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跌落,寬厚胸膛
他已經在忍著極大痛楚,卻還能神色淡然地威脅他人,可見這個男人的控制力和忍耐力有多麼強大。
杜喜悅生生將驚呼咽了下去,腿腳發顫地走到他身邊,抖聲開口:「少爺,你還好吧?」
他睨了她一眼,「你覺得我會好嗎?」
「呃……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你老老實實站著,不要出聲就好了。」
男人繼續手上的動作,額頭汗涔涔,頸部青筋爆出。終於,在喉間逸出一絲隱忍的呻吟后,他取出那枚子彈。接著,他動作熟稔地為自己包紮好傷口,看起來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杜喜悅看的心驚肉跳,顫聲問:「少爺,你怎麼會中槍?」
「被人盯上,一路跟蹤,趁我不備時偷襲。」程無宴說的雲淡風輕,很難想象他是從何等兇險的生死關頭逃過一命的。
杜喜悅倒吸一口涼氣,一臉不可置信,「少爺,你竟然忍了整整一路,你的保鏢們不知道嗎?為什麼不請醫生來?」
「我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這種小傷沒必要大肆宣揚。」他淡淡說著,摘下眼鏡擦拭上面的血跡。
去掉眼鏡后,他的五官柔和許多,再沒有之前的戾氣和殺氣,彷彿是鄰家溫文爾雅的男子,安靜妥帖。
杜喜悅凝視他精緻的面孔,瞬也不瞬。
她只覺得心臟的跳動突然失速。
有些時候,有些感覺,有些人很難用某些詞語具體形容。
這麼多年,她從報紙上,雜誌和電視上了解到許多有關程氏集團和四方會的新聞,卻鮮少有機會看到他的面孔。
誰都知道,他是個低調的商人,實力雄厚的軍火商,溫文爾雅的黑幫老大。這樣的人,是媒體競相關注的焦點,卻極少有菲林能捕捉到他的剪影。
她一直靠珍藏著的那張年少時的照片,想念著他,如今這樣近距離看著他本人,竟然有些情怯。
程無宴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蹙眉問道:「我從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女傭嗎?」
我從沒見過你……
這一刻,杜喜悅有些哭笑不得。
在她一直努力記得他的時候,他早已將她忘得一乾二淨。
也罷,兒時的他都吝嗇給予她一記眼神,現在又怎麼可能還記得她?
「少爺,我是杜喜悅。」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
程無宴身子輕微一震,冷峻的臉上凝著一層似寒霜般的凜冽氣息,淡色的眼眸迸射出幾分銳利的光芒。雖然他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是杜喜悅就是感受到他柔和的五官透出的幾分危險氣息。
她開始有點不明所以,少頃,終於知道他為何臉色突變。
杜喜悅和杜惜月,如此相似的發音……
於是,連忙解釋道:「少爺,我是杜喜悅,喜慶的喜,悅耳的悅。是惜月小姐的遠房堂妹,小時后我們見過的,我在杜衡伯伯家寄住了一年,經常跟惜月姐到莊園上來玩。不過這些,恐怕少爺都忘記了。」說完,自嘲地笑笑。
那時候,她是第一次進城的鄉下丫頭,他是程家眾多子女中最不得寵的幼子。
那時候,她想融入這個孤獨少年的生活,而他卻只肯把心扉對惜月姐敞開。
後來,她守著一份無望的暗戀黯然歸鄉,他和惜月姐門當戶對佳偶天成。
後來,各歸各路,再無聯繫,再遺憾不過,再完滿不過。
誰能料到,十年後,他痛失愛人,孑然一身,她再度來到他身邊。
難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程無宴顯然有些吃驚,在惜月祭日的這一天,猝不及防地從他人口中聽到她的名字,並且見到心愛之人的遠房堂妹,多少有些感慨。
杜喜悅……印象中,惜月似乎真的有這樣一個名字同音的堂妹……
思索良久,程無宴眉眼一寬,嘴角微微翹起,「杜喜悅,是了,我想起你來了。你還和以前一樣,胖胖的。」
這一刻,杜喜悅有股流淚的衝動。
雖然他記得她的形象僅僅用「胖胖的」三個字便可以概括,但畢竟還是記得。
她的阿宴,終究不是徹底忘了她。
程無宴顯然不能理解眼前這個胖姑娘如此激動的神情從何而來,不過,他也沒心情想要理解。他扶著牆緩緩直起身,準備向外走去。
杜喜悅看到地上觸目驚心的血跡,心中驀地一緊,說道:「少爺,你流了好多血,還是讓我扶你回房吧。」
程無宴淡淡說:「不必了,你把這裡的血跡清除一下,替我保守受傷的秘密,好嗎?」
「嗯。」
杜喜悅重重點頭,目送他背脊挺直的走出房間,很難想象,他是在忍著巨大傷痛,獨自完成一系列動作。
看著他倔強的背影,心裡某個地方被柔軟地觸動一下。
這樣的傷,恐怕不是他第一次經歷了,不然怎麼會處理的如此輕描淡寫。
她的阿宴,已經由一個蒼白纖瘦的少年長成一名英俊勃發的青年了。
也難怪,他年紀輕輕就開始混跡於黑白兩道之間,多年的歷練使他擁有超出這個年齡的成熟幹練和人生閱歷,整個人內斂穩重許多。
只是,他不快樂。
是因為惜月姐離去的緣故吧……
阿宴,我該如何讓你快樂起來?
