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如陌生人
接待她的是一個年輕醫生,儘管對方小心翼翼,她還是疼得直抽氣。
一個小孩走過來,對著她的額頭呵氣,「阿姨頭上的包包好大,好疼吧。」
林夏晚乾涸的眼睛像突然泛起洪水般一下子涌滿了淚水,眼淚噼哩叭啦地就滾了下來。
不再心痛了嗎?
怎麼可能!
連個孩子都知道撞了包會很疼,會來關心她,可季楚瑜卻連看一眼都不曾。
三年夫妻,不如一個陌生孩子!
可能白天的撞擊影響到了病情,林夏晚才回到家就感覺到喉管長瘤子的地方像被刀割一樣痛,這疼痛最後延伸至大腦,她痛得抱頭從床上滾了下來。
門噠地打開,露出季楚瑜的臉。
林夏晚爬過去抓緊他的褲腿,「楚瑜,我好痛!」
季楚瑜連頭都懶得低,目光冰冷如刀,「傷害了依柔就裝病?」
「傷害?」
林夏晚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季楚瑜已經丟進來了一個男人。那人不斷地在地上磕頭,「是我被錢財蒙了心,才會去傷害那位小姐,我錯了,我錯了。」
「看清楚,指使你的,是不是她!」季楚瑜的指頭指向林夏晚。
那人點頭,「是,是的,就是她。」
「根本……」林夏晚僅僅吐出兩個字來,聲腔里就再也沒有了聲音。她震驚地僵在那裡,努力地想要調整自己的聲帶說出話來反駁那個男人。
然而,直到那人說完,她都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季楚瑜無比失望地看著眼前的林夏晚。
她是律師,如果不是她做的,完全可以用專業技能將這個人駁倒,可她卻一字不說!
季楚瑜把她的震驚當成計謀被識破后的慌亂,拳頭緊緊地擰起來,指節高高綳起,泛起青白!
「依柔不過無心撞了你,一定要報復到這個地步嗎?」
想到方依柔滿手是血地跌進他懷裡,季楚瑜的心現在還擰著痛。如果不是他剛好趕到,依柔就不是手受傷那麼簡單了!
「看在你曾幫季家打贏過官司的份上,我不會把你怎麼樣,但僅此一次,再有下次,絕不饒恕!」
吐完狠話,他轉身離去。
林夏晚伸出雙手,努力想要把他叫回來,可她發不了聲,動不了,只能任由眼淚橫飛,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麼走出自己的視線。
直到半個小時后,她才重新恢復說話能力,可此時的她已經痛得在地上翻滾,感覺全身都被撕裂!
醫生曾說過,在失聲的過程中會伴隨強烈的痛苦,沒想到會這麼痛!
她拚命地去打季楚瑜的電話,想他能來救救自己,可是他一個都沒接。
這樣絕望的夜晚,她竟找不到一個可以救自己的人……
痛蒙了的她最後胡亂按了個號碼,對著那頭哭泣,「痛,好痛啊!」
「痛嗎?痛就對了!」那頭傳來又冷又惡毒的女音,「當初你冷血無情地拋棄我,就該遭報應啊!現在報應來了,好好享受吧!」
「若蘭!」
林夏晚聽出了那人的聲音,叫道。那人叭地掛斷了電話。
她沒有再打回去,頹然鬆了手,眼淚成串成串地滾落……
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到底能為他狠到什麼地步?
四年前,她為了季楚瑜放棄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林夏晚以為自己會痛死在家裡,不想醒來時,人已經到了醫院。
「是誰把我送來的?」她迷迷濛蒙地問。
護士指了指敞開的門頁。
林夏晚轉頭,並沒有找到想象中的男人身影,卻看到一道瘦削的女人背影。
「若……蘭?」好久,林夏晚才敢叫出這個名字來。
蔣若蘭回頭,面無表情。
林夏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蔣若蘭乾枯得就像一根竹桿,明明已經是小號的衣服,可穿在她身上卻空空蕩蕩。
她的臉也不復原本的圓潤,皮膚粗糙,兩眼無光,頭髮亂糟糟地扎在腦後。
這還是那個當年青春爛漫,耀眼如星的蔣若蘭嗎?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顧不得身體的虛弱,滑下床去拉著她問。
蔣若蘭冷漠地將她的手拂開,「醫生說,暫時死不了!」說完,抬腿出了門。
看著蔣若蘭那瘦削的背影,林夏晚已經能想象得到這四年來她過得有多麼凄涼。
當初耿澤易一手拎著昏迷的季楚瑜,一手指著被五花大綁的蔣若蘭,讓她選。
季楚瑜死,或蔣若蘭嫁。
她一心想著不能出人命,忍痛選擇了季楚瑜。
救了命的季楚瑜現在不管她的死活,被她放棄的蔣若蘭卻在深夜將她帶到醫院……
這樣諷刺的結局林夏晚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詞語來形容。
蔣若蘭明明那麼恨她的!
眼淚再一次泛濫,林夏晚不敢說若再來一次會改變當初的想法,卻深深愧對蔣若蘭。
林夏晚在醫院又觀察了半天,醫生告訴她,像昨晚那種短暫的說不出話來是失聲前的必然過程。
「這種情況下,還是建議切除腫瘤和聲帶。」
醫生的建議林夏晚沒有回應,她沒辦法立刻成為一名啞巴。
一個人做完檢查,一個人領葯,一個人交錢,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極力挺直脊背卻依舊無法掩蓋那份悲涼和孤獨!
太陽落下時,她回到了和季楚瑜的婚房。
家裡不似往日那般冷清,有咯咯的笑聲傳來。
林夏晚走進去,看到方依柔手上纏了紗布,捧著茶杯依在沙發里,她身邊還有一個行李箱。
「這是什麼意思?」她質問出聲。
李楚瑜從廚房出來,又把她帶了進去,「小柔受傷了,需要人照顧,不宜住酒店。」
「要人照顧?你指的人是我嗎?」林夏晚不可思議地點著自己。這屋裡根本沒有旁的人。
季楚瑜的臉始終綳著,「是你傷的她,不該做點什麼彌補嗎?」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給你證據……」林夏晚急急去翻自己的包包。
「你以為花大半天時間胡謅一些證據我就會相信嗎?」季楚瑜無情地打斷她的話,轉身走開。
林夏晚的眼眸狠狠一顫,眼淚啪一聲打落。
他以為自己這消失的時間是去杜撰證據去了?
伸了一半的手默默無聲地縮了回來,她沒有再找季楚瑜理論。他不相信她,費再多唇舌都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