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死薄何以翻章
此時雪燕驚失容顏,欲哭無聲,卻淚如湧泉。她不顧性命之憂,拼盡全力沖開穴道,大喊一聲:「塵封……」隨後跑了過去。
塵封跌倒與地近在咫尺間,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條大約六丈六尺長的紅色弗菱,將塵封攔腰纏住且用力一拉,只見有位美人身穿大紅色衣著,從天而降。一把抓住塵封的身軀,緊緊攙扶。御林軍正在驚訝此女子的伸手了得。不料她眉頭一皺,喊道:「你們好大膽子,盡敢殺我哥哥,我莫愁今天就讓你們血債血償。」莫愁擺手形似出水芙蓉,催動內力,將六丈六尺長的紅色弗菱變成三尺三寸長的『玉淑劍』。左手揚劍一揮,劍光已殺傷周圍前排的數幾十位御林軍。他們眼見自己的同胞盡數已遭此妖女毒手,更是奮不顧身,一擁而上。
莫愁此時右手纏扶著已經昏厥的塵封確實有點兒難以施展武功,不過幸好,雪燕及時趕到,真是天助我也。莫愁雖然與雪燕素未謀面,但卻早已知曉她對他哥哥的一片痴情,便放心將塵封交與雪燕。然後起身飛上前去孤軍奮戰。
雪燕雙手接過塵封,無力的癱瘓在地,輕輕用大拇指擦去那嘴角上的血跡,然後抱著他心疼不已,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為她喪命,她自己卻無能為力。她真的好悔恨,為什麼受傷的不是自己呢?這種苦,又有誰會懂呢?她痛到心,疼到肺。雪燕拚命的一遍又一遍的叫喊著塵封的名子,那聲音彷彿撕心裂肺,彷彿掩蓋了眼前這一片的廝殺之聲。可唯獨塵封,塵封居然躺在雪燕的懷裡,鎮定自若,一動也不動。這不公平,老天爺呀!塵封不可以死,塵封他不可以死的……
白髮女郎冷眼看了雪燕與塵封一眼,再看看正在拼殺的莫愁。心想:看來莫氏兄妹今天都到齊了,那我們現在就來做個了斷。我早就瞧不慣你們平日里那囂張跋扈、氣宇軒昂的樣子了。魔尊不忍心對你們痛下殺手,可我白挽卻不是吃素的。正好,這次新帳舊賬一起算,讓你嘗嘗我白挽『天女散花』的厲害。
白髮女郎亦是白挽,剛剛張開雙臂,準備催動內力,以使出『天女散花』之功,沒想到慕容軒居然也趕過來了,他看見眼前如此慘狀,甚是悲憤,自己一路上連飛帶跑的趕來,卻還是來遲了一步。此時不容他太過悲傷,因為腦海中浮現出了雪燕的身影,對了,雪燕呢?雪燕在哪裡?慕容軒大喊幾聲卻無人回應,心中十萬火急,環顧四周卻發現雪燕坐在不遠處的地上,懷裡正抱著塵封在失聲痛苦。心想:壞了,塵封出事了。
白挽正望著慕容軒,準備出手。奈何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召喚暗號,她只好止步停手,馬上離開。
慕容軒飛奔到雪燕身邊,忙道:「雪燕,你有沒有事?受傷了沒?疼在哪裡啊?」
雪燕不言,只是看了一眼慕容軒,然後又將目光轉移到塵封身上,眼淚止不住的嘩嘩往下流。慕容軒看著雪燕如此的傷心難過,他心裡也不是滋味。
莫愁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四五百人御林軍全部打倒在地,雖然殺傷無數,但自己也是傷痕纍纍。她來到雪燕身邊,說了一聲「多謝」便將塵封從雪燕懷中帶走,瞬間即逝。等雪燕再度還過神來,她已經無力回首。
這一切結束后,雪燕與慕容軒又被帶回天牢,只是,這次又多了兩倍的人手前來看管。雪燕在天牢之中長跪不起,雙手合十來潛心為塵封祈禱:若老天保佑塵封能夠平安度過此劫,自己就算折壽十年、二十年也心甘情願。
約摸三更時分,聞訊皇上前來夜探天牢,身邊只跟著那位貼身太監韓公公。皇上親眼看到雪燕相安無事便放下心來,卻見她滿臉愁容不展,眼睛都哭的腫腫的。心想一定是為了塵封。皇上安慰她道:「燕兒,你此刻的心情朕非常理解。若你現在不振作起來,那誰去救塵封呢?」
雪燕驚訝不已,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皇上微微點頭,笑道:「你可別忘了,朕也年輕過。朕給你三個時辰,宮外紅御醫已經候在門口多時了。還等什麼?趕快去救塵封吧!你在這兒多耽誤一刻,塵封便多一份危險。燕兒,速與韓公公交換衣服,馬上隨朕離開。」
雪燕聽到皇上的大恩大德,不禁喜笑顏開,出於一片感激之心,她三叩首以示謝恩。等雪燕換好太監服后便隨皇上離去,這下只能先委屈韓公公在天牢里待上三個時辰了。
雪燕出宮與紅御醫會合后,即便馬不停蹄的去找塵封。據紅御醫分析:「塵封傷重危性命,應該走不了多遠。」
雪燕默不作聲,點頭示意。
莫愁帶著塵封走到一家客棧門前,本來他們早已打烊,店家迷糊中聽到有人敲門,而且聲音似乎很急。店家懶洋洋地打開房門,莫愁隨手拿出一錠金子,點名要上好的房間,並吩咐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不準上來打攪。店家看見這金光燦燦的黃金,不禁開懷大笑,又看了一眼他們兩人是如此的狼狽不堪,暗地裡嘆息憐憫,搖搖頭無可奈何道:「走吧!隨我去上房。」店家走到一塊門匾為『天字一號房』的門前停下,打開房門。莫愁著實一驚,此間設施,果真堪比達官貴人之家。只是,此時她無心欣賞,因為哥哥危在旦夕,她必須儘快的輸入真氣才行。莫愁將塵封放在床上,送走店家之後便立刻關上房門,來到床邊,坐下來與塵封相對盤膝而坐,雙手伸至胸前,氣聚丹田,雙眼緊閉,開始為塵封進行運輸真氣。
雪燕和紅御醫騎馬經過這家客棧,突然隱約聽到莫愁叫喊:「哥哥」的聲音。雪燕分辨方向後立即下馬敲門,店家迷糊中再一次被敲門聲驚醒,暗罵道:「真是他娘的見鬼,這半夜三更還讓不讓人睡覺啊!」氣沖沖的打開房門,卻看見門外站的兩人,好似小太監和宮廷御醫。