阿宴,我是否有那個資格讓你快樂?
次日,杜喜悅早早起床,和寶媽一起準備好早餐,開始叫醒尚在睡夢中的眾人。
寶媽叮囑過,不必專門去叫少爺起床,因為他每天都起得很早。
於是,她手持記錄房間以及對應人名的紙條,去叫醒眾位保鏢。
四樓左起第一件房,fox。
杜喜悅扣了好幾下門,遲遲沒有回應,她不得不掏出備用鑰匙,打開門走進去。
走到床邊,呼吸不禁一窒。
床上的男子還在熟睡中,酒紅色的短髮凌亂而慵懶地散開,鼻樑高挺,嘴唇薄削,下巴尖翹,怎麼看都透著幾分陰柔。
原來保鏢也可以如此纖細精緻,並非想象中的彪形大漢。
「先生。」杜喜悅開口喚道。
床上的人無動於衷。
「先生,起床了。」杜喜悅再度開口。
床上的人依舊無動於衷。
杜喜悅有些為難,怎麼會有睡得這麼沉的人啊!
「先生,已經快八點了,該起來了。」
生怕叫不醒他,杜喜悅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怎料手腕驀地一緊,繼而整個人跌入柔軟的床鋪上。
男子長臂一伸,將她鎖在懷中,眼皮張都未張,小聲嘟囔著:「寶媽,你怎麼胖了一圈?」
杜喜悅從未跟異性有這樣近距離的接觸,尤其是這麼帥得異性,心中不免慌亂,忙推搡著說:「先生,放開我,我不是寶媽。」
男人依舊毫無反應,八爪魚一樣纏著她,看似消瘦的手臂結實有力,怎麼推拒都撼動不了半分。
杜喜悅無比苦惱,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便伸手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臂。
男人終於有所反應,低咒一聲,「shit」,緩緩睜開狹長的黑眸。
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男人微微一怔,華麗的聲線流出:「胖妞,剛剛是你掐我?」
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杜喜悅連忙道歉:「對不起哦,你一直抓著我不放,我才……」
男人嘴角一抹邪惡的笑,湊近她的耳邊,戲謔道:「對於主動爬上我的床的女人,我從來不會推拒。」
杜喜悅嚇得倉惶起身,一臉防備地看著他,「啊喂,我才沒有,你不要亂佔便宜!」
「別急,我還沒有說完。」fox半倚在床頭,優雅地撥弄了一下額發,笑容愈發譏誚,「對於那些圓滾滾的東西,我從來不碰。」
杜喜悅嘴角一抽,險些沒背過氣去,沒好氣地說:「那最好不過,我先去叫其他人,等下再來收拾床鋪。」
一出門,心裡便開始腹誹:該死的狐狸男,果然像只狐狸,狡詐又陰險,這個人以後一定要少接觸為妙。
四樓左起第二間房,鳳殊。
杜喜悅正揚手敲門,門驀地打開,一位身材高挑的短髮美女面無表情地出現在面前。她看看腕上的手錶,聲音冰冷地說:「比昨天晚了五分四十三秒,如果以後是你叫人起床,請把時間差控制在一分鐘之內。」
「呃,這是因為……」
「不要跟我解釋,只有是或不是,沒有為什麼。」
「好的,我……」
話還沒說完,冰美人已經繞開她,徑自下樓。
杜喜悅額冒黑線,在心裡不斷寬慰自己:美人都是高傲的,美人都是高傲的……
四樓左起第三間房,西德。
杜喜悅叫門無應后,只能自行開門走了進去。
剛剛走到床邊,床上熟睡的男人突然睜開雙眸,迅速從枕下掏出一把銀制手槍,抵住她的額頭。
杜喜悅立馬雙手舉起,很沒出息地雙腿發抖,聲音發顫:「不,不要開槍……我是新來的女傭……」
男人灰色的眼眸淺淺地波動一下,放下槍,聲音清冷:「抱歉,嚇到你了,我向來都是如此,以後你會習慣。」
杜喜悅一聽,頓時兩眼發黑。
他竟然不想著如何改掉這個習慣,反而要她習慣,這樣下去,她早晚都會嚇出心臟病。
默默退出房間,杜喜悅無語凝噎。
以後,她每天早上都要被這個人指著腦袋嗎?
