明天要告訴我。」那女傭笑道:「你太太贏了錢,分你小費?對不對頭?」楊嫂道:「輸了就要看她臉色喀。今天和先生割孽,還不是這幾天都輸錢。」魏端本聽到這裡,也就無須再向下聽了,回到屋子裡,睡倒床上,獃想了一陣,怪不得這個月給了她十幾萬元,還混不過半個月。這十幾萬元,跑了多少路,費了多少手腳。下半個月,若不再找兩筆外快,且不談這日子過不下去,至少要和太太吵架三五次。而且,自己要買一雙皮鞋,也要作一套單的中山裝,這不止是十萬元的開支。他想到這裡,不能睡著了,一個翻身坐起來,將衣裳里記事由的日記本子翻著檢查一遍。這些事由,在字面上看,雖都是公事。但在這字裡行間,全是找得出辦法來的。
自己檢查著心裡隨時的計劃,怎樣去找錢來補家用的不足。這又感到坐在床沿上空想是不足的了,必須實行在紙面來列舉計劃,於是就了電燈光,靠著五屜櫃站立,把放在抽屜里的作廢名片,將太太畫眉毛的鉛筆,在名片背上,自己打著啞謎的作起記號。先想起了白髮公司的王經理,曾托自己催促某件公事的批示,這就把白改為紅,王改為玉,公事改為私章。這件事在陳科長那裡,已表示可以通融,徑直的就暗示王經理拿出五十萬來,起碼弄他個十萬。又想起合作社那一批陰丹士林布,共是五十七匹,放在倉庫里五六個月沒有人提起,可能是處長忘記了。經手的幾個人,全是調到別一科去了,檔案的箱子,自己是能開的。若是能把那五字改成三字,二十匹陰丹士林可以弄出來。這隻要和科長說明了,有大批收入,為什麼不幹?這市價五六萬的行市,就是一百萬。這可以叫科長上籤呈說是把那布拿出來配給,和什麼平價布、平價襪子,混著一拿,只要是科長把這事交給我辦,運到科里檢收的時候,就可以在分批拿出去的過程中,徑直送到科長家裡去。事成之後,怕科長不分出幾成來,於是另取張名片,寫了丹陽人五十七歲,半年不知所在幾個字。
第二次又在雜記簿上發現了修理汽車行通記的記載,這是共過來往的。處長上次修理車子,配了三個零件,照市價打折算錢,處長高興之至。運動科長上過簽呈,把南岸三部壞了的卡車拿去修理。通記的老闆,至少也會在修理費上給個二八回扣,十萬八萬,那也是沒有問題的。他這樣的想著,竟想到了七八項之多,每個計劃,都暗暗作下了記號。自己也沒有理會到已經站了多久,不過偶然直起身子來,已是兩隻腳酸得不能直立了。他扶著五屜櫃和板凳,摸到床沿上去坐著,他默想著自己是有些利令智昏了。單獨在家裡想發財,人都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了。可是話又得說回來,若不想法子弄錢,怎樣能應付太太的揮霍呢?這個時候,她正在隔壁揮霍,倒不知道心裡是不是很痛快?她正在那五張撲克牌上出神,還會有那富餘的思想想到家和丈夫身上來嗎?好是賭場就在隔壁,倒要去看看她是怎樣的高興。於是把皮鞋脫了,換了雙便鞋,將房門倒鎖了,悄悄的走向隔壁去。這時那雜貨店已關上了店門。裡面看門的店伙,顯然已得有陶伯笙的好處,鼓門的時候,應門的人,盤問了好幾句話,直問到魏端本交待清楚,太太也在陶家,是送東西來的,他才將門打開。人進去了,他也立刻就關上門。魏端本走到店房后,見陶伯笙所住的那個屋子有強烈的電燈光,由裡面射出來。因為他的房門雖已關上,但那門是太薄了,裂開了許多縫,那縫裡透露出來的光線,正是銀條一般。
