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顆粒子
裴九冀不能再次注射鎮定劑,可是他一旦醒來,就會毫無止盡損傷自己所剩無幾的肌膚血肉,無論如何不忍心,程北漠也只能用鏈鎖,將他鎖了起來。
在面前的床上,少年的雙手被綁在了床頭,給了他運動的空間,卻不能過於發瘋,安安靜靜合著雙眼,深長潔羽隨著呼吸輕顫,泛出的肩膀蹭了幾道紅印,倒是有了幾分欺凌的意味。
平心而論,就是這麼一個少年,論誰能不為其所動,程北漠最後多看了幾眼,終於感嘆了一句,「九九可真好看。」那張臉還是清俊好看,透著少年的鋒利。
但這不是長久之法,程北漠深刻意識到,除了六年前的做法,別無他法。
護佐護佑直接跪在了地上,近乎匍匐的哀求與勸誡,「不行城主。」「這一次您絕對不能再這樣!」
程北漠甩開他們,「為什麼不能。」
護佐護佑跪行到程北漠身邊,「您為了將裴九冀大人救出來。」「您忘了聯邦在您身上下的封印了嗎!」
聯邦到底是掌控一切,他們讓程北漠可以帶走裴九冀的條件,並非逼他重新擔任人類未來計劃組組長這麼簡單,聯邦在程北漠程序上下了一道封印,一旦他再做出格的事,晶元便會崩壞。
也就是說,他們給了程北漠選擇,他可以選擇和六年前一樣救裴九冀,那麼他將會在裴九冀重新睜眼之前,便灰飛煙滅。
到時候對於聯邦來說,裴九冀的全息粒子他們得到了,程北漠也沒有威脅,那麼現在將裴九冀放回去,何嘗不樂意呢?
到底是真正無情的聯邦。
這兩個跟著出生入死的生死護法,幾乎要一邊一條腿牽住程北漠,「不行!您不能去!」「不行啊!不行!」
程北漠沒有說話,淺淺一笑,「不過是撕心的疼痛,這一次便將整顆心都給你,那有如何!」
他還是將手掌穩穩抓住了裴九冀的額頭,金色的力量從他心中緩緩流出,撕裂的疼痛即使品嘗第二遍,也並不美好。
像是凝涸了六年的金色,如今再次流通,順著程北漠堅實的臂膀,流入手心,流入裴九冀的腦海中。
御龍符飛揚地有些過於猛烈,乒乒乓乓撞在床欄上,如果再碎一次,可就沒人修理了。
護佐護佑的哭嚎聲也有些過於悲傷,程北漠甚至有些沮喪地想,自己培養這麼多年的護法,怎麼可以這麼不爭氣呢?
但這一切過了今天,也都與他無關了。
只是在這喧囂之中,那聲冷靜,終於讓程北漠停了下來。
裴九冀在他手下,緩緩睜開了雙眸,這一次,他靜得出奇,出口的話語也寒得出奇,「你還要,再刪除自己一次嗎?」
程北漠停手了,裴九冀一聲冷笑,「程北漠,你好狠的心。」
此時,護佐護佑已經退出,將門帶死。
程北漠收回了手,還是打算告訴他,「安子明,為了關閉總衛星,沒了。」
裴九冀冰冷的雙眸里,終究布滿了哀傷,「師父死了,未名死了,安子明也死了,全是因為我,全是因為我啊!」
「九九。」程北漠這一次下定了決心,再一次按住了裴九冀,那一聲如此蒼涼靜漠,「沒事,明天你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程北漠!這是我的記憶!你沒有權利!」裴九冀慌張道,那時候,他明確地感受到,那名為眼淚的溫熱,遲到了六年,終於滴落下來,「程北漠...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手臂被捆住,即使是最柔軟的布繩,也磨得生疼,裴九冀最怕疼,疼得哭了出來,「我不想再忘記你,我不想忘記你!」
程北漠收回了手,但是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對不起九九。」
裴九冀抬了眼,但是也止不住淚水的掉落,「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這五年找的,就是你。」收回視線再看向程北漠時,他已經泣不成聲,身體抽泣成了一團,有些抱怨,「五年!我找了你整整五年!」
程北漠怔怔看著他,其實少年的真正想法,他卻從未真正了解過,裴九冀嗓音哭得沙啞,只想如此卑微地換回一個人,「你知道五年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不會讓我忘記你,只會讓我在黑夜想念之時,一次又一次的銘記你!」
「程北漠......」少年終於還是放下了他所有的驕傲,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到了一個人的身上,「程北漠啊......程北漠!我愛你!」
濕潤的溫暖,封住裴九冀接下來的話,程北漠用一切實際行動,回答了他,伸出手一點點擦乾少年的眼淚,眼淚又再次不爭氣地流淌下來,程北漠小心將人抱在懷裡,聲音跟隨他顫抖,「我也愛你......」
裴九冀埋著頭,囁嚅著一聲,「那你把你自己,還給我啊......」
