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春日的長街,人來人往,路邊小販叫賣,迎面有一個老翁扛著扁擔與他們擦肩而過。
余嬌嬌還能聞到魚腥氣。
想來,這老翁也是剛垂釣回來,魚兒還很新鮮。
但,這一切都不如背後陰風陣陣來得真切。
赤松見余嬌嬌不動了,他疑惑道:「怎麼了?」
「……」余嬌嬌有些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她一隻手攥緊小少年的衣袖,緩緩地回頭。
「讓一讓、讓一讓來——」有一名小販推著車子過路,行人們朝兩旁散了散。
小少年也拖住余嬌嬌的身體,與她一道站在路邊的屋檐下。
他用手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喂,有聽到我說話嗎?難道是中邪了?」
余嬌嬌總算收回了思緒。
她呢喃道:「還真是中邪了……」
餘孽,餘孽。
她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
他想到了在余家祖祠遇到的那抹孤魂,他也姓余?
那麼,他到底是與余嬌兒有關,還是與替身有關?這麼大的事情,還不至於弄錯吧。
余嬌嬌鬱悶的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自從離開祖祠后,她的感官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猶豫了半晌,她說道:「我要如廁,小赤,你等等我。」
「哦,好的。」
客棧後院有如廁的地方,余嬌嬌去的時候院子里剛好沒人。
她關上小木門,蹲在茅坑旁,低聲道:「餘孽,你在嗎?餘孽,你出來。」
「小娃娃,能不能換個地方喊我?」
余嬌嬌的身旁逐漸出現一道影子,依舊是灰白色的長袍,向上看,他的五官像是藏在雲霧之中,非常模糊。
余嬌嬌有些蒙圈。
怎麼回事?從祖祠開始,這個傢伙就一直跟著自己?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余嬌嬌委婉的說道:「我不是永安侯的女兒。」
「誰管他們。」餘孽的魂魄漂浮在半空,他的語氣帶有一絲高傲:「我們東余家千年之前好歹也是最強盛的世家,沒有之一。」
東大陸的余家!竟然真的是!!
余嬌嬌呆住了。
以前的余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餘孽「飛升」后,余家到第四代就已經衰落了,等到第十代連祖宅都被人霸佔了。
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飛升者,現在的余家完全銷聲匿跡,早已被世人遺忘。
余嬌嬌指著自己的鼻子,懵懵的問道:「我,是你的後代?」
「對,你是第七十八代。」
到了余嬌嬌這裡,已經是七十八代。而且,這一代也只有她一棵獨苗。
餘孽眯著眼睛,他看著這小小的女娃兒,甚是喜歡。
「余家復興有望!」
「……」余嬌嬌臉色微微一變,原來,餘孽是打得這個主意。
想了想,她問道:「老祖宗,你怎麼不早點找到余家後代,這樣的話也許在祖宅被霸佔之前,就能夠復興余家了呢?」
七十八代……
距離他飛升已經過去了一千年,這也太晚了。
茅廁里是詭異的沉默。
半晌后,餘孽輕嘆:「我就是睡了一覺。」
一覺便睡了千年……
等他醒來早已物是人非。哎呀呀,飛升去了上界,人也變得懶惰了不少。
余嬌嬌當即攤開手,雙眼發光:「有靈丹嗎,吃一顆能直接踏入真體境界的那種!」
這樣,她也能去北斗宗啦!
餘孽露出了鄙夷的視線:「想當年,老祖宗我可是從無到有創立了人世間第一修行世家,我這絕無僅有的天賦你半點沒傳承到就算了,連我的精神都沒繼承?」
小女娃吐了吐舌頭,說道:「我畢竟是七十八代。」
「靈丹沒有。不過,有一件寶物倒是可以傳給你。」
「什麼?」
「去了犁山,找機會進入『沙流河畔』,在那棵高聳入雲的槐樹下,我埋了一個木箱子。非我余家後代,絕對打不開。」
「是什麼東西?」余嬌嬌刨根問底兒。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是靈丹嗎?」
餘孽被氣笑了:「瞧你這出息!一顆破靈丹有什麼值得惦念的,有了那個寶物,你想做多少靈丹便能做多少!」
余嬌嬌立馬露出了乖巧的神色,她說道:「好的老祖宗,我知道了。我這就去犁山把我們余家的寶貝拿回來。」
說著,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呢喃道:「三個月後,我真的可以修行嗎?」
「當然,你是我的獨苗,我肯定不會騙你。」
餘孽發現了什麼,他問道:「你對修行很感興趣?」
「也不是……」余嬌嬌露出了無奈的笑容:「老祖宗,我現在被人追殺,沒點本事傍身怕是很容易就死掉了。我現在才八歲,也不可能馬上找個人成親給你傳宗接代。你看我如果真的死了,那余家可就真的沒了。」
余嬌嬌是想著,老祖宗既然都顯靈了,那能不能順便幫自己解決一下眼前的危機?