紅御醫上前一步,面帶嚴肅,拿出一錠金子。道:「半個時辰前,是不是有一男一女前來住店,男的昏迷不醒,女的有傷在身。」
店家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雙眼盯著金子直冒綠光,心想:這下還真是巧了,大半夜的還有如此買賣,真讓他喜在眉頭笑在心啊!店家連忙點頭,道:「是、是、是,他們就住在『天字一號房』。」說著便取回紅御醫手中的金錠。
雪燕與欣喜若狂,正準備邁步進門。不料店家突然道:「等等……你們兩位是幹什麼的?與樓上二位客官是何關係?找他們又所謂何事啊?」
紅御醫又道:「我們是那兩位的朋友,也略懂醫術,聽聞他們出事便連夜趕來,救人如救火,還請店主為我們行個方便。」
店主思索片刻,道:「好吧!請跟我來。」他們一起來到『天字一號房』,店主敲門喊道:「客官,有兩人自稱是您的朋友,見或不見?」
莫愁為塵封輸入真氣的同時,她自己的體力也在一點點的耗盡。待到她體力不支、精疲力盡之際,突然又感覺到塵封體內的真氣亂竄,一時間將她輸送的真氣斷然彈開。莫愁有氣無力的倒在床頭,而塵封口噴鮮血后倒在床尾,卻仍是深度昏迷。
雪燕聽見房內的動靜,心中馬上有種不好的預感,急道:「還廢什麼話,要是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說完便用力一腳踢開房門,眼睛直接向床上望去,卻見如此寒心的一幕。她大喊一聲:「塵封」隨即撲向床去。
店主看到如此場景,不禁難過起來,道:「啊!又死人了。晦氣!晦氣!你往哪裡死不好,偏偏要死到我的『天字一號房』啊!你們知不知道啊!這年頭請個法師好貴的,要下我血本兒啊!不成,你們還得賠錢,請法師的錢。」
紅御醫罵道:「烏鴉嘴,你能不能講點兒人話出來。兩個時辰之後,若你還看不到他們兩人活著,再進來收錢也不遲!」紅御醫走進房門,兩隻手『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店主被紅御醫的態度氣的直跺腳,他此時再也無了睡意,決心就守在門外,道:「哼,我就不信了,你縱有天大的本事,我看你怎麼將兩個死人救活。」
紅御醫來到床前,勸說道:「雪盟主,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救人要緊。」
雪燕用祈求又無助的眼神看了看紅御醫,道:「紅御醫,都說你醫術高明,可起死回生,哪怕是讓我雪燕一命換一命,你也一定要救塵封,塵封他不能死。」
紅御醫近身查看塵封的傷勢,輕輕脫掉上衣卻發現最嚴重的是從背後穿胸的那一劍,此傷導致失血過多。另外在劍傷周圍有著大片淤血成青的跡象,顯然此處也是受過內力重擊的。要想治病救人,必須馬上為塵封輸血緩和才行。
雪燕要為塵封輸血毫不猶豫,紅御醫從藥箱中取出一根大約如筆桿般粗細的竹管,兩頭斜尖,正好有利於插入對方的手臂之上。
輸血半晌過後,塵封略有所動,紅御醫立刻讓雪燕停止了輸血,他用雙掌力撮合運用內力,在塵封背上全力一擊,塵封吐出一口黑血之後,體內氣血才慢慢開始恢復平穩,劍傷周圍的淤青也漸漸消失。緊接著又用紗布里三層外三層的包紮傷口,再讓塵封平躺在床上,在任督二脈間紮上了千絲萬縷的銀針。一切就緒,紅御醫這才鬆了一口氣,走到八仙桌邊拿起一壺酒,一飲而盡。
雪燕坐在床邊握住塵封的右手,寸步不離的守著。突然感覺到塵封的手指稍微抽動了一下,明顯是有了知覺。她喜出望外,立馬向紅御醫報告道:「紅御醫,紅御醫快來看,塵封醒了,他的手指方才動了一下。」
紅御醫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說道:「雪盟主不必著急,不出半個時辰,相信塵封一定蘇醒。」
這消息對雪燕來說,無疑是錦上添花。塵封無事,這讓她心上久久懸挂的石頭終於放下了。
紅御醫又隨手拿出一顆藥丸,道:「這一枚是『復康健寧丸』,雪盟主,麻煩您讓旁邊那位姑娘服下,明天一早,準保她能夠活蹦亂跳。」
雪燕若有所思的接過紅御醫手中的藥丸,道:「紅御醫,你不給莫愁把把脈就直接送她一顆丹藥,這能管用嗎?」
紅御醫笑著搖搖頭,道:「那位姑娘受的只是一些皮外傷,若不是急於為塵封輸送真氣,也不至於因氣血攻心而昏迷。這『復康健寧丸』有補氣活血之效,正好可以配上用場。」
雪燕來到莫愁身邊,將這枚『復康健寧丸』喂到她嘴裡,再大力吹出一口氣,莫愁便隨之將藥丸吞進了肚中。猛然間睜開雙眼,卻見眼前站著一個小太監在向她微笑,可仔細一辨認,這個小太監彷彿是雪燕假扮的。莫愁剛想起身,卻不由自主的睡著了。
紅御醫走到門前打了一聲呵欠,提醒道:「雪盟主,時間不多了,我們該返回宮中了。」
雪燕點頭應聲,再回過頭來看看,在塵封額頭深情一吻,默默念叨:塵封,多保重。然後依依不捨的隨著紅御醫出門。紅御醫出門一眼就瞄見靠在牆邊熟睡的店主,不禁微微笑著搖搖頭。
待雪燕返回天牢之中,已是六更天左右。為了不引人注意,她手中提著一盒飯菜。打開天牢卻見韓公公在面壁思過,似乎在竊竊私語。雪燕故意重重敲了幾下飯盒,清清嗓門喊道:「喂!快過來吃飯啦!做個飽死鬼好上路啊!」
韓公公一聽是雪燕的聲音,急忙轉過頭來觀看四周,發現其他御卒並無起疑,於是小聲抱怨道:「哎吆!我的小祖宗啊!你可算回來了。我盼天盼地,盼星星盼月亮……」
雪燕偷偷一笑,道:「韓公公,辛苦你了。先別管什麼盼天盼地,盼星星盼月亮,我們還是趕緊換回身份要緊啊!再晚被他們發現可就遭了。」
韓公公一聽雪燕所言極是,凡事應以大局為重。於是二人速速換回各自的衣服之後,韓公公便馬上離開牢房。臨走之際,他大大的打了一個噴嚏,在這兒又陰森、又潮濕的天牢里,向韓公公這等皇上面前的大紅人,應該還是第一次前來嘗試吧!
