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和尚哥哥
不說波塔處置尤里的屍體,且說肖東山抱著離離,離了山洞,往死山深處前進。他出得山洞,只覺得有些頭暈眼花,雙腿發軟,無奈何咬緊牙關,艱難前行。
沿途只有怪石焦土,他懷抱著離離,又要蹦又要跳,有時還要爬,哪裡還有體力?行得一會,已覺心頭又燥又痛,喉嚨里如火一樣,停下腳步,把包袱里一件長衫扯成長條,將離離捆在身上,以便騰出手來,護得離離的身軀以免被尖石磕碰。
再行得半個時辰,肖東山衣服已撕破數處,腿上、手臂上已磕出好幾處烏青,心中暗暗後悔沒有找波塔討點水喝,只急著走,真是欲速則不達!又走得一會,心中只覺得一陣陣噁心,眼睛越來越看不清地面,不得已,找了個平坦處,坐上調息片刻。體力真氣運轉一周,果然覺得頭腦清醒許多,用手探離離的腕脈,似有似無。
急忙起來繼續前進,不久地勢往下,那是下山了!想起離離交代的話:找一塊離地三人高盤子大的鏡石,但這偌大一座山,去哪裡找一塊盤子大的鏡石?
他又走了一會,進了一條夾道,一邊是聳入天空的高山,一邊是一座小山丘,山丘有點像馬蹄的形狀,不知是不是離離所說的小山丘,好在地勢平坦許多,不用再邊走邊跳邊爬。
他用手護住離離的身軀,用著最後的體力趔趄而行。漸漸走過小山丘,眼前又出現一座大山丘。這就是離離所說的過了小山丘后的大山丘嗎?
走近大山丘,有一條夾道,抬頭尋找三人高處的鏡石,他一抬頭,只覺一陣天昏地轉,眼前一黑,往後一仰,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原來他又餓又渴,又失了太多的血,加上抱著離離不住跳躍,自己也快到了死亡的邊緣。
好在他心中救離離的念頭極其猛烈,很快醒來,醒來后見自己倒下時,身子向後倒的,並無壓著離離,心下甚慰。再調息片刻,才敢再抬頭尋找。尋了半個時辰,真在離地三人高的地方找到了一塊菜盤大小的鏡石,在那塊鏡石對面仔細尋找,果然有一條隱秘的石徑。
肖東山心中大喜,精神一振,順著石徑走了一程,眼前現出一個巨大的石陣來。石陣里煙霧繚繞,詭秘難料,肖東山也不猶豫,就往裡闖。
正不知離離說過的「左手中指、右手大拇指的方向」是什麼意思,猛見到一面石壁上印著一個手掌,湊上去一看,竟是肉掌在石上按了一個手印,這按手印的人內功之強,也太驚世駭俗!再看那手印,乃是左手,肖東山於是依手印中指所指方向前行,走了三百多步,又有一個右手掌所按手印,肖東山再按右手印的大拇指方向前行。
雖說石陣里煙霧頗濃,看不清遠方,但腳下平坦,走起來比外面輕鬆了許多。如此走了半個時辰,突遇一個左手印,中指指向上方,細細一看前方兩步遠處果然有一個向上攀爬的石階,肖東山於是手腳並運,爬了上去,上升了兩丈多,果然又有一條路,順著路走了一段,只覺彎彎曲曲,好似在往回走。
肖東山心中狐疑,但不得不繼續前行,好在一路有手印,想來並無走錯。
行了許久,連走幾個下坡,又爬一個石階回了高處,再兜兜轉轉又走了近兩個時辰,漸漸覺得眼前煙霧越來越薄,終於最後眼前一亮,明明顯出一條石徑,出了石徑,再無手印,回頭一看,已出了石陣。
石陣外又是尖石溝壑,但地勢是向下而行,順勢再走半個時辰,突然在眼前的怪石夾縫裡發現了一株草!肖東山大喜,他知道,這就是生命啊!他激昂低吼:「離離,給我挺住!離離,你不要死,你活著,我們就都活著!離離,離離,離離,快到了,就要見到你爹爹了!」邊說邊再摸離離的脈,卻哪裡還有一絲動靜?離離原來已經死了!
他一呆,眼角一濕,卻沒有淚流出來,他體內哪還有水?
