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幻境
「系統,我想女兒了……」步方面無表情的躺在雪白軟柔的床上,眼睛定定的看著天花板。
「呵。」系統發出冷冰冰的電子音。
「你說,乖寶現在在哪裡?」步方聲音哀怨。
「另一方世界的九重天。」系統懶洋洋的道。
「在那幹嘛?」步方皺眉。
「呵,你以她只有你一位爹嗎?當初碎片不知碎成多少,如今大多神魂碎片都完整了,都是獨立的靈識了,對她的心都一樣的,就你最厲害,來到身邊都把人給趕走!」系統怨氣滿滿。
步方:「……」這事還能不能過了?
系統咆哮:「我都還沒好好看看她!」
步方面無表情:「你一個只剩一縷神念的系統,抱不著摸不到,也只能看著罷了!」
「……」系統噎個半死,靜了半晌,才用冷冰冰的電子音道:「你的系統罷工三天。」
步方:「……」
……
虛空戰場。
灰濛濛的一處區域,金沙般閃閃星光的時間長河散發著神秘的氣息,亘古亘今,奇異神秘的時間奧義,幾乎無人能真正參透。
時間長河的源頭從無盡虛空延伸而至,又流向另一頭無邊的天際。
沒人能靠近,無人能追隨而去。
此時的時間河中似乎凝聚了一個人形的虛影……
小小的院落圍著籬笆牆,胖胖的母雞們悠哉悠哉的在院內圍起的雞窩裡啄著米。
青衣男子長身玉立,手握配劍,望著眼前的小院神情閃過茫然,片刻之後,只余沉痛。
他熟悉的伸手進小木門內打開低矮的院門。
胖雞們見人來,從雞窩裡飛出來絆在他腳邊輕啄,他輕輕繞過胖雞們,行至屋前,門被鎖上,他伸手往門上方摸索了片刻,拿到一條鑰匙,他怔了片刻,把鑰匙插進鎖眼,「咔嚓」一下打開了木門。
屋內一溫婉動人的女子聽到開門的聲音,立刻抬頭,四目相對,女子神情恍惚一瞬,只是一瞬,然後露出驚喜和羞澀,還隱隱帶著慈愛,她放下手中的針線,一步一步向男子走來。
「不臣,你回來了。」她眉眼溫柔,溫婉賢淑,手掌輕撫小腹,眼中喜悅難掩。
謝不臣緊了緊手中的劍,他目光落在她的小腹,心痛得抽搐,他當初……就是這樣一劍刺進她的小腹。
她的小腹里孕育著他的寶寶……他漂亮可愛的寶寶,尚未出生就被他扼殺了。
「見愁。」謝不臣聲音沙啞,抱著眼前的女子,見愁笑了笑,害羞的道,「今天我村頭李大夫那裡把過脈,大夫說我有身孕了。」
見愁取出一把系著紅繩的小小金鎖,溫柔笑道:「這是給寶寶的長命鎖。」
謝不臣心中劇痛,當初他未曾聽她說一句話就一劍殺了她,目光落在那把小鎖上,他知道這把鎖,他看到見愁截在手腕才知道了他的孩子。
後來,他在甜寶的手腕上看見了。
「哐當。」手中的劍落地。
見愁撿起劍,疑惑的看了片刻才把劍掛在牆壁上。
「你看,這是給寶寶做的小衣服,不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我做了兩種樣色的。」回過神的見愁滿面笑容,牽他到榻前的小案上,紅色以及青藍色的兩件可愛小巧的衣裳剛裁剪好,上面有些針線,方才她就是在縫衣服。
謝不臣聲音微顫,「做女孩兒的吧,是女娃兒。」
見愁一怔,隨即笑吟吟的嗔了他一眼,「你怎知是女兒?」
謝不臣垂眸,大手覆在她的小腹,沉默不語。
「好,那就做女孩樣式的。」見愁俏皮的歪頭笑了笑,「不知為何,我也覺得是女孩兒。」
謝不臣一僵,把懷中人摟緊了些。
十月懷胎,孩子出生。
剛生產完的見愁虛弱的半躺在床上,身後墊著軟軟的靠枕。
產婆把女嬰遞給見愁看,見愁眼中空洞,許久后,她看著嬰兒,輕聲的呢喃,「寶寶,我的寶寶。」
謝不臣進屋,看著熟睡的女兒,忽然落淚。
他抬頭看向一臉溫柔的看著女兒的見愁,心裡劇痛得出不了聲。
時光匆匆。
女兒三歲,坐在謝不臣的肩上出門,女孩兒粉雕玉琢,軟糯糯的嗓音吱吱喳喳的說著,對什麼都好奇。
謝不臣神情柔和,聲音溫柔,十分耐心的回答著女兒。
「這個好看,送給娘親好不好?」女孩兒指了指一支木紋發簪。
謝不臣怔了怔,自從見愁生產後,她就不一樣了,只有對著女兒的時候才會溫柔。
回到小院,小奶娃蹦蹦跳跳的跑回屋,沒見到娘親,又跑去廚房,見愁剛做了點心,見女兒跑得急,忙彎腰去抱起來,無奈又寵溺的點點她的小鼻子,道:「寶寶慢些,別摔著了。」
小奶娃笑得可愛,把藏在身後的發簪遞到見愁面前,「送給娘親的。」
見愁一怔。
「甜寶選的喲,娘親喜歡嗎?」小奶娃笑眯了眼,小手把發簪歪歪扭扭的插在見愁的髮髻上,小傢伙霸道的說:「不喜歡也不行,娘親不許摘下來!」
見愁回過神來聽到這句話,心中又甜又澀,眼中不舍更甚,如果當初謝不臣沒有殺她,這些本該屬於她的美好啊。
但她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假的!
她真身正困在虛空場的心魔法陣中,從她看到謝不臣進門之後,她就知道了,所以謝不臣不殺她的時候她還疑惑了許久,真的謝不臣也早被她殺死了……
謝不臣深深看著見愁和她懷中的小奶娃,他知道這是他領悟時間奧義所帶回的本應屬於他的過去……
他深愛的妻子和女兒。
如果他沒有殺妻證道,他本應夫妻恩愛相守,女兒繞膝,他愛她們。
也,殺了她們……
見愁和寶寶,他真的捨不得啊……
從女兒降生,他把滿腔的寵愛加在她身上,即便他把她寵溺到極致,幾乎要摘星星月亮,可她還是那麼戳心窩的可愛乖巧,俏皮活潑,那麼暖心招人疼。
就像真的一樣……
真實得讓他連半刻都捨不得離開,只想一直看著,陪著。
看她甜甜的笑,看她調皮搗蛋的追著小雞們亂跑,看她雪嫩嫩的小手拈著小糕點喂到嘴邊,看她吃東西時鼓著腮幫子像只小倉鼠……
她真的很乖很乖,只要一想到這麼乖的女兒被自己一劍扼殺,他就痛入骨髓。
怎麼辦?明知是幻境,卻捨不得打破。
就這樣吧……
等女兒長大再說吧。
他真的捨不得,明知道一劍下去,幻境就破了,可是……捨不得。
他知道,見愁也捨不得……
他們都被這真實得過分的幻境留住了。
可惜,在他們正打算留在幻境時,卻由不得他們選擇了。
當晚,他們的女兒高燒不退,女孩兒虛弱又迷糊的喊著爹爹和娘親。
蒼白的小臉掛著淚珠兒,像可憐又嬌弱小小花兒,心疼得他們的心像被挖了去。
請來大夫也無濟於事,高燒退不下去,又吐了,東西也吃不下。
折騰了半夜,天亮了,病情越加重,整個人呼吸都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