歌樂公主離開皇宮已經走了一天一夜。清晨,她騎在一匹白色俊馬身上,漫無目的地向前行走。肩上只背著簡單的包裹,待到饑寒交迫時,包裹中卻早已是彈盡糧絕。放眼望去,前面不遠處有一座山,暮鼓晨鐘,青煙裊裊。歌樂公主隱約在山門前看到了三個大字『紫竹庵』。
歌樂公主心想:本公主這一路走來,經過大小寺廟少說也有二、三十座,裡面不是和尚就是道士,那哪兒是她的容身之所啊!不料這『紫竹庵』內竟有尼姑出沒,想必這就是尼姑庵吧!歌樂公主看著『紫竹庵』就彷彿是看到了希望,便立刻下馬徒步登山。
歌樂公主前腳踏進『紫竹庵』,對面馬上迎來了一位小尼姑。她點頭施禮道:「女施主,請問前來寶地有何貴幹?」
歌樂公主有氣無力的隨口一說,道:「看破紅塵俗世,前來修身養性。還望、望小師父向、師太、稟告……」歌樂公主剛好說完,即便昏倒在地。
等歌樂公主清醒過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且房間里空無一人。她感覺肚子好餓,『咕咕咕』的叫個不停,起身卻見桌子上擺著一些粗茶淡飯,這對一天一夜滴水未進的歌樂公主來說,堪稱勝過任何的美味佳肴。
歌樂公主的兩個貼身丫鬟荷花與海棠在騎馬賓士,忐忑難安的神情早已掛在臉上。在一處三角路段正好巧遇薛楓在此經過,薛楓看到二人神色如此慌張,心中早已猜到了大概。立即追上前去詢問究竟,在荷花、海棠二人的訴說中,薛楓這才如夢初醒,方知公主前夜就已經離開皇宮,怕只怕她看破紅塵,選擇遁入空門。
海棠道:「薛掌門,雪盟主和慕容軒公子也被皇上下令押入天牢,在今日午時三刻,斬立決。我們倆人實在是束手無策,所以才跑出宮來找公主殿下的。」
薛楓想不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看來時間對他們來說就只能爭分奪秒了。道:「荷花、海棠,我去找公主,你們兩個去找晏羿、冥男、宇天他們,一定要想辦法在行刑之前拖延時間,快去。」
荷花、海棠,點頭應聲,道:「薛掌門,公主就拜託你了。」二人隨即將馬頭調轉方向,策馬揚鞭而去。薛楓心急如焚,為了公主,為了雪燕和慕容軒,也為了自己,他不敢怠慢,於是策馬奔騰,繼續前行。
桌子上面盛有三碗米飯和六碟素菜,經歌樂公主這麼大吃一頓之後,所剩無幾。突然間房門被推開,走進來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尼。看她左手禮佛,右手撥動著一長串佛珠。道一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歌樂公主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猜想這應該就是她們口中的持寺師太『碧寒』。歌樂公主心中一喜,急忙走上前去施禮道:「師太,小女子鼓……咕……顧……欣,顧欣拜見碧寒師太。」
老尼眼睛看著歌樂公主,心平氣和的說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貧尼並非碧寒,亦乃師妹碧歌。碧寒師姐在『菩薩苑』恭候多時,有請女施主。」
毫無疑問,歌樂公主尾隨碧歌師太來到『菩薩苑』前。剛推開大門,突然鐘聲響起,只見滿院子的大小尼姑們均盤腿而坐,呈打坐勢。接著又雙手合十,嘴唇微動貌似念經。歌樂公主斜著眼睛瞄了一下碧歌,看她也是如此。看這形式如此震撼,還真叫歌樂公主有點兒不知所措。要知道,她從小就生長在皇宮,習慣了錦衣玉食,如今卻淪落至此,每餐吃素也就算了,可悲的是要成天擺弄這些了無生趣的繁文縟節,還真叫人寒心啦!