她等了好久,餘孽才睡眼惺忪的說道:「你要是真死了,那這就是余家的命,我認了。」
說完后,那道灰白色的虛影消失。
余嬌嬌目瞪口呆——這就走了???這麼冷血的嗎????
原來老祖宗也是個靠不住的人。
想想也是,他靠得住就不至於一覺睡到千年以後。
所以現在她還是只能抱緊淮英的大腿,至少在他身邊是最安全的。
淮英。
想到今天他要入劍宗,余嬌嬌連忙站了起來,推開茅廁的門。
院子里靜悄悄的,繞到前方才聽到大廳里的喧嘩。
她上了二樓,發現赤松坐在門口,見到他后連忙說道:「你可算回來了!」
「劍宗的人來了?」
「來了來了,公子在換衣服。我剛才把行禮收拾了一下,已經搬到了外面的馬車上。嬌嬌,你等會兒進去看看還有沒有東西落下。」
正說著,房間的門從裡面打開了。
已經換上了藏青色長袍的淮英走了出來,他墨色長發柔軟的披在身後,沒有任何頭飾,清麗的眉眼如果不是帶著若有似無的嘲弄,便如同從畫里走出的美人兒一樣。這藏青色,真是襯得他超出凡人的氣宇軒昂。
怎麼有人把藏青色穿得那麼好看啊,而且還是個男人。
余嬌嬌看了眼屋內,也沒什麼要收拾的了,便說道:「淮英,我再給你泡壺茶吧,我們走路上喝。」
她溜進了房間,用比巴掌還小的小茶壺,泡了一點熱茶。
等他們到客棧下面的時候,淮英已經上了馬車。
余嬌嬌踩著小凳子鑽了進去,她將小茶壺遞給了淮英,笑眯眯的看著他。
淮英平日里素來不喜人近身,轉生后,依然會與人保持距離。
可從未有人三番四次的坐在他身邊,還總是笑容滿面。
而這笑,只是她習慣性的「討好」。
「別笑了。」淮英沒好氣的說道:「丑。」
「…………」
余嬌嬌的笑容變得僵硬了起來。
她摸了摸臉,不是吧,自己照鏡子的時候發現本尊長得可討喜了,怎麼可能丑?一定是淮英眼睛有問題。
見她垂頭喪氣的小模樣,淮英才滿意的閉上眼。
馬車上了犁山,空氣都跟著清新起來。
這山路看似普通其實到處都有結界,若不是有劍宗弟子引路,大多數人都會在這裡繞十天半個月也上不去。
招收新人的三大宗門,便分據在埋入雲層的三座高峰上。
今年北斗宗迎來了三名新弟子,但大多數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修鍊,沒有任何的歡迎儀式。
唯一負責迎接他們的,便是一個不苟言笑的少年。
他手裡拿著一把掃帚,可以看出是北斗宗專門負責掃地的守門人。
「徐白公子,李安公子,淮英公子,門主還未出關,請你們在各自的院里多住幾日。這裡有鞏固真體的心法,你們先自行研究。」
少年將古譜分發,他們三人的隨從立即上前接過。
「那,我們每日上哪裡領吃食呢?」余嬌嬌問道。
少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道:「會有飛鶴給你們送到門口。」
「小師父,不帶我們參觀一下門派嗎?」余嬌嬌不死心,犁山這麼大,她怎麼知道「沙流河畔」在哪兒。
「等過幾日人齊了,會一同參觀。」
說完后,少年便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這地夠乾淨的了,纖塵不染,也不知道他在掃什麼。
天空中出現一隻飛鶴,它在空中緩慢的飛行,似是在帶路。
淮英率先跟了上去。
其餘人全都跟在了他身後,李安的筆測比他們都早,剛到真體一階,這兩人實力都比他強,便忍不住套近乎。
「這北斗宗可真冷清,除了那掃地的半個人影都沒見到。估計另外兩個宗門會比這裡熱鬧罷。你們今晚有沒有空,我從家裡帶來了陳年美酒,我們一起小酌幾杯可好?」
徐白說道:「不用了,我還要看書。」
「淮公子——」他還未湊過去,淮英已經加快步伐,把二人甩在身後。
余嬌嬌連忙小跑跟上。
仙鶴帶他們來到了一處院落,三人住的地方是分開的,淮英進去后,這門旁的木牌上便出現了他的名字。
赤松自從上了犁山,就變成了一隻肥松鼠。
這裡到處都是大修行者,它可不敢四處招搖。鑽進院子后,拖著大大的包裹進了房間。
這小院子一共就兩間屋子,其中一個專門給下人準備的。
但赤松可不願睡屋裡,它最喜歡樹上。
余嬌嬌關上了木門,這裡真是修行之地,清凈的不得了。而且環境比侯府好太多,真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她快步進了屋內,一臉嚴肅的說道:「淮英,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