隔了六年後的今天,才是真正的相擁,程北漠再次珍惜地吻了上去,想要啃食掉一切,將少年全部擁有,「我是24080號,我是人類未來計劃組組長,我是龍之芯,我是迷城城主,我是全息戀人,但是,我至始至終都是程北漠,九九,我愛你,我從始至終地愛著你。」
裴九冀咬了咬下唇,卻哭得更凶了,「唔嗚嗚......那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對不起,九九對不起。」程北漠伸手幫他擦乾眼淚。
有些粗糙的大手摩挲在柔軟敏感臉側,連帶著一聲聲真情告白,將心底的一層躁動,輕輕撥動開來。
裴九冀的聲音逐漸變得急促,奈何手腳都被捆綁住,最後他只能趴在程北漠肩頭,啞著嗓子在他耳邊嘶磨了一聲,「抱我,快點!」
冷風灌入身體,令裴九冀原本就滿是傷痕的軀體顫了顫,但是溫柔的快感很快侵襲了他的神志。
程北漠在他胸前粉嫩上輕輕咬了一口,裴九冀一個打顫,沒能支撐住自己,高高懸挂的雙手掙脫兩下。
不想再給少年徒增傷痕,程北漠抬手解了捆住裴九冀的繩索,裴九冀立刻癱倒在他身上,任他擺布。
這一次的進入,有些急促,程北漠每每想顧及裴九冀的一身傷痕,輕點用力的時候,卻又想到這本身該養好了的傷痕,是如何被他自己狠心再次抓花的。
於是帶著幾分報復的痕迹,程北漠稍稍用了力。
裴九冀雙腿纏在他身上,腰際迎合動作律動,被這稍微的使勁頂的亂了方寸,手指抓緊了被單,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悶哼了一聲,「輕...輕點......呼......要,要壞掉了......」
沒過多久,裴九冀這幾天病痛蒼白的軀體,泛上了一層紅粉,裴九冀果然還是和原來一樣,害羞地將臉埋了起來。
程北漠一聲失笑,低頭輕輕吻住了他,「九九,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裴九冀輕輕喘息,伸手抱在他脖上,「北漠......」
程北漠應了一聲,「九九,我在呢。」
......
程北漠做夢了,稀奇古怪,他竟然頭一次,學會了做夢。
夢裡還是在迷城,陽光依舊如每天一樣耀眼,他走下樓,有人坐在桌上,乖乖喝著他一早熬好的白粥,又嫌棄著他今天仍然把雞蛋煎糊了。
沒一會兒,裴九冀抓了自己的外套,無憂無慮跑了出去,程北漠坐到椅子上,用他喝完白粥的碗,給自己盛了一碗,看著《迷城小報》,又將他吃剩一半的煎雞蛋咬了一口......原來煎糊的雞蛋真的很難吃。
護佐護佑冷不丁闖了進來,又被程北漠罵了一頓,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連程北漠的話也不放在心裡了,搶了未名手裡的飲料,就喝。
未名鼓著一張小臉,悶哼著來告狀,最後護佐護佑被程北漠狠狠捶了一頓。
「怎麼了?」程北漠問。
護佐護佑神秘兮兮,「裴九冀大人跟凌辰還有傅常平出去玩了。」「您不管管嗎?」
程北漠「噗嗤」一聲笑了,「隨他去吧。」
護佐護佑:這個迷城大醋王,今天怎麼心這麼大了?
而程北漠不擔心,是他對於裴九冀的絕對了解,果然,下午五點左右,裴九冀回來了,一身風塵,在沙發上一灘,「我再也不想和凌辰還有傅常平出去玩了!」
從前沒發現,裴九冀的話癆屬性這麼深刻,他就坐在沙發上,打開了一罐冰可樂,絮絮叨叨吐槽了整整一個小時,甚至打算從剛認識兩個人的時候,吐槽一番。
「開心嗎?」程北漠清淡的嗓音,終於讓裴九冀停了下來,抬頭目光還是同樣清澈,程北漠放下手中文件,向他走了過去,在很早就想摸一把的毛茸茸腦袋上揉了兩下,「今天出去開心嗎?」
被一隻手按著揉搓,裴九冀臉頰微紅,沉了腦袋,倒是誠實,「開心。」
他明顯感覺程北漠的手,停頓了片刻。
過一會兒,裴九冀又打開了直播,「我想起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直播了。」
果然,對於掉了個包子時隔許久重新上線,熱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猛增,觀眾老爺們非常好奇,「嗚哇!包大人終於回來了啊!再不回來!爺的青春沒了呀!」
「包子最近在忙嗎?」
裴九冀「嗯」了一聲,有人打趣,「包大人該不會結婚去了吧!」
沒想到的是,裴九冀依舊輕輕「嗯」了一聲,不大卻異常堅定,這次震驚的,居然包括一旁的程北漠。
彈幕瘋狂襲來,「誰啊!誰搶了我的包大人!嗚哇哇哇!」
裴九冀一聲輕笑,「就是你們都認識的。」裴九冀毫不吝嗇向他們向所有人介紹了他,程北漠心中什麼輕輕流淌,將裴九冀緊緊抱在了懷中。
原來花捲太太的文成真了。
如果花捲太太的文真的成真了,就好了。
程北漠睜開眼時,房間內空空蕩蕩,他扶著額坐了起來,手下冰冷,早該想到,那個人主動索求,當然是有原因的,但他還是心甘情願淪陷了。
可是裴九冀,那你那時說的「愛」,竟也是虛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