再觀察四周,卻見大廳之內,觀音神像前,另有師太在誦經禮佛,間隔敲著木魚,一切皆有制有序。大廳師太參拜觀音大士完畢后,起身上香又退後三步。碧歌師太提醒歌樂公主道:「女施主,有請。」她們走至大廳正殿門前,碧歌通報,經碧寒許可方才入內。碧寒悠然轉身,看向歌樂公主點頭示意,打量許久,最後將目光集中在對方的眼睛上。
歌樂公主剎那間感覺此人眼神冰寒刺骨,有種莫名的清冷。又見她久久未語,出於禮貌,微笑相應,行禮喊道:「碧寒師太。」
碧寒目光仍未離開歌樂公主眼睛半寸,只是冷冰冰的丟出一句:「為何來此?」
歌樂公主:「我……我看破紅塵,想在此出家修行,求師太成全。」
碧寒慢慢閉上雙眼,轉身面向觀音大士。道:「阿彌陀佛,女施主,紅塵乃多事之秋,剪不斷理還亂。你尚且心有餘悸,不得隨佛。」
歌樂公主道:「多事總被煩事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碧寒師太,只要能讓我出家,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歌樂公主看著碧寒不動聲色,又憐聲央求,道:「師太,顧欣心意已決。一心出家,願意了卻一切塵緣。」歌樂公主為呈現真心,她跪倒在觀音大士神像面前,道「佛照我心,收回凡塵。佛照我心,收回凡塵……顧欣願在此立誓,若有生之年再度踏入紅塵半步,便不得好死。」
碧寒將心比心,這股倔強的堅持勁兒,彷彿讓她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她看得出眼前此人聰穎敏銳,即使如現在般狼狽,也遮掩不了那種特殊的貴族之氣,想必絕非等閑之輩。至於為何一時想不開,應當是遭遇了極大創傷所致。也罷!年輕人,不經歷挫折,怎懂得珍惜?碧寒為時心動,道:「好吧!貧尼答應便是。不過,看你面相,塵緣未盡。這樣吧!你暫且帶髮修行。貧尼這兒有一部《新弟子入門法本》,你且拿去熟讀至倒背如流即可。」
只見碧歌上前,雙手端著一個金黃蓮花形托盤,裡面放著兩件寶物。一件是《新弟子入門法本》,另一件是一把法刀匕首。碧寒將《新弟子入門法本》交到歌樂公主手中。道:「罷了,罷了,一切皆是緣。從此以後,便再無顧欣,只有釋緣,你可願意?」
歌樂公主叩首謝恩,道:「釋緣多謝持寺師太賜恩賜法號,阿彌陀佛。」
碧寒道:「待貧尼為你剪下一縷青絲,便可放棄紅塵,歸依佛門。」
歌樂公主點頭應允,她親手解下髮帶,秀髮瞬間披散開來,猶如千絲萬縷般的柔情。她閉上雙眼,心中暗想:再見了,父皇;再見了母后,請原諒歌樂的不辭而別,請原諒歌樂的不仁不孝。但願有來生,歌樂即使化作一縷清風,也要回來報答二老的養育之恩。
不知何時,一縷青絲斷髮悄無聲息的落地變白髮,同時也破碎了歌樂公主那顆柔弱的心。碧寒撿起那縷白髮,很熟悉的打了一個『心』結,並且佩在了歌樂公主的腰間。道:「釋緣,切記,待這縷白髮變青絲時,心結便會自動打開,那時你該何去何從,全權掌握在一念之間。」說完便喚起已經跪了大半天的歌樂公主。
歌樂公主起身道謝,:「多謝師太。」
一切就緒,碧寒與碧歌準備離開這『菩薩苑』。忽聽對面門外傳來一聲大喊,道:「碧寒師太,請留步。」先聞其聲后見其人,只見他推開大門急忙奔上前來,看那步伐瀟洒而有風度,可美中不足的是唯獨缺少一臂。歌樂公主一驚,默念道:「薛楓」。心想:怎麼是薛楓,他來這裡幹什麼?莫非是雪燕派來說服本公主出家的!
碧寒道:「原來是崑崙派掌門人薛楓薛掌門,久仰大名。且不知薛掌門今日大駕光臨,所謂何事啊!」
薛楓道:「碧寒師太,歌樂公主斷不可出家為尼,還請三思。」
碧寒道:「薛掌門,你這就折煞老尼了。公主乃萬金之軀,怎會屈尊勞駕我這小小的『紫竹庵』呢?這其中……」
不等碧寒說完,薛楓已經來到了歌樂公主面前,道:「公主,三思而行。小不忍則失大意,雪盟主所能夠給你的或許只是友情而已。別為了逞一時之勇,就斷送掉自己的將來……」
歌樂公主道:「薛掌門,你認錯人了吧!小女子名喚顧欣,法號釋緣,並非你口中所說的我朝公主。」
薛楓道:「既然如此,公主你不妨聽在下把話說完。一直以來,我薛楓因殘缺不全獨少一臂,自知不可能配得上你那美若天仙般的容顏,也從不曾奢望有一天你會接受我。每當看著你和雪盟主在一起玩的特別開心時,我總是會在一旁情不自禁的偷偷注視著你,因為那樣才不會被你發現。我只想這樣默默的守護著你,想陪你哭,陪你笑,陪你傷心,陪你難過。因為那時你有雪盟主,所以我只能將這份喜歡一直藏在心底。曾經多少次,你一次又一次的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我捨不得你走,很想拚命地、拚命地把你留住。可是,縱使我有千萬般不舍,你終將是要離開的。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激情,也不知道我還有多少勇氣,來向你傾訴心聲。公主,我祈求你坦誠相告。我薛楓、薛楓,喜歡你,真的喜歡你。」
薛楓的話音久久回蕩在寺內的每一個空間,更是晴天霹靂般的傳入歌樂公主的雙耳,揮之不去。彷彿是老天在捉弄一般,她剛剛擺脫愛恨糾纏,卻又要墜入被愛漩渦。多麼諷刺的意味啊!不過歌樂公主心中暗喜,換個角度來說,想不到我歌樂淪落至此,居然還會有人牽挂。只可惜……時過境遷。道:「你這人還有完沒完啦!到底在亂說些什麼?我根本就聽不懂你的意思?」
薛楓突然雙膝跪地,道:「公主,切勿遁入空門,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可好?從今以後,不管你身在何方?我薛楓發誓:追隨你到海角天涯……」
歌樂公主潸然淚下,此情此景,她必須感動。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薛楓道:「唯我獨戀這枝花。」
歌樂公主看著薛楓那雙濕潤的眼眸,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感覺一時心酸且一時沉穩。
