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看著磐萊冷峻的面容,閻洋雙手舉過頭頂,默默起身,訕訕扯出一個笑容,「好哥哥,我知道錯了。」
「噢?」似乎是看見什麼新大陸一般,示弱的閻洋讓磐萊心裡升騰起一股扭曲的快感,他把舉在手中的武器放下,道:「我沒看錯吧,呼風喚雨的閻洋殿下,竟會知錯?」
閻洋的眼神飄忽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回來,也是因為後悔了。」
「怎麼說?」
「我也是才知道刑家受制的消息。」閻洋縮了縮脖子,言下之意就是和刑博舒在一起,後悔了。
「哈哈哈哈。」磐萊大笑出聲,帶著極其的諷意,可轉眼又收斂了笑聲,目光測測,「可我覺得,洋洋最近聰明壞了,眼下這話也不知是真是假,還是...」說著就要舉起手中的槍支。
「殿下小心!」眼見磐萊似要開槍,閻千帆瞠目欲裂就往二人撲去,跟隨的閻家軍紛紛舉槍,與磐萊等人正面相對。
刺耳雜亂的槍擊聲衝撞著閻洋的耳膜,也不知是誰噴涌的熱血飛濺出來,糊住了他的雙眸,似要給予最後的保護,可惜心中的駭然促使了眸中的熱淚,又重新洗刷了視線。
這一場戰鬥,閻洋失算了,或許他過於依賴雄蟲的身份,他早知道磐氏兄弟可能會狗急跳牆做出最極致的反應,但是在城門便開始眾矢之的槍殺,是他沒料到的。他手腕上的星網時刻播報著雄蟲的情況與位置,一旦他的身體機能數據開始變化,宮容與磐玉旨會第一時間知道。若他身死,作為亞倫的雄蟲,國際組織也會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是什麼讓磐萊這麼毫無阻礙,殺害雄蟲,哪怕是磐玉旨也無權保他,還是說他早已認清自己就跟磐迪一樣,在預謀了閻奇泫的死後被當做無用的棋子一般棄掉。
閻洋一時茫然了,他舉起的手略微顫抖,放在臉上,只摸到了冰冷的淚水。抬眸望去,那地上橫趟著的,是他閻家的士兵,在臨死的一刻,被牢牢的按在地上,屈辱的死去。
「洋洋,你怎麼哭了。」看著雄蟲一副頗受打擊的樣子,磐萊露出心疼的表情,哪怕此時的他的心中只覺痛快,閻洋太過不自量力,這樣也好,也要讓他知道,哪怕是雄蟲,也有事情是他不可逾越的。
他現在這才放棄了擊殺閻洋的想法,把一個雄蟲養起來,比殺害他的價值要大得多,而雌父心裡在想些什麼,他也已經明了了,心中只覺得一陣寒意。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竟只是為了這一刻。
可他怎會像四弟一樣愚蠢,帶著為國赴死的心,甘願聽從雌父的指揮。雌父是一國之主不錯,但是亞倫或許會永遠姓磐,卻不會永遠是他的。
看著磐萊的手撫在雄蟲面上,閻千帆心中只覺無力,他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被槍擊的疼痛也已經麻木,在戰場上,若是連疼痛也無從察覺了,那麼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
「....殿下。」最後的視線中,是雄蟲無助的面容,閻千帆發出了最後的嘶吼聲。
閻洋側目,只見磐萊舉起手中的槍支,對準了閻千帆的頭部。
他蒼白的雙唇輕啟:「...不。」
只聽「砰!」的一聲過後,淅瀝的血液從那個小洞中噴射出來,閻千帆的雙眸空洞,面色死灰,再無聲息。
喉嚨似乎被石子堵住,半晌才能咽下一口乾澀的唾液,那悲鳴的嗚咽卻是怎麼也發不出來,只能任由著雙眸的熱淚流淌,磐萊的雙手捧著閻洋的臉頰,輕柔的用大拇指擦拭著雄蟲的淚痕,像小時候那樣,把他摟在懷裡,柔聲安慰。
猶記得小時候閻洋的生日宴上有人送了一條身形極大的軍用犬,威風凜凜,卻調訓的不夠,一次雄蟲騎玩時被其狠狠的摔了下來,閻洋登時嚇得大哭,匆匆趕來的磐萊只能奮力抱起沒比他小太多的小雄蟲,一邊擦掉他的眼淚,一邊撫著他的後背。
「洋洋不怕,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
就像現在這樣。
刑博舒已經整整一周不曾得到閻洋的消息,他每日在房中坐立難安,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與雄蟲失聯這麼久的時間。