魏端本走到門外,就聽到太太有了不平的聲音道:「真是氣死人,又碰了這樣一個大釘子。越拿了大牌,我就越要輸錢,真是氣死人。」她說這幾句話,接連來了兩句氣死人,可想到她氣頭子不小,若是走進去了,她若不顧體面罵了起來,那倒是進退兩難了。這把要來觀場的心事,完全推翻。不過好容易把門叫開,立刻又抽身回去,這倒是讓那雜貨店裡的人見笑的。因之就站在門邊,由門縫裡向內張望著。這個門縫竟是容得下半隻眼睛,看到裡面非常清楚。這屋子中間擺了一張圓桌面,共圍坐了六個男人,兩個女人。其中一個就是自己太太了。太太面前放著一疊鈔票,連大帶小約莫總有兩三萬元。她總是說沒錢用,不知道她這賭場上的錢是由那裡來的。人家散著撲克牌,她卻是把面前的鈔票一掀三四張,向桌子中心賭註上一扔。扔了一回又是一回。結果和著桌中心大批的鈔票讓別人席捲而去。魏端本在門縫裡張著,心裡倒是非常之難過,嘆了口無聲的氣,徑自回家去了。但他一不留心,卻把門碰響了一下。主人翁陶伯笙坐在靠門的一方,他總擔心有捉賭的,立刻迴轉身問句那個?但魏端本既已轉身,人就走遠了。並沒有什麼反應。
魏太太坐在陶伯笙對面抬頭就看到這扇門的。便笑道:「還不是你們家裡的那隻野狗?你們家有剩菜剩飯倒給野狗吃,就常常招引著它來了。」陶伯笙對這話雖不相信,但惦記桌上的牌,也就沒有開門來看是誰,無人答應,也就算了。這時,是這桌上第二位太太散牌。這位太太三十多歲,白白胖胖的長圓面孔,鼻子兩邊,兩塊顴骨,高高撐起,配著單眼皮的白果眼,這頗表示著她面部的緊張,也可想她在家庭有權的。若照迷信的中國老相法說,她是克夫的相了,她微微的捲起一寸多綠呢夾袍的袖口,露出左腕上帶的一隻盤龍的金鐲子,兩隻肥白的手,拿著撲克在手上,是那樣的熟習,牌像翻花片似的,向其餘七位賭客面前扔去。送到第二張的時候,是明張子了。魏太太緊挨了她坐著是第七家,第二張是個K,第三張卻是個A。她笑道:「老魏,你該撈一把了。」她說話時,隨手翻過自己的一張,是個小點子,搖搖頭道:「我不要了,看一牌熱鬧罷。」這以前還不是勝負的關頭,其餘的七家都出錢進了牌。這時,該魏太太說話,她看看桌上明張沒有A,除了對子,決計是自己的牌大。她裝著毫不考慮的樣子,把面前的鈔票,全數向桌子中心一推,大聲道:「……唆了!」她這個作風,包括了那暗張在內,不是一對K,就是一對A。還有六家,有五家丟了牌。只有那位范寶華,錢多人膽大。他明張九、十兩張,暗張也是個九。他想著,就算魏太太是一對,自己再換進一個九來,不怕不贏她。她今天碰釘子多了,有大牌也許小心些,現在唆了,也許她是偷機。
便問道:「那是多少?」魏太太道:「不多,一萬六千元。」范寶華道:「我出一萬六千元,買兩張牌看看。」散牌的那位太太對二人看上了一眼,料著魏太太就要輸,因為姓范的這傢伙打牌還相當的穩,沒有對子,他是不會出錢的,好在就是兩張牌兩家,先分一張給范寶華是個三,分給魏太太是個K。范寶華說聲完了。再分給范寶華一張是個九,他沒有動聲色,只把五張比齊著,最後分給魏太太,又是個A。她有了兩對極大的對子,向范寶華微笑道:「來幾千元『奧賽』嗎?」