薛楓道:「公主,你不能再猶豫了。若我們遲去一步,恐怕雪盟主就,就會身首異處啊!」
這消息的確驚人,歌樂公主蹲下來抓住薛楓雙肩,迫切的問道:「薛掌門,雪燕她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薛楓道:「雪盟主她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讓你斷送青春,聲譽俱毀。皇上突然龍顏大怒,昨天已經下令將其打入天牢,今日午時三刻,武門外,斬立決。還有慕容軒,為救雪盟主不惜以身涉險,結果卻是,卻是……」
鼓夢棠接道:「一併斬首?」她看見薛楓點頭認同,她熟知皇上一向剛正不阿,如此的秉公執法,想必是傷心之極。歌樂公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能因為她一時的任性,而毀了兩條無辜的生命。況且,雪燕乃是堂堂的武林盟主。朝廷與江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若因此結怨,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薛楓從歌樂公主臉上流露的表情來看,感覺早已沒有了恨意,更多的是著急與擔心。打鐵還得趁熱,更何況是情急之下呢?道:「皇上已經親口下令,想必此事也已傳遍大江南北。解鈴還需系鈴人,公主,現在只有你才能救得了他們。薛楓懇求公主施以援手,救救雪盟主,救救慕容軒吧!」
此時站在一旁的碧寒師太走了過來,道:「阿彌陀佛,釋緣你且看腰間,白髮變回青絲,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事不宜遲,你且隨這位施主上路吧!」
歌樂公主點頭應允,看著那縷青絲,想必是天意如此。道:「薛大哥,趕快起來。我們速去救人。」臨走之際,又道:「碧寒師太,請恕歌樂多有打擾,謝謝你們。待我前去救人之後,一定多捐一些香火錢前來禮拜。」
碧寒道:「阿彌陀佛,公主客氣了。」
歌樂公主拉起薛楓的手,道:「薛大哥,我們走。」
薛楓被歌樂公主拉著順勢奔跑而去,他沒有再多追問,只感覺心中有無限喜悅,牽手見真情。因為他心裡清楚,公主釋懷了。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天賜良緣,必須好好珍惜才是。
抬頭看看日時,此刻約摸已是午時一刻。快馬加鞭若不出意外的話,有兩刻的時間便可到達刑場。時間緊迫,不容他們再多耽誤片刻。於是便策馬奔騰,向武門飛馳而去。
午時二刻,雪燕與慕容軒一同被押赴刑場,從宮門到武門,百姓們成群結隊,嘟嘟嚷嚷,一路尾隨。突然有人衝到最前邊高聲叫喊:「雪盟主不能殺,武林盟主不能死,俠女雪燕不能死。」
雪燕轉過頭來看看此人,覺得好生面熟,似乎在哪兒有過一面之緣。猛然間想到,那個人曾經遭七八人圍攻,后被她和肖銘所救的小乞丐。雪燕微微一笑,心中倍感欣慰。她又看看旁邊的慕容軒,感覺他一副若無其事,悠然自得的樣子。她心裡卻不是滋味兒,想想慕容軒陪她一同受罪,可真是難為他了。若不是因為自己,這時候慕容軒絕對是新婚燕爾,身邊有美人相伴。
監斬官由欽差大臣親自監斬,百姓們幾乎快要衝破御林軍的防禦範圍。這個欽差大臣曾被雪燕從晏羿、冥男、宇天三人的手中相救,自此一直視雪燕為恩公,如今卻要他親自監斬雪燕,這於情於理,他都於心不忍。但皇上聖旨以下,他又不得不秉公執法,真令他著實為難。欽差大臣道:「雪燕,慕容軒,時候未到,你們可還有話要說。」
慕容軒道:「橫豎都是一死,我無話可說。雪燕,我慕容軒雖不能與你同生,但能與你同死,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殊不知,在慕容軒側面的人群之中,蕃靈仙也在其中。她清晰地聽到慕容軒剛才的話,真令她心寒。
雪燕道:「逍遙郎,你看,我都把你害上斷頭台了。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恨我嗎?」
慕容軒道:「將死之人,其言也真。我說過不恨你就不會恨你。大不了,一刀揮下,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事已至此,唯有一憾。雪燕,你可還記得,你曾經委託我查找孔老伯的下落,一直以來我明察暗訪,至今卻毫無頭緒。雪燕,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雪燕道:「何談失望之說?我四叔叔失蹤已有十餘年之久,是並非一朝一夕所能找到的。我只希望,此時此刻不管他身在何方?但願一切安好。我就心滿意足了。讓你如此勞心費神,說實在的,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逍遙郎,我雪燕有朋友如此,夫復何求啊!」
慕容軒道:「遇上你,也是我幾世修來的福。雪燕,如果有下輩子,請你一定要記得我。一定哦!」
雪燕道:「死到臨頭了還油嘴滑舌,真不枉你表面的風流倜儻。放心,老天會保佑你的。」在這節骨眼兒上,要說雪燕心裡唯一記掛的人。除了塵封還能有誰?昨夜塵封傷的如此之重,也不知道紅御醫的葯有沒有效?現在是不是好點兒了?可有醒來過?
眼看午時三刻將近,人群中又有人高喊:「雪盟主,您要是死了,那這個正義的武林將何去何從。難不成又要變成一盤散沙,群龍無首嗎?慕容軒乃是雪盟主的左膀右臂,他一向重情重義、光明磊落,更不能因此而妄送性命。雪盟主,雖是一介女流,可她是女中豪傑,俠中之客呀!如今雪盟主與慕容軒有難,我們絕不能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從此人的話語中可以判斷出,他絕非等閑之輩,應是武林中人。眾人對他的話讚不絕口,前呼後擁的喊道:「對,雪盟主不能死,慕容軒不能死……」
欽差大臣高高在上,看到此情此景,頗為感動。想:恩公,有這麼多人為你送行,應該是死而無憾了吧!
