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幽靈——吹盡狂沙始到金（上）
幽靈吹盡狂沙始到金（劉禹錫《浪淘沙》）（上）
2019年6月3日星期一
吳慶生了解自己的兵，訓練刻苦是不用說的，日常的考核成績也總是名列前三，有著足夠驕傲的資本。但他絕不會因此而大意，更不敢輕易小看自己的對手。雖然不清楚剛剛這支天降神兵到底是哪支部隊，但總算還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號稱萬歲軍的第八十三集團軍，中國的王牌軍，是甲等重裝集團軍之一。而能在這樣的背景下作為首戰快速投入的部隊，自然更是王牌中的王牌。僅憑這一點就讓他有理由相信，對手的素質絕對不會低於自己。更何況如此規模的機降幾乎是在瞬間完成，這更讓他心臟增加了不小的負擔。
吳慶生抓起通話器，幾乎是吼著重新發布了命令：「一連注意！立刻放棄制高點，重新集結，守住公路，務必堅持到二、三連回防！二連三連注意，師指受襲，加快速度！」
其實，他剛才的部署還是很穩妥也很恰當的。他猜對了開頭，卻沒料到是現在這樣的結果。是的，他通過種種跡象，分析到對方很可能會利用直升飛機投送兵力，所以他很果斷地放棄了去拔掉西區宿辦樓那顆釘子地嘗試，同時已經做好了防空的準備，甚至連包圍的計劃都已經在實施了，可以說，這個部署已經堪稱完美了。剛剛發生的事實也證明，吳慶生的判斷是正確的，直升飛機果然來了。只是可惜，對方繞過了他的對空火力，更可怕的是，對手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幾乎是剛聽到飛機的轟鳴，下一刻，至少一個連的士兵已經準備越過高速公路了。眼下情況危機，讓他根本沒有時間做過多的思考，他必須頂住，必須，不惜代價！所以，在發布完命令后，吳慶生就已經親自帶著所有戰士沖了上去。
徐林渡始終皺著眉。整個師剛剛集結完卻被意外發現，並遭到了遠程攻擊。戰役的突然性已經喪失，能挽回些許損失的，就只有靠速度，希望各單位能夠搶在對手前面到達進攻位置。但各單位的進攻必須是同步的，如果各部協調不到位，很容易會形成孤軍深入的局面而被對手吃掉。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各部進展還算順利，雖然臨時的公路機場受損，但作戰飛機卻毫髮無傷，只要再過幾個小時，如果611師能夠全部進入位置，並打開些許局面，那麼在空軍的配合下，也許只需要一個白天，整個戰役就能有決定性的進展……只是，唉，只是這幾個小時實在太難熬呀！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激烈，不知道是哪些混小子，都欺負到自己門口來了，這讓徐林渡感到有些憤懣。不過，他並沒有絲毫的慌亂或者緊張，指揮部的安全自然是由警衛營來負責的，他沒有必要操心，更何況他對吳慶生的能力還是相當認可的。只是那槍聲讓他平添了陣陣煩躁，不過直升飛機的轟鳴聲似乎已經漸漸消失了，看來警衛營暫時不用擔心來自頭頂的威脅了。
嗯？直升飛機！直升飛機並沒有投入到對指揮部的攻擊中，那它們去哪了？行進中的部隊！在高速公路上以密集隊型行進的部隊！沒有任何的隱蔽，沒有有效的對空火力，沒有絲毫的準備，甚至連最起碼的規避都難以實現。這樣的情況，一旦遭受來自空中的打擊，等待他們的必將是滅頂之災……
初夏的清晨格外的清爽。太陽還未完全升起，半掩在山巒疊嶂中，卻也毫不吝嗇地將萬道霞光噴洒在隨著山勢起伏的片片翠綠之上。好一個「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天空，一半被朝陽輝映得一片火紅，更放射著燦爛的金光；另一半，卻又是深邃無比的藍，藍得那麼幽遠，藍得讓人心醉。這就是夏日清晨的太行山，巍峨的太行山，美麗的太行山。再配合著山中不時傳來的陣陣清脆的鳥鳴，正是一副有聲有色的圖畫，更是有血有肉的大好河山，也難怪無數的革命先輩甘願為她拋頭顱、灑熱血。
如果。很遺憾現在只能用「如果」這個詞。如果藍方的「地形雨」作戰成功，那麼徐林渡現在完全可以神清氣爽地去欣賞太行山如畫的清晨，甚至還可以有閒情逸緻登上高處去體驗一把「指點江山」的情懷。但是現在，他卻出現在紅方的指揮部里。不是做客，而是以「俘虜」這麼一個很不「體面」的身份。一夜之間，他的611師戰鬥減員三份之二強，裝備損失更大，師指揮部被人端了，從參謀到勤務無一倖免，非死即俘，連他這個師長大人也被「請」到了紅方的指揮部。開戰沒幾個小時，自己這個堂堂的少將師長居然成了俘虜，這恐怕會讓徐林渡終生都難以釋懷。恥辱啊，恥辱！如果不是空軍如鬼魅一般出現的那架戰鬥機，相信結果肯定會更糟！