范寶華笑道:「魏太太,你未必有『富而好施』。僅僅是兩大對的話,你又碰釘子。」魏太太道:「你會是三個九?」范寶華並不想多贏她的錢,把那張暗牌翻過來,可不就是個九?魏太太將四張明牌和那張暗牌,向桌子中間一扔,紅著面孔,搖了搖頭道:「這樣的牌,有多少錢都輸了。」對散牌的人道:「胡太太,你看我這牌打錯了嗎?」胡太太笑道:「滿桌沒有愛斯,你有個老開和愛斯,可以唆。」她道:「那張暗牌,還是皮蛋呢。」說著,站了起來。她心裡明白,不到兩小時,輸了五萬元,明天自己的零用錢都沒有了,就此算了罷,那裡找錢來賭?范寶華見她面孔紅得泛白,笑道:「魏太太收兵了。」她一搖頭道:「不,我回家去拿支票本子來。」主人陶伯笙聽了這話,心裡可有點為難,魏太太在三家銀行開了戶頭,有三本支票,可是那家銀行也沒有存款。在賭場上亂開空頭支票,收不回去的話,下了場,人家賭錢的人,都把支票向邀賭的人兌了現款去,那可是個大麻煩。因道:「你別忙,先坐下來看兩牌。」范寶華連和她共三次賭,都是她輸了,心裡倒有些不過意。因把剛收去她唆哈的那疊票子,向桌子中間一推,笑道:「原封未動,你先拿去賭,我們下場再算,好不好?」
魏太太還不曾坐下,因道:「若是你肯借的話,就索興找我四千,湊個整數好算賬。」范寶華說了句那也好,他就拿了四張千元鈔票,放到她面前,她也就坐下來再賭了。她心裡想著:只有這兩萬元翻本,必須穩紮穩打,不能胡來了。又是三十分鐘,算把得穩,還輸去了八九千元。這桌上的大贏家,是位穿西裝的羅先生。他尖削的臉,眼睛下面兩隻轉動的眼珠,表示著他的陰險。只是小半夜,他已贏了一二十萬,面前堆了一大堆鈔票,其中還有幾張美鈔,是楊先生輸出來的。這楊先生只二十來歲,是個少爺。西裝穿得筆挺,只是臉子白得像石灰糊的,沒有絲毫血色。他不住的在懷裡掏出大皮夾子,在裡面陸續的抽出美鈔來。這個時候的美鈔是每元摺合法幣千元上下,這每拿出來三四張五元或十元的,這數目是很惹人注意的。魏太太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聽到賭友全叫他小楊而已。心裡也就想著,這傢伙是幾輩子修到的?有錢而又年輕。只看他輸了多少錢,臉上也不有一點變動,不知他家是有多少家產的。那小楊坐在她斜對面,見她只管打量著,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毛病,倒很感到受窘,只是把頭低了。其實魏太太倒不是看他的臉,而是看他面前放的那疊美鈔。想著怎麼找個機會,把他的美鈔也贏兩張過來才好。
機會終於是來了,輪到那大贏家羅先生散牌,在第三張的時候,她有了三個四,明張是一對。對過的小楊有一張A,一張Q擺在外面。自然是有對子的人說話了,她照著撲克經上釣魚的說法,只出了五百元進牌。此外七個人卻有五個人跟進了。小楊牌面上,成了一對A,姓羅的牌面上一對K帶一個J,魏太太換來一個K。這該那有對A的姓楊的說話。照說,姓楊的應當拿出大注子來打擊人,但是,他還只加了五百元。魏太太心想:糟了,他必然是有張A蓋著的。出小注子,恐怕也是釣魚。這樣倒霉,自己三個四,卻又碰了他三個A。