御林軍總兵抬頭看看天,出列上前幾步,道:「稟告欽差大人,午時三刻已到,請大人下令行刑。」
欽差大臣一驚:午時三刻已到,這不知不覺怎會過的如此之快。
御林軍總兵等候許久都不見欽差大臣回話,於是再度提醒道:「稟告欽差大人,午時三刻已到,請大人下令行刑。」
欽差大臣這才緩過神來,隨口罵道:「豬腦子,雪燕乃堂堂武林盟主,如此草率處斬,皇上不但會大失民心。倘若武林與朝廷公然作對,輕則兩敗俱傷,重則國之不保。這其中的道理,豈是你一個小小御林軍總兵所能擔負起的責任?」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御林軍總兵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不敢再多造次。只好退到一邊慢慢等候。
突然從欽差大臣側面傳來一聲,喊道:「既然御林軍總兵負不起,那就讓本王來負。如何?欽差,你好大膽子,竟敢將皇上的聖旨當做兒戲?」待他急步走上前,卻見是三王爺和兩名隨從。三王爺手中還拿著一把貴族摺扇。
此刻,欽差大臣立即下跪,道:「下官參見三王爺。」然後全體御林軍也下跪參拜,周圍百姓亦是如此。
三王爺揚手讓老百姓們快快起身。接著便數落欽差大臣,道:「你還知道自己是下官啊!這聖旨可是皇上親口下令的,延誤了時辰,勢必誅你九族。本王還就不信了,想我泱泱大國,豈會怕這些江湖上的烏合之眾?欽差,還不行刑,更待何時?」
三王爺以權威施壓,欽差大臣這才不得已而為之。欽差大臣起身下令「行刑。」眾御林軍也隨之起身。劊子手高高舉起方才磨的十分銳利的大鋼刀。眼看雪燕與慕容軒馬上性命不保,蕃靈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準備在劊子手落刀之際阻止,劫法場趁機救走慕容軒。就在準備出手之際,身後忽然清晰地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騎在馬背之人大聲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突然極其緊張的氣氛在頃刻間炸開一鍋粥。
待雪燕與慕容軒回頭,卻見原來是晏羿、冥男、宇天三人。另外,讓雪燕大為吃驚的是那個走在最前面,身穿紅色長袍,頭戴經綸官帽的人。那是曾經和她一起磕頭拜天地的結義大哥,多麼熟悉的面孔,即使他們分別已是三載有餘,但那份真摯的兄弟情誼卻絲毫不減當年。能再見到肖銘,雪燕心中有萬分感慨。
慕容軒很是好奇,心想:這不是皇上御筆親點的新科狀元肖銘嗎?他來做什麼?還有他又怎會跟晏羿、冥男、宇天三人走在一起呢?這思緒怎麼越理越糊塗了呢?直到雪燕興高采烈的喊他一聲「大哥」,慕容軒這才明白了一切。
肖銘的到來,伴隨的可是成千上萬雙大眾的眼睛。眾人心中都有一個譜,猜測這位新科狀元是上天所賜,前來相救雪盟主與慕容軒的,於是老百姓們頓時歡呼雀躍起來。欽差大臣見新科狀元肖銘來此,心裡也是萬分驚喜,他要進行賜座卻被三王爺攔了下來。要知道,肖銘這一來,不僅擾了他看戲的雅興,更是阻止了一個殺雪燕的大好機會。他厭惡到咬牙切齒,恨不得馬上將其除之而後快。
肖銘懇求欽差大臣允許他見雪燕最後一面,三王爺卻是再三阻攔,言明道:「在沒有爭得皇上同意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與犯人相見。」
肖銘慶幸的是,當年殿試曾得皇上御賜金筆一支,自此他便一直隨身攜帶,這三年之久,從未曾離身咫尺。今日實屬萬般無奈,肖銘只好出此下策,他當眾示筆,道:「此乃皇上御賜金筆,出示此筆猶如皇上親臨,誰敢阻攔。」
三王爺見到此筆,氣的吹鬍子瞪眼睛,且還得一跪。欽差大臣和中御林軍,還有老百姓,等眾人紛紛下跪參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肖銘來到雪燕面前,迫切地說道:「二弟,讓你受委屈了。真是不好意思,大哥來遲了。」
雪燕連忙搖頭否認,道:「不遲,不遲。大哥,只要你能來,能再見到你,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你看,若不是你來的及時,估計這個時候我和逍遙郎的腦袋都已經搬家了不是?」
肖銘道:「客氣什麼?這都是舉手之勞。二弟,你可還記得,當年我們結義之時曾經向天起誓過,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如今你危在旦夕,大哥我絕對不會坐視不理,袖手旁觀的。」
雪燕道:「大哥,你剛才為了我已經公然得罪了三王爺,我看得出來,這份情誼早就超出了普通兄弟所能承受的範圍了。大哥,你走吧!趕快離開,我不能再連累你了。」
肖銘道:「你說的這什麼話啊!我肖銘雖然是個讀書人,但絕不是個貪生怕死之輩。這些年,我雖然身在朝廷,卻也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你在江湖上的大小事迹。你寬厚慈愛,扶弱擠貧,懲奸除惡,廣得善緣。不管是在江湖還是朝廷,你的為人之道的確難得,更是眾人之表率。倘若你就這樣草率的死掉,豈不可惜?這對朝廷與江湖來說,豈不是巨大的損失?」
慕容軒道:「對啊!雪燕,這狀元郎就是狀元郎,說起話來頭頭是道,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兒。我也覺得,我們就這樣被砍了頭,是不是太冤了。這俗話說得好,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這依我看啦!我們死的太沒價值了。」
雪燕道:「那依你之見,怎麼樣死才更有價值呢?」
慕容軒道:「最起碼得轟轟烈烈、驚天地泣鬼神。」
雪燕道:「切,逍遙郎,這大白天的你是想白日做夢吧你。哈哈哈……別忘了,我們可是置身在這斷頭台上啊!」
肖銘道:「二弟,只要你不放棄,一切就皆有可能啊!」
雪燕道:「大哥,你太抬舉我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我女扮男裝欺騙公主感情之事,在江湖上早已傳了個遍。就算皇上開恩可以將我赦免於難,恐怕也難過公主這一關吧!大哥,你看我全身上下都是罪,你又何必來趟這趟混水,自討苦吃呢?」
三王爺看著肖銘與雪燕交談甚久,他有點兒急不可耐了,抬頭看看太陽,已經快四刻了。要是他們再這樣糾纏下去,恐怕今天就斬不了雪燕與慕容軒了。三王爺突然意識道:莫非肖銘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等待救兵。於是他故意咳嗽幾聲,想讓欽差大臣引起注意,接著用一根手指微微指向懸挂在當空的太陽,示意讓欽差大臣注意時間。欽差大臣抬頭看看天空后非常驚訝,他感覺這兩個時辰過的那時前所未有的快,若真要用四個字來具體形容的話,那就是『光陰似箭』。
