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腦海里驀地閃過這個念頭,安若溪心底卻是重重一震……她未見絲毫的醋意,也就罷了……為何在她那幽暗不見天日的靈魂某處,竟似隱隱覺得,宇文栩栩與謹大哥若是能夠走在一起,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呢?……難道……
安若溪只覺遍體生寒,那「難道」之後的思緒,根本不敢再想下去,定了定神,一時之間,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忙不迭的轉移話題道:
「小孩子呀呀……整天理會這些大人的事情做什麼?……前天娘親讓你讀的那篇杜子美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你背下來了嗎?……」
端木無憂定定的看著她,一張朗逸俊美的小臉,卻難得的露出幾分委屈的神情來。
「無憂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娘親和阿爹……」
說到這兒,編貝般的皓齒,卻不由的緊緊咬了咬下嘴唇,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看起來卻確像一個摔倒了也強忍著不哭的倔強孩童。
安若溪心中一動,突然感覺有些莫名的不安,待得她想要細細追究的時候,卻見面前的小小人兒,已經恢復成了一貫少年老成的架勢,深深沉沉的開口道:
「還有……娘親……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說不過我……就拿那些功課來壓憂兒啊……下遭可不可以換個複雜點的?……」
望著兒子那滿臉滿眼的無可奈何,安若溪不由訕訕一笑。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餓不餓?……娘親做飯給你吃……」
一壁掃堂風般的將話題搪塞了過去,安若溪一壁卻是暗自鬆了口氣……雖然前路漫漫,仍不知該何去何從……但船到橋頭自然直,與其現在還耿耿於懷,不如順其自然,說不定不久之後,便能豁然開朗,撥開雲霧見青天了呢……
這樣一想,果然心底舒服了不少,也不理手中的小小人兒臉色是香是臭,只拖著他回自己的小窩去了。
晌午的日頭,高高懸在空中,像個吸足了熱量的大火球,不知疲倦的炙烤著大地,蒸的整個世界都熱氣騰騰,一片滾燙。
「吃藥了……」
將個盛滿漆黑湯藥的瓷碗,啪的一下擱在男人身畔的桌子上,天氣這麼熱,安若溪一張俏臉卻是冷的,一把脆生生的嗓音,也是冷的。
這般的不假辭色,當真是叫人有些挫敗……不過比起之前的冷漠與疏離,淳于焉寧肯她像現在一樣……哪怕只是莫名的生他的氣,也是好的……
端起手中那碗濃黑的湯藥,淳于焉嘗了一口,俊朗冷毅的眉眼,便不由好看的一皺……
「這葯好苦……」
這近乎於慨嘆的抱怨,讓安若溪嘴角不受控制的跳了跳,轉過頭去不看他那張天妒人恨的俊顏,硬聲開口道:
「一個大男人居然還怕葯苦……」
男人卻只定定的看著她,一雙如墨玉般黑亮的眸子,專註而又認真。
安若溪只覺被他瞧得莫名的心裡發慌,剛打算丟下句狠話,便即刻離去,只是嘴巴張了張,尚沒有機會開口,卻聽得男人低沉而魅惑的嗓音,幽幽響起,說的是:
「我記得……溪兒你從前……每次喝這又苦又澀的葯……都會皺著鼻子,抱怨難喝……非得有蜜食居腌制的梨肉好郎君作為送口,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下咽……」
男人似沉浸在當時的情境之中,不能自拔,涼薄的唇瓣,不由逸出一絲輕笑,瞧來寵溺而又縱容,一不小心,就會叫人迭生情深款款,意重情濃的錯覺……
安若溪趕忙撇開腦袋不看他,以免被蠱惑,只是思緒卻不由的循著他的話聲,往那久遠的歲月飄去……是有這樣的時光……他與她,就像人世間所有浸氳在美好愛戀里的男女一樣,於最細微之處,對她無限的寵愛與體貼……讓她心安理得的沉溺在他營造的輕憐密愛之中……現在想來,那段交織著陰謀與利用之下的繾綣纏綿,竟是他與她有過的難得的溫馨……往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再回頭,卻是已經恍如隔世了……
搖搖頭,將那些不該有的綺思與哀傷,通通趕走,安若溪抬眸,正撞上男人灼灼的目光,就像曾經他無數次的看著她那樣……分不清真心,還是假意……也許如今的她,只是不願,亦不敢再去分辨而已……
「只可惜這白沙鎮乃是窮鄉僻壤的地方……沒有什麼蜜食居的蜜餞出賣……你若是覺得葯苦,大可以不喝,倒了也罷……」
板著一張面孔,冷冷的扔下這麼一句話,安若溪拾起腳步,就打算離開這裡,省的叫他再平白無故的攪亂她好不容易才撫平的心湖。
只是,一副身子,只堪堪轉了一半,卻已被男人灼熱的大掌捉了住,安若溪掙脫不開來,只能惡狠狠的瞪著這無恥的男人,卻是連半句話都不願跟他說了。
男人卻顯然不以為忤,悠聲開口道:
「那倒不用倒了這樣浪費……畢竟是溪兒你親手熬給我的……我也不需什麼蜜食居的梨肉好郎君……只要溪兒你對我笑一笑……便是世間最好的蜜餞了……」
他已經太久沒有看到她的笑了,那些或張揚、或慧黠、或溫柔、或甜美的笑容,生動而活潑,深刻的眷戀在他的心底,這五年來,每每念及,便痛如刀割……現在,他只希望,她能夠像從前一樣,對著他無憂無慮的巧笑嫣然……即便再苦,也甘之如飴……
這口甜舌滑的情話,比起謹大哥的那句,實在算不上太過高明,但安若溪卻仍心不由己的跳了跳,忙微微轉開了半截脖頸,壓了壓那沒出息的砰動,半天才尋回一絲理智,卻是沒好氣的開口道:
「我又不是賣笑的……沒有義務沖著你齜牙咧嘴……你想要人對著你巧笑嫣然……大可以回你的皇宮裡去……一定有大把的妃嬪,爭先恐後的向你這個皇帝拋售……」
只是越說,安若溪越隱隱覺得自己這番話,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只是一時之間,卻不知彆扭在哪裡。
淳于焉顯然比她反應的快,一雙料峭的桃花眼,斜斜的睨著她,涼薄的嘴角,更是盪出一抹戲謔的輕笑,瞧來性感而可惡:
「安若溪……你這是在吃醋嗎?……」
他低沉而邪魅的嗓音,悠然婉轉,聽得安若溪不覺有些愣愣的。
她這懵懂如少女般的神情,深深的取悅了淳于焉,箍住她皓腕的掌心,便使了幾分力,將她嬌軟馨香的一副身子,不容分說的就拽到了自己懷中……
安若溪本能的「啊」的一聲,還沒有訴完,已經撞進了男人溫厚堅實的胸膛,鐵鉗一般的長臂,緊緊將她圈在他的桎梏中,如一道銅牆鐵壁的監牢,而她就是他勢在必得的羔羊……
「安若溪……我好想你……」
低沉暗啞的嗓音,伴隨著灼燙的呼吸,絲絲入扣,噴洒在安若溪的耳畔,如同愛侶之間,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恩愛與纏綿,蠱惑而曖昧。
「安若溪……你也是想我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