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3
甜寶睜開眼,入目的是精緻華美的帳簾,身下是柔軟的被子。不用想,定然是祈君傳的傑作了,只有他用物最華美精緻。甜寶瞧牆外看去,見窗外有幾株桃樹,想來這兒是四師兄的住處了。
「小七,喝葯。」曲子蓮端來葯,靜靜的看著床上的女孩。心中一疼,她看上去更顯小,更柔弱了。
甜寶心裡有些委屈,這葯的味道單聞著就像放了幾個月的臭襪子,她忍不住乾嘔了一下。
「不喝。」甜寶推開藥碗。
曲子蓮穩穩的拿開,一時有些犯難……他不會哄人喝葯。
「四師兄,我沒事,不用吃藥。」要不是為了和那小兔崽子解除誤會的話,她吃一顆解素毒丹下去,什麼事都沒有。
「小七,你,中了劇毒,睡了三天。毒源來自,洛溪之,身上。」曲子蓮說話一頓一頓的,甜寶聽得微愣。
甜寶一頓,這麼快就查出來也是厲害了。
「小七!!!」祈君傳風風火火的趕來,一進來就噼里啪啦,「你這死丫頭,中了毒都不與我們說,當你的師兄師姐們是死的不成,再不濟上面還有師父頂著呢,非要自己扛著。你看你現在像什麼樣,一個練氣期都能輾碎你。你想氣死我啊,你是我帶大的,什麼得性我不知道啊?你那徒弟真不是人,眾目睽睽之下說你是毒修,他是想讓你身敗名裂,被天下修士喊打喊殺呢,白養了這小兔崽子。你不知道,三師兄更氣人,居然相信他的說詞,正準備去你的清遠峰搜查呢……」
甜寶:「……」第一次遇到一個比小金蓮還能說的,比她那愛打網球的大石爸爸還要保姆式啰嗦的人,甜寶一時頓住,愣愣的看著說個沒完的祈君傳。
由大石想到其他爸爸,甜寶忽然懷念起她那些喜歡打網球的爸爸們……不免有些傷感。好容易涅槃了,他們的命格不知道會不會受到些影響,也不知還記不記得她……
祈君傳容顏俊朗清逸,衣著華美精緻,通身氣派,高貴又華麗。
「小七,不是,毒修。」曲子蓮見小師妹忽然眼眸低垂,周身傷感的氣息,以為她因為徒弟的事不高興了。
頓了頓,曲子蓮又道,「六師弟,小七,不喝葯。」
祈君傳話一頓,罵道:「什麼,小七,你看你這幅樣子,吹一口氣都要飄了,還不肯喝葯了……」
眼看他要繼續啰嗦下去,甜寶下意識的嗎道:「我喝!」話聲一落,甜寶差點要咬斷自己舌頭。
啊啊啊,現在後悔還可以嗎?
祈君傳頓時燦爛一笑,桃花眼碎星點點,「這才是乖寶寶。」他端過葯碗,舀了一勺遞過去,見甜寶苦著臉一幅不情願的樣子,抿緊唇,雪白的小臉團可愛的顫了顫,暗嘆自家的小師妹怎麼看怎麼可愛。
「哎,小七,你不知道啊,你這麼大的時候,在我懷裡可乖了,又愛笑,笑起來也甜甜的,師兄師姐們都愛逗你。都叫你甜寶呢,後來慢慢長大了就不理我們了……」祈君傳又開始啰嗦起來。
曲子蓮忍無可忍的奪過葯碗,把他推到一邊,自己動手喂。
甜寶仇深似海的看著烏漆嘛黑的葯汁,頓時又是一陣乾嘔。
「好難聞啊,四師兄。」甜寶眼角的淚水濺出些許。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
被那可憐兮兮的眼神一看,曲子蓮頓時丟盔卸甲,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放下藥碗,只得傳音讓大師兄過來了。
當仙人般絕代風華的大師兄白雨弦過來后,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溫柔的看著甜寶,甜寶就想繳械投降了。
大師兄和她的不二爸爸,幸村爸爸是一路人。
鑒定完畢!
最後還是甜寶還是想掙扎一下下,「……不想喝了。」
下一刻,甜寶的嘴裡多了顆蜜餞。
白雨弦笑了笑,伸手揉亂她墨玉般的青絲,溫聲道:「寶寶,乖,別鬧了。吃一塊蜜餞喝一口葯,好不好?」
「……!!!」
寶寶???甜寶一陣驚悚。
大師兄,我們,似乎不算熟……吧???
「或許,寶寶希望你大師姐過來哄你,嗯?」尾聲上挑,磁性的嗓聲溫柔醉人,白雨弦溫柔的笑著,俊美之極的容顏,明晃晃的寫著威脅。
大,大師姐???