儘管欽差大臣很是為難,但聖旨始終不敢違抗,如若不然,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道:「新科狀元,敘舊時間已到,你不能再耽擱了,請速速離開。」
不料,肖銘竟然說了一句足令全場人震驚的話。道:「欽差大人,若肖銘以新科狀元之職,來保全雪盟主與慕容軒二人的性命,可否?」
欽差大臣略為肖銘這種正義凜然、捨己為人的精神所感觸,道:「哦!你這是為何?」
肖銘道:「欽差大人,我這樣做的初衷不是為救自己的兄弟。我所要救的可是武林之主。在這個世上,殺掉一個雪燕,沒關係,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也不嫌少。可是若要殺掉一個武林之主,誰敢保證,下一刻,為了那個武林盟主的寶座,沒有你掙我搶、沒有明爭暗鬥、沒有刀光劍影、更沒有血雨腥風呢?」
三王爺道:「哼,肖銘。儘是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詞。有哪一個王朝改朝換代,不會付出這血的慘痛代價?更何況是區區江湖。不是有句俗話說的好: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嗎?這司空見慣的事兒,都不明擺著嗎?」
肖銘道:「哈哈哈,那按照王爺的意思,江湖如此殘暴無道,不正好需要一個仁者來整治門風嗎?像雪盟主這樣一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賢人義士,豈可殺得?」
欽差大臣道:「新科狀元果然深明大義,老夫佩服,佩服啊!」
肖銘又道:「莫說讓我丟掉這一官半職,就算是以我自身的性命做條件,只要能換來他們二人的性命無憂,我肖銘死而無憾。」
雪燕此時終於按捺不住了,因為她知道肖銘是重情重義、言出必行的人,若再不加以阻止,那後果將不堪設想。雪燕想:反正自己在眾人眼中已是有罪之人,那她再多加一條又何妨?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突如其來的偷襲站在她旁邊的儈子手,藉此機會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大鋼刀,架到了自己脖子上。
慕容軒親眼目睹這一幕,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管雪燕有何種理由?先趕快奪下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大鋼刀要緊,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用哀求的眼神看著雪燕,輕輕說道:「雪燕,雪燕不要做傻事,先把刀放下,把刀放下咱們有話慢慢說。雪燕,算我求你了成不,你別亂來,千萬別亂來啊!」
這也是晏羿、冥男、宇天三人始料未及的,他們看到雪燕要自殺,急的簡直能讓人發瘋。他們對那些維持秩序的御林軍軟硬兼施,可他們就是不給讓個道兒讓他們三人過去。這如果不是雪燕生死攸關,晏羿、冥男、宇天絕對會給這些御林軍顏色看看的。
肖銘和欽差大臣也震驚了,欽差大臣有點兒手足無措。肖銘沒有想到,他正在這裡拼盡全力來挽回這場危難,他知道即使到最後的結局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但只要能夠拖延時間,他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無絕人之路,也許會有奇迹出現也說不定。可是雪燕為什麼要這樣?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若雪燕真的就這麼死去,最為高興的便是三王爺,想想他不用費吹灰之力,就可除去這麼一個重量級的心腹大患,他簡直樂不思蜀啊!他也早就看出來慕容軒情系雪燕了,只要雪燕一死,那慕容軒就是廢物一個,能有何懼?所以說啊!感情這東西,絕對不能投入的太真。否則,一不留神兒,就會一箭雙鵰的,這隻會讓有準備的人,來坐收漁翁之利,豈不快哉!
雪燕道:「大哥,我已是將死之人,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大哥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了,雪燕此生有幸能與大哥結拜,是我三世之福。若要我在臨走之際害你丟掉這好不容易考上的官銜,何惜十年寒窗苦讀家徒四壁,只為一夕金榜題名榮華富貴。不能因為我,斷送你大好前程及生命,否則,你叫我情何以堪,余心何安啦!既然我的死會讓你們所有人為難,倒不如自行做個了斷來的乾脆。」
雪燕在眾人驚慌失措之下閉上了眼睛,動刀之快,就連近在咫尺的慕容軒在惶恐萬分之下卻大失方寸。彈指一揮間,憑空飛出一根丈長飛鞭,在那千鈞一髮之際,閃電般的將大鋼刀牢牢纏住,然後用力一拉,便甩向了半空。眾人吃驚不已,都對這根飛鞭讚不絕口。可雪燕不以為然,她在拿刀抹脖子的剎那間,明顯感覺到真正救自己的絕非飛鞭,而是被稱之為『水晶軟銀針』的一種暗器所救。而且此人當時一同發出了三根。雪燕為了證明自己的判斷無誤,她刻意收回了一根,將那根『水晶軟銀針』夾在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之間。待雪燕睜眼環顧四周的時候,在在很遠出看見了那人模糊的背影,只是他走的飛快,雪燕看不清他是男是女,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慕容軒見雪燕得救,總算是有驚無險,可他仍是驚魂未定。踉蹌地走到雪燕身邊,一把將其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再也不敢鬆手。此時慕容軒流淚了,經過剛才一番折騰,他才真正明白過來原來雪燕對他來說是多麼重要。如果失去她,那不僅僅是心如刀絞時的擔心與害怕,更多的是失去后的無法面對與撕心裂肺。可他不想給雪燕增添任何負擔,隨即將萬縷情絲轉化為輕描淡寫,道:「雪燕,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一切盡在不言中,慕容軒如此深情她雪燕豈會不知?只是感情之事她無法兩全,她與塵封真心相愛,就一定不能接受其他感情。或許在世上還有一種愛,叫做感動吧!感動,轉瞬即逝。既然她不能將自己的愛分成兩半兒,卻能給他自由。雪燕輕輕的拍了拍慕容軒的肩膀,道:「好了,逍遙郎,你看我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嗎?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突然有人高喊一聲:「公主駕到。」