萬一擦槍走火,她的腦袋豈不是要爆掉?
四樓左起第四間房,柳少狂。
杜喜悅敲門后,很快便有男聲回應,然後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她心中一寬,心想總算碰到一個還算正常的人了。
然而,房門打開的那一刻,她瞬間石化了。
和尚?
怎麼會是和尚!
杜喜悅看看紙條,又看看對面的男人,猶疑道:「呃……你是柳少狂吧……」
「阿彌陀佛,正是貧僧。」男人一邊說,一邊施禮。
杜喜悅一滯,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想不到,你竟是佛門中人。那個……我是新來的女傭,以後負責打理你們的生活。」
「有勞了。」男人再度施禮。
「那個,我先去叫別人,一會過來收拾房間。」
「好。」
杜喜悅僵硬地笑笑,走出房間,飄向一樓。
她真心祈禱,一樓剩下的三個人千萬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了,她脆弱的心臟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打擊。
然而,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一樓左起第一間房,雷霆。
杜喜悅打開門,叫醒床上的男人,「先生,起床了。」
男人坐起身,聲音暗啞:「好的,我知道了。」
這麼簡單?
杜喜悅有些不敢相信,這次會進行的這麼順利。
見她怔在原地不動,男人挑挑眉,掀開被子起身。
杜喜悅臉色大變,尖叫出聲,立馬背過身去。
他竟然裸睡!
「先生,你沒穿衣服,為什麼不提前說一聲?」杜喜悅無比幽怨地抱怨。
「看你站著不走,我以為寶媽告訴你我的習慣,你並不介意,等我為我收拾床鋪。」
「我……我根本不知道啦,雷霆先生,我等下再來給你收拾房間。」
杜喜悅幾乎淚流滿面地落荒而逃。
一樓左起第二間房,維拉。
杜喜悅打開房門,走到床邊,看到柔軟的床鋪上躺著一位金髮男孩,長長的劉海遮住眼睛,露出紅潤的嘴唇和形狀姣好的下巴,模樣天真又純白。
真是個可愛的小傢伙,好想捏一下他的臉頰哦!
這個還沒長大的少年,竟然也是保鏢,真是難以置信。
「小維拉,起床了。」杜喜悅母性泛濫,滿懷愛心地叫道。
男孩睜開眼睛,湛藍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耐,優美的唇形突出冰冷的話語:「getout(滾)!」
杜喜悅錯愕,不敢相信睡夢中天使一樣的男孩睜眼就會變惡魔。
見她一臉獃滯,小惡魔繼續放箭:「胖子,聽不懂人話嗎?」
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不生氣……
杜喜悅深呼吸,轉身,走出房間。
若不是現在寄人籬下,她一定會撲上去暴打他一頓。
居然喊她胖子!
小!屁!孩!
一樓左起第三間房,成宮雅治。
杜喜悅分別問候了老天爺,主和耶穌基督,然後忐忑不安地走了進去。
剛走兩步,她突然頓住,全身的血液湧上頭頂。
床上的男人正靠著床頭,右手不停地上下律動著,雖然有薄被遮掩,但她還是一眼看出他在做什麼。
察覺到有人進來,男人抬起瀲灧的狹眸看過去,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卻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竟然不是寶媽……胖妞,要不要和我乾柴烈火一番。」
啊啊啊!
杜喜悅奪門而逃,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一屋子都住了些什麼妖孽啊!