甜寶努力的回想了一下。
他們一共七個師兄妹,似乎有一個大師兄和大師姐,這兩人誰也不肯相讓。所以她沒有二師兄或二師姐,直接下來便是三師兄,四師兄,五師姐,六師兄。大師兄白雨弦和大師姐風漸離是武力值最高的,連性格都極相似,暗中較勁、腹黑,據說,彼此之間打鬥不知多少次了。三師兄莫映寒管理著門派中的瑣事。四師兄曲子蓮能溝通眾獸,據說從小在狼窩裡長大。被師父抱了回來。五師姐段月影,了解不明。六師兄祈君傳,最富有的人。連隨身攜帶手帕都精緻到讓人不忍染拭。
大師姐的本命法寶似乎是一柄開山斧。
開山斧!!!
那麼溫柔的大師姐用開山斧!!!
「不,不必了,大師姐忙,就不打擾了。」甜寶心裡的小人流著兩行寬淚。
在大師兄溫柔的笑容下,甜寶屏蔽五感,才死命把葯吃下去的。
能把葯做成這麼難喝,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本事。
甜寶喝完葯,漱口了十幾遍,哀怨的看向曲子蓮。
曲子蓮見小師妹喝完葯,揉了揉她的腦袋,淺淺一笑,「我回頭,改良一下。」
「寶寶好好休息,一會再來看你。」白雨弦把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
接下來的三天,大師兄溫柔的招數層出不窮,每次看她苦仇大恨的吃完葯后,那笑容也更深了些。只是眼中偶爾露出的怔忡滿不住小甜寶。
「寶寶,要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大師兄帶你去帝宮瑤池吃蓮子好不好。」這日甜寶喝完葯后,白雨弦直接摟住她往懷裡帶,聲音有些異樣。
甜寶:「……」大師兄,別以為你長得好看我就不踹你!
好吧,她這身體確實也沒力氣踹人了。
白雨弦放開她,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門外,院落里。
白雨弦施了個結界,臉色冷了下來,「四師弟,小師妹到底能不能好了。」
「我,儘力了。小七,毒侵內腑,多年。已是,強弩之末。」
「砰!」桃樹一陣搖晃后,化作粉末落到地上,白雨弦垂眸,斂下眼裡的神色,低聲道:「可有辦法?」
小七搖搖頭,神色哀慟,聲音沙啞,「不動靈力,還有七日。」
「師父呢。」
「已經傳訊回來,今天晚些到。」
……
「小金蓮,我快死了,快拯救我一下。再這樣下去,和小兔崽子的誤會還沒解開我就被葯薰死苦死了!!!嘔……」小甜寶說著又嘔出一口烏血。小金蓮面無表情的用手帕裝好,然後毀屍滅跡。
三天以來,吐血的情況已經不知多少次了……
小金蓮現在知道小主人只是這幅軀殼難受,且這軀殼也快不行了。
雖然並不影響她的真身,但心疼也是真心疼,畢竟天天吐血,還吃不下,受罪得很。
清遠山,洛溪之帶著莫映寒和祈君傳還有一些執法長老前來搜查。
眾人看到簡漏的小屋,簡直不相信一個元嬰的住處這麼差勁。
說是凡間的貧民窟也不為過。
只是案上明目張胆堆砌的毒藥瓶子和各種針具、管具,還有牆上掛著的鞭子,讓眾人眼睛一縮。
眾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洛溪之的一身傷痕。頓時對月中仙子般的常樂感到毛骨悚然。
「我不信。」祈君傳看了一眼擺設,暗惱自己這些年沒管過小師妹的衣食住行,心疼不異。
洛溪之心中悲涼,吼道:「證據都擺在明面上了,你還不信?六師伯,你跟常樂就是蛇鼠一窩!」
「放肆!」祈君傳眼神冰冷,「誰准你直呼你師尊的名諱的?」
「呵,師尊?她也配?」洛溪之眼中深深的恨意,「我恨不得拆她骨,剝她皮!」
「洛溪之!!!」祈君傳氣喘吁吁的揪著他的衣領,「若不你師尊拼了命救你,護你,我現在就想殺了你!」
「六師弟,別鬧了,現在證據確鑿……」莫映寒扯過洛溪之,把他護在身後。
「放屁!」祈君傳氣憤的瞪了莫映寒一眼,「三師兄,你了解小七嗎?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嗎?清楚她受過多少苦嗎?你關心過她嗎?你甚至都沒問過她現在是怎麼回事就直接相信了洛溪之把人帶到這兒來搜查,莫映寒,你什麼都不知道!」
洛溪之垂眸,勾唇諷刺一笑,直到現在,他的六師伯還偏坦他那位蛇蠍師尊,呵!