聞聲老百姓速速讓開一條兩米來寬的道路來,全體下跪恭迎公主殿下大駕光臨。與歌樂公主一起來的還有薛楓,他們二人手牽手、肩並肩,在眾目睽睽、大庭廣眾、朗朗乾坤之下,同上刑台。
有些人一向最愛嚼舌根,這下就讓他們八卦個夠。什麼「公主拋棄舊愛另找新歡?」什麼「這年輕小伙兒是不是十六年前失蹤的太子殿下?」什麼「這人美中不足,缺一支胳膊,與公主不配。」什麼「傳言公主是不是真的出家了?」什麼「你看他們兩人多般配啊!真像金童玉女般。」什麼「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內心美才是真的美!」什麼「公主這次來會不會是為了報仇?」什麼「雪盟主與慕容軒真的只是兄弟情深?」什麼「雪盟主與江湖第一殺手魔王塵封的戀情是否屬實?」什麼「慕容軒為什麼與蕃靈仙成親當天逃婚?」一連串的話語,管它是好的,壞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都在這些人群中一一接踵而至。
歌樂公主與薛楓來到雪燕與慕容軒身邊,雪燕從她的雙眼中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恨意了,所能觀察到的只有關心與憐憫。歌樂公主嘟嘟桃紅色小嘴唇兒,道:「雪燕姐姐,表哥,歌樂知錯了。對不起,我來晚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讓你們受委屈了。」
雪燕看到歌樂公主平安無事,身邊還多了一位薛楓再為她保駕護航,她真是有點兒哭笑不得。道:「歌樂公主,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姐姐不管的,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王爺眼看著雪燕與歌樂公主二人和好如初,冰釋前嫌,化干戈為玉帛,他的計劃全泡湯了,這真是氣急敗壞啊!看來這場遊戲他輸了,並且輸的很慘,一敗塗地。三王爺心不甘情不願的追問老天爺為什麼如此不公?為什麼好事情都讓這個姓雪的小丫頭片子給佔盡了便宜?老天不該啊!實在不該。就差那麼一點兒,就差那一丁點兒他就可以大功告成了。為什麼老天就偏偏不讓我如願呢?想到這裡,他狠狠地在桌子上面砸了一拳,便抬起手來甩開袖子,揚長而去。他走後,那個桌子上面留下了一個不深不淺的拳手印。
欽差大臣道:「公主殿下,恕下官斗膽問一句,那雪盟主與慕容軒還斬不斬?」
歌樂公主神秘一笑,道:「斬啊!當然要斬,這可是皇上下的聖旨,誰敢違抗啊!不過,這次呢?要換一下工作,這雪盟主和表哥是因為我才遭遇不測之禍的,所以,必須由我來接手劊子手,只有我親自出馬,方可解我心頭之恨。」
眾人驚詫不已,似乎完全難以置信,這明明看著他們幾個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公主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雪燕也略顯失望,道:「哎!反正我也就只剩下六天的壽命了,遲早都是一死,歌樂公主,是我負你在先的,死在別人手中不如讓你親手殺了我,我倆恩怨從此一筆勾銷。歌樂,別廢話了,要動手就乾脆一點兒,給大爺我來個痛快的。」說著便爽快的閉上了眼睛。
歌樂公主得意洋洋的說道:「先別急嘛!就你倆,我一次性解決便可。表哥,快說,在你臨終之前還有什麼遺言,這該囑咐的就趁早,時間可不等人啊!」
慕容軒道:「其實我的遺言很簡單,就是你一刀砍不死我的話,我會重頭再來把你也一起帶走的。」
歌樂公主道:「哈哈哈,笑話,表哥,你可知道我歌樂公主練功的三大要素是什麼嗎?快、狠、准,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你們死的有一點兒痛苦。」
待歌樂公主把大鋼刀高高舉起時,晏羿、冥男、宇天三人在下邊高聲呼喊,道:「公主,等一下,公主,您確定要殺老大和慕容軒嗎?要不在考慮考慮。」
歌樂公主道:「少說廢話,再考慮下去這午時四刻都要過了。延誤聖旨,這責任誰能擔待的起呀!這俗話說啊!閻王叫你三更死,你絕不可能活過五更天。你們明白嗎?聖意難違啊!對不住了,兄弟。」
歌樂公主剛要下刀,這晏羿、冥男、宇天三人又是亂喊一通,他們要求歌樂公主放他們進來,到雪燕與慕容軒身邊來。歌樂公主一口答應,以為這下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誰知又要落刀之際,他們三人變本加厲,大聲叫喊。這次雪燕與歌樂公主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了,她們二人異口同聲的喊道:「你們三個能不能閉嘴啊!讓她(我)安心上路可以嗎?」
這辦法還真靈,晏羿、冥男、宇天這次總算是啞口無言了。可這聲音是沒了,不過淚水卻猶如泉涌般脫灑而出。幸好這到沒有妨礙歌樂公主把事兒給辦了。不曾料想歌樂公主這一刀揮下,刀聲霍霍,影中帶有一絲寒意。待眾人偷偷的睜開雙眼,卻見半空中飄揚著兩縷青絲。卻見歌樂公主很輕鬆的丟下砍刀,兩手一拍,道:「搞定。」
薛楓見晏羿、冥男、宇天三人哭的可是淚流滿面,傷心欲絕呀!他強忍住笑意,給他們三人每人分了塊兒面巾。
肖銘早就想到歌樂公主會如此,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攔。只是笑著走過來誇讚公主聰明伶俐、機智過人。
雪燕和慕容軒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那不可思議的場景:只見眾人臉上全部春光滿面,喜笑顏開,這才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雪燕與慕容軒原來是誤會歌樂公主真正的用意了。他二人可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哈哈哈……
歌樂公主、薛楓、雪燕、慕容軒、肖銘、晏羿、冥男、宇天等人正在得意忘形,突然又聽到從人群中不遠處傳來幾聲熟悉的笑聲,又道:「哈哈哈哈,不錯,不錯,真不錯,這堂堂天朝公主,雖然刁蠻任性,古靈精怪,卻也識大體,懂方寸。哎呀呀!不錯,看來我們的小公主的確長大了哦!哈哈哈……」
鼓夢棠與慕容軒首先認出了這人是皇上,看他穿著打扮倒像是微服私訪,所以他們沒有當眾相認,只是相視一笑。
老百姓們都從笑聲中一拍而散,如此的好戲,真是經典不容錯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