他加緊腳步,疾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已出現大片綠草還有半人高的灌木,他抓起一把綠草放在口裡,一邊咀嚼,一邊開始奔跑!再跑得半炷香的時間,已能見到高大的樹木!再一盞茶的時間,眼前出現了一大塊麥田!
穿過麥田,眼前出現了十多間瓦房圍在一起。只見路口坐了兩人,其中一個五十多歲的濃須男子正在劈柴,一個中年和尚則在那裡編筲箕。
肖東山一見這兩人,腳下一軟,撲通摔倒在地,他急忙一個翻身,硬生生把離離護在懷裡,沒讓離離磕著。那濃須男子急忙跑過來,那中年和尚也緩緩站起,肖東山嘶啞著叫道:「救她!」說完再也支持不住,昏了過去,恍惚間聽到那和尚叫了一聲:「啊!是妹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肖東山隱隱覺得有熱湯入口,咽了幾口,又沉沉睡去。再次有知覺時只覺口乾舌燥,心口疼痛,身上虛弱無力,忍不住哼了幾聲,有人過來摸了摸他的頭,又有熱湯入口,肖東山又睡了過去。
夢中和離離在小溪旁追逐嬉戲,小妮子顛顛的跑得飛快,肖東山幾次都差一點抓到她的衣襟,但就是碰不到她,她見肖東山追不上就停下來壞壞的笑。於是舉著手再來追,離離繞過一排果樹,去得遠了,只剩下一陣香風,那是馨洋閣的脂粉合著少女的體香,大約是這世上最攝人心魄的氣味了。
肖東山迷迷糊糊的幽幽地跟著走,哪裡還有離離的人影?不知何時離離已化成一隻花蝴蝶,在肖東山的眼前飛來飛去,肖東山猛然醒悟,笑著來追,離離變化的蝴蝶卻也調皮,不住穿過半高的花草,急得肖東山在花草上上躥下跳。跳著跳著,雙腿又似回到了死山的怪石溝壑上,腿又酸又脹,又還帶著磕碰的疼。
正追得急,突然身邊閃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來,肖東山閃避不及,一頭撞在這人的身上。這人扶住肖東山,道個萬福,道:「公子穩著點!小姐呀!你也真是的,沒個淑女樣!」卻是銅錘姐!肖東山道:「無妨,看我捉她!」
待要再跳過花草時,卻猛地醒了,身上一身汗。
睜眼一看,身處一間凈室之內,房內簡潔素淡,有一個道童坐在門口椅上打盹,他一動,這道童就醒了,他走過來,睜大一雙略帶喜色的眼,看了看肖東山,端過一碗湯來,肖東山問道:「離離呢?」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得幾乎不能言語。那道童搖搖頭。肖東山清了清嗓子,又問道:「我帶來的那個姑娘呢?」那道童又搖搖頭,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原來是個啞巴。
那道童又要喂湯,肖東山道:「我要解手!」那道童放下碗去拿了個凈桶來,扶肖東山起來解了手,肖東山只覺頭目森森然,不得已又躺回了床上,那道童把凈桶拿走,又過來喂肖東山喝湯。肖東山喝了一口,卻原來是人蔘雞湯,還是溫熱的,於是多喝了幾口,又問那道童道:「我睡了幾天了?」那道童伸出三個手指。
肖東山心裡惦記著離離,想找個會說話的問問,奈何沒力氣再爬起床,問了幾次這道童離離的情況,這道童只擺手,也不知是不知還是不妙,又問他師父人呢,這道童指了指上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叫他再叫個人來,他又是擺手。
道童給他擦了身子,肖東山又覺睏倦,於是睡去。
再醒來已是第二日凌晨,在床上躺著等天亮,心裡想著:「那和尚為何把離離稱為妹妹?他四十來歲,離離只有十八歲,只怕不是親兄妹,若是只認識,應只是叫一聲小妹妹或是離離姑娘或是洪姑娘,這聲妹妹叫得,就如親妹妹一般,也沒聽離離說有個哥哥啊!如若是親兄妹,這兩人的年紀也差得太大了點,是了,必不是一個母親所生,或是表兄妹堂兄妹,但她的哥哥為何又是一個和尚呢?」胡思亂想了一會,天漸漸的亮了。
他坐起來,感覺比昨日精神好了許多,緩緩的穿好衣服,下床穿好鞋,正要動身,突然聽到了外面有腳步聲,幾個人慢慢走近。只聽一人道:「大師,這裡有井水,就在這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