「六師弟,現在證據確鑿!」莫映寒忍了忍,一幅公事公辦的模樣。
「去你的公事公辦,你是不是傻,哪個毒修明目張胆的把刑具毒藥各種作案工具明晃晃的擺在人前,連遮掩都不會的?我相信一定事出有因的。」祈君傳嚴肅的道。
他家的小七寶寶那麼單純善良,怎麼可能會做這麼殘忍的事。
「哈哈哈哈哈……」洛溪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想起每次被抽血,鞭打,還有被冷漠無情的眼神看著的時候,心中居然還有期盼,期盼他的師尊哪怕像其他師兄弟的師尊一樣對他好一點點,給他一點點溫暖,那他就甘願繼續當她的發泄品了。
可是啊,由始至終,她都冷漠無情,甚至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
她從痛苦中把他撈走,他以為到了天堂,卻不想,是更可怕的深淵。
他恨!!!
半絲也不會再期盼了!!!
「呵呵,沒準,還有密室、地窖什麼的地方供她研究呢。」洛溪之惡意的道。
祈君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不配當她的弟子。」
洛溪之氣笑了,那麼惡毒的修士,他還當寶了。
當下面無表情的呵了一聲,「我還真不配,誰配誰當去。」
「咦,這兒有個結界。」一位長老在右面的牆下發現一塊出突出的石塊。
祈君傳一驚,看到那明顯的石塊上隱隱約約的符文,忍不住扶額,心罵了一聲笨蛋,連密室都弄得這麼顯眼。
洛溪之一愣,他倒是沒想到真有密室之類的,因為他每次被喚來這兒,都是痛苦的暈過去,然後蒼白無力的醒過來。
這兒對於他來說,無疑是地獄。
長老試了一下,明顯打不開。
「我來。」莫映寒道。
莫映寒強行破了結界,一間矮小的內室忽然出現在眾人面前。
讓眾人驚愕的是,室內只有一張小床,床上內邊擺滿了各種絨毛公仔,還有五六個柔軟的靠枕。以及床頭上的靜靜的放著兩本陳舊的筆記。一本合上,一本翻到空白處,邊上放著一支筆。似乎準備記錄什麼。兩個筆記極厚,但一看就是有些年頭,而且經常翻看的。
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閨房似的小室,一時止了步。
「喵。」一隻雪白的小獸從柔軟的被子里探出頭來。
小獸有點像貓,只是眉間多了一個豎紋。小獸一時見了這許多人,在人群中看了一圈,似乎在找什麼,見找不到后,頓時生氣炸起渾身的絨毛,怒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眾人。
洛溪之頓時有些錯愕,似乎沒法想象惡毒的師尊居然有這樣女孩子的一面。各種柔軟可愛的靠枕,毛毛公仔……無害的小貓咪……
這不是凡間的女孩兒喜歡的東西嗎?
按上師尊那面無表情的臉,想想都不可思議。
洛溪之頓了頓,硬是按住思緒,冷眼看著那兩筆記,直覺所有答案都在這裡邊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
「喵!」小貓生氣的瞪他,揚起肉墊小爪子,似乎他再上前一步就一爪抓過去。
祈君傳進去,一手拎過小貓的后脖,伸手翻起筆記本來,洛溪之怕他毀滅證據,與他一同觀看。
人皇三百七十年。
四月一日。
外出,見一孩被欺辱,憐之。帶回山中。收作徒兒。
探測徒兒體內血脈異常,體含劇毒。不日將死。
吾始研藥理,欲治之。
四月十五日。
月圓之夜,劇性更甚,徒兒劇痛昏迷。吾取血研之。
四月二十日。
吾翻經閱典,終難解之,思之以毒攻毒。
取血,研之。
四月二十三日
配出一毒藥,灌之,稍有成效。
……
五月十五
月圓之夜,徒兒劇痛難耐,內熱積盛。吾鞭之散毒。
取血,研之。
六月一日
徒淚目問吾,可否修行。若修行,靈氣暴動,打破毒與血脈之平衡。將爆體而亡。
六月十五
徒兒,自學修行,引氣入體。昏迷不醒。吾度靈力以疏之兼震壓血脈。
取血,引毒入體,以身試毒,尋解。
……
人皇三白八十年,三月十五日
徒兒餘毒終清,血脈與體內靈氣平衡。自始,百毒不侵。吾反身中劇毒。日漸虛弱。
……
三月十五,那就是不久前。
洛溪之心神俱震,只覺得往日堆砌起來的恨意一下子崩塌,壓得他手足無措。心口一陣一陣的疼痛蔓延得連手指尖都疼極。
「你果真不配當她的徒弟。白眼狼!」祈君傳看完筆記,面無表情的刺了洛溪之一句。隨手翻了翻另一本筆記,見是研究血脈的,頓時把筆記扔到他懷裡。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