彼時,程無宴用完早餐,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指針指向八點三十五。
他的七位保鏢,除了鳳殊都沒有出現。
他站起身,淡淡說:「鳳殊,我們走。」
精明幹練的女保鏢默然起身,跟在他的身後。
見他要離開,寶媽連忙上前道:「阿宴啊,不等等他們幾個嗎?」
「不了,他們已經耽誤了我五分鐘,這五分鐘內我損失的金錢,會從他們的報酬里扣除,請你轉告一下他們。」
「這個……少爺……」
寶媽還想再說些什麼,程無宴已經帶著鳳殊快步走出玄關。
其餘幾個保鏢零零散散走下樓,發現老大早已出門,頓時都嗷嗷直叫。
要知道,他們損失的,可是大把大把的鈔票。
等保鏢們火速吃晚飯離開后,杜喜悅來到廚房清洗餐具。
第一天叫人起床就經歷種種困難,她感到十分挫敗,連帶臉色都是一副鬱卒之態。
寶媽看著她悶悶不樂,關切地問:「喜悅,第一天叫他們起床是不是還不適應?」
「嗯,有點……他們幾個好奇怪哦!」
「慢慢就會習慣了,這些孩子雖然性格各異,不過心眼不壞的。」寶媽的語氣顯然還是向著他們的。
杜喜悅滿臉黑線,都是混黑道的人,還心眼不壞呢,只怕是透心黑吧……
「寶媽,你不是說今天要把我介紹給其他傭人的?」
「這個不急的,你也知道這個宅子里傭人不多,除了我,辛伯,也就還有一個司機,四個警衛。」
杜喜悅瞠目結舌,不是吧,這個玩笑開大了吧……
雖然早就做好心理準備,這個宅子的傭人不會太多,可是,也不至於只有十個人不到吧。
這麼大個莊園,竟然只聘請了八個傭人,就算是莊園里光禿禿的不需要園丁,至少也該多請幾個清潔人員,這麼大個房子加園子,全依靠她和寶媽收拾,有沒有搞錯啊?!
位於商業中心的黃金地段,有一棟巍峨宏大的玻璃帷幕大樓,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整棟樓歸程氏集團所有,門衛森嚴,任何要進入的人都需要經過仔細盤問。只有極少數人可以自由出入。
程無宴坐在中央辦公桌前寬大的老闆椅上,漫不經心的玩著打火機,唇間都是捉摸不透的微笑。
他的幾位保鏢圍坐在四周,氣氛有些凝重。
知道現在,大家才知道前一晚老大的兇險經歷,程無宴哀悼完愛人之後,於九點鐘獨自一人出了陵園,立刻遭到至少十個人圍堵,腹部中了一槍,若不是他躲得快,這一顆子彈已經送進他的心臟。
幾位保鏢都有些驚訝,已經有近三年,沒有人敢在四方會頭上動土了,他們也過了三年逍遙快活的和平日子。
這次,會是誰這麼大膽?
近幾年,在程無宴的帶領下,程家的發展勢頭呈直線上升趨勢。
四方會的許多產業都是通過程氏集團順利漂白,而這個過程中,四方會和其他黑道對手的矛盾愈演愈烈。
暗殺和偷襲,是除去對手的最好辦法。
程無宴的槍傷,和他的仇家脫不了干係。
僅僅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fox便從計算機上找尋到可疑線索,將信息記錄在皺巴巴的紙片上,遞過去:「老大,根據你的描述,我暫時將目標鎖定到一個人身上,這個你看一下。」
程無宴接過來,展開一看,是一張A4大小的紙,上面是fox獨有的潦草字跡:
姓名:law
性別:男
年齡:25歲
身高:185cm
職業:職業殺手
出身:東南亞傭兵
價格:五百萬
外貌特徵:棕色長發,灰眸,絡腮鬍
慣用槍械:勃朗寧沙漠之鷹AK-47
「原來是他……」
程無宴仔細看完,將紙放在桌上,一臉沉思。
坐在他身邊的雷霆拿起紙,瀏覽一遍后,一臉不解地說:「這個law,是殺手榜上排名前十的職業殺手,一直在為南美海因斯家族做過事。而據我所知,海茵斯家族常年活動於南美地區,怎麼會跑到湘江來,甚至向我們四方會挑釁?」
「海因斯家族很早就覬覦湘江地區的生意,前幾年一直都參與過這裡的地下拍賣會。聽說,裴沖和海茵斯家族那邊的人來往密切,說不定早就已經被他們收買,咱們以後要十分小心了。」成宮雅治翹著二郎腿,語氣慵懶地說,看他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絲毫不把這個排行榜上的殺人放在眼裡。
「老大,那天晚上你應該叫我們跟你一起去陵園的,說不定還可以捉到那個law。」嗅到獵物的味道,維拉眼睛雪亮地說。