但有三個四在手,決不能不碰一下,幸是他只出五百元,樂得跟進。桌子上的人,除了那姓羅的都把牌丟了。他發最後的一張牌,小楊是個七,她又得了一張K。明張是K、四兩對,姓羅的本來有對K證明了她不會有K三個。她以兩對牌的資格,將鈔票向桌子中心一推,說聲唆了。姓羅的毫不考慮,把牌扔了。小楊把那張暗牌翻過來,正是一個A。他一手環靠了桌沿,一手拿了他面前的美鈔在盤弄著微笑道:「別忙,讓我考慮考慮。」老K她只有兩張,那沒問題。難道她會有三個四?原來我三個A,是公開的秘密,她只兩對,肯偷我的機嗎?魏太太見他三個A擺出來,心想:有這樣大的牌,他不會不看。於是也裝著拿小牌的人故作鎮靜的樣子,將桌外茶几上的紙煙取過來一支,摸過來火柴盒,把火擦著了,緩緩的點著煙,兩手指夾了支煙,將嘴唇抿著噴出一口煙來。煙是一支箭似的,射到了桌子中心。那小楊考慮的結果,將拿起的美鈔重新放下,把五張牌,完全覆過去,扔到桌子中心,搖搖頭道:「我不看了。」胡太太是和魏太太站在一條線上的。
她雖不知道那暗張是什麼,但小楊有三個A而不看牌,這是個奇迹,望了他道:「這樣好的牌也犧牲嗎?」他笑著沒有作聲。魏太太好容易得了一把「富而好施」,以為可以撈對門一張美金。不想這傢伙,竟會拿了三個A不看牌。這個悶葫蘆比碰了釘子還要喪氣。自己也不肯發表那暗張,將牌都扔了,只是小小的收進了幾千元。沉住了氣沒有作聲。只是吸煙。胡太太低聲問道:「你暗張是個四?」魏太太淡淡的答道:「你猜罷。」在這種情形下,作主人的陶伯笙,知道她是拿了大牌,而沒有贏錢。看這樣子,今晚上她非輸十萬八萬不可!本來他兩口子今日吵了一天的架,就不應當容她加入賭場。這樣隔壁的鄰居,她大輸之下,她丈夫沒有不知道之理。明天見了面,魏端本重則質問一番,輕則俏皮兩句,都非人所能堪。便向魏太太笑道:「今晚上你的牌風不利,這樣該沉著應戰,或者你先休息休息,等一個轉變的機會,你看好不好?」魏太太道:「休息什麼?輸了錢的人都休息,贏錢的人,正好下場了。我輸光了,也不向你借錢。」她這幾句話,顯然是給陶伯笙很大一個釘子碰。
好在姓陶的平常脾氣就好。到了賭博場上脾氣更好。雖然她是紅著面孔說的,陶伯笙還是笑嘻嘻的聽著。可是她的牌風實在不利,輸的是大注子,贏的是小注子,借來范寶華的那兩萬元,都已輸光。所幸鄰座胡太太也是小贏家,還可以通融款子下注。只是她決不肯掏出老本來給人賭,只是三千二千的借。零碎湊著,也就將近萬元了。自己是向陶伯笙誇過口的,不向他借錢。范寶華又已借過兩萬的了。我倒不信,今天的牌風是這樣的壞,於是立刻開了房門向外走。陶伯笙借著出來關門,送她到店堂里低聲道:「魏太太我看你今晚上不要再來了吧?你不看見他們開支票是彼此換了現款再賭的,支票並不下注。這就因為桌子上一半是生人。你開支票,除是我和老范可以掉款子給你,可是我今晚上也輸了。開出支票來,你以為老范肯兌現款給你嗎?」她聽了這話,當然是兜頭一瓢冷水。因道:「你也太仔細了,你瞧不起我,難道我家裡就拿不出現款?」說著話是很生氣,卜咚卜咚,開著雜貨店的店門亂響,她就走出來了。陶伯笙家裡有人聚賭,當然不敢多耽誤,立刻把店門關起來了。魏太太站在屋檐下,整條街,已是空洞無人。人睡了,不用電了,電線杆上的燈泡,偏是雪亮的懸在街頂上。馬路原來是不平的,而且是微彎著的。在這長街無人的情形下,似乎馬路的地面,平了許多。