「不必再等了。」看著坐立難安的弟弟,刑博淮道。
「哥。」刑博舒面帶猶豫。
「我和你一起,磐家兄弟也是兩個人,我怎麼能讓你一挑二呢?」把手放在弟弟的肩上,刑博淮面帶沉靜,「但是我們之間必須要活一個,回去見雄父雌父,給家裡一個交代。」
「是,兄長。」
「老大,你回來了。」一見到刑博舒的身影,撒斯等人馬上迎了上來。
「這位是?」看著自家老大身邊的雌蟲竟長得跟老大有幾分相似,撒斯一驚,這不會又是老大的親戚吧,老大親戚真多啊,看來在這邊界跟著他准沒錯。
正打算張嘴奉承兩句,卻看到刑博舒擺擺手,對他道:「可有看見雄主?」
「你是說殿下?」
「當然。」雌蟲皺眉,這邊界除了閻洋不會有第二個雄蟲了。
「沒有看到,殿下不是跟您一起?」生怕刑博舒發怒,撒斯雙眸一轉,低聲道:「我可以讓尤拉去找,他這幫小孩子經常在旮沓小巷裡晃悠,消息最靈通。」
「不必了。」餘光一瞥,刑博舒便注意到有幾個陌生的面孔頻頻看向自己,是磐氏的人,看來當務之急,還是要與磐家兄弟有個了斷。
隨側頭與刑博淮附耳道:「兄長,我去小鎮公園一趟,你留在這裡,等殿下的消息。」
看著弟弟轉身就要走,刑博淮扯住其胳膊,沉聲道:「說好了不要一人行動。」
「兄長放心,公園人多眼雜,我不會有事,倒是與你一起,目標太大。」給了刑博淮一個安心的眼神,刑博舒奪門離去。
有了閻洋的布施,小鎮有了小鎮的樣子,流民們也漸漸的不像個流民,甚至在鎮中開始有了自己的買賣,生活的味道在硝煙停止時顯得尤為珍貴,刑博舒看著這些居民們,心中覺得五味雜陳,若沒有這麼多變故,說不定這裡真的可以像雄蟲說的那樣。
「赫茲老大,您在找什麼?」不知何時,身穿小馬甲的尤拉在刑博舒身旁蹦躂出來,他一臉諂媚,整個五官都笑得擠在一起了,只為討好眼前的大人。
磐家的人隨時會出現,對於尤拉刑博舒只覺厭煩,「去別處找樂子把,不要打擾我。」他擺擺手側過身,走到下一個攤販面前,不願再理會尤拉。
但小雌蟲卻是不依不饒,雙手扒住他的衣袖,仰頭笑得一臉天真,「你需要什麼,您儘管說,尤拉都會做到。」
身後一陣「嗒嗒」的腳步聲,尤拉的小跟班們也一起來過來了,一群小孩圍在街邊的兩側騷擾那些攤販,惹的他們煩不勝煩。
「嘿,走開你這小鬼,我一拳把你的腦袋揍扁。」攤販發火的聲音傳來,還夾雜著小孩吃痛的喊叫聲。
「哇,打人了打人了,有人在殿下眼皮底下打人了!」尤拉突然大喊起來。
「我沒有我沒有。」攤販趕緊否認著向四周張望,生怕雄蟲就在他的附近,他可不希望被殿下討厭。見這些小雌蟲像狗皮膏藥一樣趕都趕不走,紛紛收拾起攤子,準備換個地方。
一時間人流開始來去匆匆,讓人眼花繚亂。
視線受阻,攤販也開始漸漸離開,刑博舒的身影慢慢顯得尤為突出,這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但一抬腿,卻被這些小鬼團團圍住,動彈不得。
「報告將軍,在小鎮公園發現刑博舒的身影,他被一群孩子圍著,暫時脫不了身。」暗處,一名身著便衣的軍雌對著手腕的星網系統低聲道。
「就他一個嗎?」
「是的將軍。」
「好,看著他,我隨後就到。」另一邊的磐越回應著,面上滿是狠厲,眸中深處卻又忍不住帶著幾分得意,閻洋已經在他們手上,再解決了刑博舒這個麻煩,屆時回到首都,再以此要挾宮容,他們磐家就是勝券在握了。
「洋洋,你想不想家?」磐越轉身,在雄蟲面前蹲下身,用手心握住雄蟲有些冰冷的裸足,親自為床邊的閻洋穿上保暖的襪子,天氣漸涼,竟是快到了冬季。他們已經在這裡耽擱了太久的時間。
聽到磐越假仁假義的問候,雄蟲只是把頭一撇,不作言語。
磐越也不惱,他對閻洋陰晴不定的脾性已經習慣了,自顧自道:「這裡什麼都沒有,你受苦了,等哥哥把刑家那小子解決掉,就帶你回首都。」
看著綉著可愛兔子的毛襪穿在閻洋腳上,磐越滿意的勾起嘴角,這才起身準備離去。
「越哥哥,一路平安啊。」磐越聞聲回頭,只見坐在床邊的閻洋低著頭,令人看不清神色,這一句平凡的祝語,也顯得有幾分詭異起來。
而雌蟲只是張嘴一笑,「我會的,別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