眼前紅方指揮部這些人都在忙碌著，氣氛卻在緊張中透著輕鬆和歡愉。都是老面孔了，可徐林渡卻始終沒辦法厚著臉皮去打招呼，只能默不作聲地坐在角落裡的沙發上。仔細回憶著過去幾個小時里的每一個細節。徐林渡真的很想把剛剛經歷的這次慘敗都歸結到「巧合」這兩個字上。是啊，部隊的集結碰巧被發現，碰巧對手又有能立刻發動攻擊的戰術導彈，對手攻擊自己的指揮部時碰巧警衛營大部分都去搜索那支特種分隊了，偏偏又碰巧沒搜到，還讓他們趁亂鑽了空子，碰巧那個隊長還能破解師一級的指揮系統，胡亂調動自己的部隊……可是，太多的巧合都同時發生的話，還會是巧合嗎？也許最初被發現真的是巧合，可後來一步接一步發生的事情，明明都不在計劃之內的。要知道戰場的形勢可謂是瞬息萬變，可是為什麼這麼多的巧合都建立在讓對方有利的前提下？如果不是巧合，那麼這個幕後策劃者的韜略也太厲害了點吧。
想到這裡，徐林渡抬眼看了看第八十三集團軍軍長秦少軍的背影，不自覺地搖了搖頭。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少將了，雖然軍銜和自己一樣，可卻是一個甲等集團軍的軍長，不服不行啊。可是，他又有了一個疑惑：如果真的是秦少軍所為，那麼他又是如何能遠在後方就遙控如此「精細」的行動呢，而且每一步行動的時機又都把握得恰倒好處。思來想去，徐林渡終於找了個時機，厚起臉皮前去詢問。可秦少軍的回答卻更加讓他吃驚：「別問我，我比你清楚不了多少，我幹了一晚上的後勤了。具體情況你還是找機會問問肖劍吧。哦，就是『請』你回來的那小子。呵呵，他好像比我還忙啊，不過，我想你還是有機會見到他的。」
與此同時，在將星雲集的演習導演部里，充滿了唏噓和感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緩緩說道：「中央軍委對這次演習非常重視，這不僅是因為它的規模是空前的。更主要的是，我們都盼著能把一些深層次的東西給展現出來，總結經驗只是一方面，發現不足甚至是能找到我軍的缺陷，才是最主要的。」
這個聲音剛一發出，四下里便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人敢貿然的開口接話。這並不只是因為發言者肩膀上那三顆閃亮的金星，又或者是軍委副主席這個職務，主要的還是因為大家都因這句話而開始了深思。
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是要醞釀一下情緒，副主席又接著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長江後浪推前浪。哈哈，這個開頭，精彩！唉，只是可惜了……」還是這個聲音，前半截充滿了欣喜，後半截卻是在嘆氣。話到這裡，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原來發言者並沒有生氣，反而情緒很高，只不過和原來的預期有些出入，或者也可以理解為，他還在期待著能看到更多的東西。
是啊，演習剛剛開始，就精彩疊出，可這些畢竟都不是演習的初衷啊。如此大規模的演習，本意是要檢驗一下多集團作戰的協調能力，軍隊應對大規模戰爭的能力，高級指揮員的大局協調掌控能力，大規模危機的處理能力以及應對現代信息化戰爭的能力。演習尚未開始，紅方的一個「蜂巢」計劃遞了上來，內容絕對稱得上大膽。這個計劃涉及雖廣，讓演習導演部有些為難，但卻暗合了這次演習的主旨——要玩就玩個大的，索性連預備役和國防動員一起檢驗了！於是，這份大膽的計劃被批准了。而計劃被批准另一個原因卻是絕大多數人都想不到的，那就是這份計劃提議者的名字——肖劍。這個原因，恐怕即使被很多人知道了，也只會更加迷惑，而這個迷，也許只有等待時間來慢慢解開了。
那些都是后話，只說這個「蜂巢」計劃，算是個意外，但也算是驚喜，至少很多人都在因為這個計劃的最初提議者居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中尉而感慨我軍後繼有人。可接下來，藍方將他們的作戰計劃「地形雨」上報到指揮部，卻是引起了不小的爭論。「地形雨」的內容恰如其名，突然、迅猛，也更加的大膽。在對手眼前進行師一級的集結，看似莽撞，但仔細分析戰場形勢，卻又十分可行，正所謂膽大心細。而其後分三路突擊，由空軍支援策應，直插心臟，如無意外，演習恐怕要提前結束了。如果真是這樣的結果，顯然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可這是藍方的作戰計劃，只是報送演習導演部而已，導演部沒有理由不讓人家執行，否則那就不是演習而是演戲了。更何況，也還有很多人想看看中國的王牌，第八十三集團軍能否化解這致命一擊，又或者能否在絕處重生。於是，「地形雨」在演習開始前便悄悄醞釀了。再之後，當演指部在演習前夜得知紅方的一個特戰分隊滲透到了高速公路沿線，就猜到611師被發現已經是必然的了，只是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卻又一次狠狠地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