同時,街道也覺得已經拉直。遠遠的看去,只有丁字路口,站著個穿黑衣服的警察,此外就是自己了。她想著這大概是很深夜了,自己賭得頭昏眼花,也沒有看看錶,她凝了一凝神。這天晚上,有些例外,山城上並沒有霧,望望街頂上,還稀疏的有幾點殘星。四川是很少風的,這晚上也是這樣。可是魏太太賭唆哈的時候,八九個人,擁擠在一間小屋子裡,紙煙的殘煙充塞在屋子裡,氧氣又被大家呼吸得乾淨,除了烏煙瘴氣,就是尼古丁毒的辣味熏人,而且也因為空氣的渾濁,頭是沉甸甸的。屋子裡人為的溫度,只覺身上發燥。這時到了空洞的長街上,新鮮的空氣撲在臉上,彷彿是徐來的微風輕輕的拂著臉,立刻腦筋清醒過來,而呼吸也靈通得多了。她凝思之後,忽然想到,真回去拿錢來賭嗎?自己是分文沒有,不知丈夫身上或皮包里有錢沒有?他當然是睡了,叫醒了他和他要錢,慢說是白天吵過架的,就是沒有吵過架,這話也不好開口,只有偷他的了。可是偷得錢來,也未必能翻本,輸了算了,回家睡覺去罷。她想著翻本的希望很少,緩緩的走到冷酒店門口去敲門,但敲了七八下,並沒有迴響。她站在門下,低頭想著,這是何苦?除了把預備給孩子添衣服的錢都輸了,還借了范寶華兩萬元的債。
和這姓范的,除了在賭場上會過三四次,並沒有交情可言,這筆債不還恐怕還是不行。還得賭,賭了才有法子翻本。反正是不得了,把支票簿拿來,開一張支票,先向姓范的兌三萬元,再開張支票還他二萬元。贏了,把支票收回來,輸了有什麼關係?難道還能要我的命嗎?終於是想到了主意了,她用力卜咚的敲上幾下門板。門裡的人沒有驚動,卻把街頭的警察驚動了,遠遠的大聲問句那一個?魏太太道:「我是回家的,這是我的家。」警察走向前,將手電筒對她照了一照,見她是個艷裝少婦,便問道:「這樣夜深,那裡來?」他這一照一問,她感覺得他有些無禮。可是陶家在聚賭,不能讓警察盤問出消息來的。因道:「我由親戚家有事回來,這也違犯警章嗎?」警察道:「我在崗位上,看到你在這裡站了好久了。現在兩點鐘了,你曉不曉得?一個年輕太太,三更半夜,在這裡站住,我不該問嗎?地方上發生了問題,是我們警察的事。」魏太太道:「我也不是住在這裡一天的。不信,你敲開門來問。」那警察真箇敲門,並喊著道:「警察叫門,快打開。」他敲的特別響,將裡面有心事容易醒的魏端本驚動了。他連連的答應著,心裡也就猜是太太回家了。彷彿聽到說是警察叫門,莫非她賭錢讓抓著了。那也好,警戒她一次。他打開門來,果然是太太和警察。他還沒有發言呢,她先道:「鬼門,死敲不開,弄得警察來盤問。」一搶步,橫著身子進了門。警察道:「這是你太太嗎?這樣夜深回家?」魏端本道:「朋友家裡有病人,她回來晚些了。」警察道:「她說是去親戚家,你又說是上朋友家,不對頭。」魏端本披了中山服的,袋裡現成的名片,遞一張過去,笑道:「不會錯的。這是我的名片,有問題我負責。」那警察亮著手電筒,將名片照著,見他也是個六七等公務員,說句以後回來早點,方才走去。這問題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