「既然是排名前十的職業殺手,怎麼可能那麼輕易被我捉到。老大能從他手裡活著逃出來,已經實屬不易。」神槍手西德謹慎地說。
「他沒有得手,一定不會罷休,老大,我看今後這段時間你還是穿著防彈背心吧。」fox望向程無宴。
程無宴細長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依舊一派輕鬆,似乎昨夜從鬼門關闖過來的人不是他,「有你們在,我還需要防彈背心嗎?」
「可是,就算是你時刻小心提防,也終有不慎之時。比如你又像上次那樣,獨自一個人去某個地方,沒有我們的保護,你怎麼辦?」鳳殊擔憂地說。
「一年之中,我也只有那麼一天是脫離你們,我既然從昨晚險惡的環境中逃出來,短期內應該不會有事,你們不要杯弓蛇影,過度緊張。」
「我們大家還是放心吧,老大怎麼說也是練過的,知道怎樣保護好自己。」一向寡言少語的柳少狂說。
其他人一聽,也不再規勸,不過個個都神色凝重起來。
程無宴勾了勾嘴角,淡漠的某種倏忽而過一抹厲色,很快,就歸於平靜。
僅僅是上崗第一天,杜喜悅便感到工作的艱辛和不易了。
由於程家傭人少,寶媽和辛伯年事又高,重擔幾乎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不過,想想可觀而豐厚的薪酬,她又覺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程無宴的房間是清一色的白色,白色的床鋪,白色的衣櫃,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窗帘……一切都是白的。
他的書房和卧室想通,裝修簡約,又不失優雅。
杜喜悅到掃衛生時,看到他書桌上有一個和四周環境極不相稱的玻璃瓶,裡面盛滿彩色繽紛的千紙鶴。
他竟然會喜歡這種東西?杜喜悅不禁有些好奇,拿起瓶子細細觀看,到最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他這麼寡淡的人,難得會對什麼東西比較上心,看來這個瓶子對他有很重要的意義,杜喜悅心中暗想……
薄暮時分。
引擎熄滅和車門開關的聲響陸續響起,趴在窗台上等待的杜喜悅快步下樓,來到玄關處等待。
程無宴帶著幾位保鏢走進來,看到等待在玄關處的她,微微一怔。
杜喜悅上前,勤快地幫他將身上的名牌西服外套脫下來,乖巧地問道:「少爺,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沉默片刻,程無宴說:「先洗澡吧。」
「wow,小胖妞,你可真關心老大。」程無宴身後的fox戲謔地說。
模樣風流,語氣輕佻,再加上想到早上這個男人對她的戲弄,杜喜悅憤憤瞪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轉身就往裡走去。
幾位保鏢來到客廳內,許是忙了一天,個個都筋疲力盡,橫在沙發上不動彈。
fox拖著長音抱怨道:「這公寓里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女人,卻是個胖妞,這可如何是好。」
「狐狸,我們公寓本來就有個大美人,怎麼你就視而不見?」雷霆意味深長地看了鳳殊一眼,笑著說。
「寶媽如果再年輕個二三十歲,的確可以算美人,不過現在嘛……」fox正說著,後腦勺上突然挨了一記,原來是寶媽站在後面,正氣鼓鼓掐著腰:「現在老娘也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fox忙溜須拍馬,「是是是,寶媽依舊明艷照人,不減當年。」
「油嘴滑舌。」寶媽睨了他一眼,然後走開。
「咱們這兒一個現成的大美人在你身邊,你竟然視而不見。鳳殊就在你的隔壁,你可以半夜採花,多方便。」維拉藍色的眸子閃過一絲戲謔的光。
fox搖了搖頭,語氣慵懶地說:「她的房間有五把手槍,三把衝鋒槍,七顆小型手榴彈,以及十顆煙霧彈。我可不想自尋死路。」
「確切地說,是五把SIGP229手槍,三把AK47衝鋒槍,七顆HG86小型殺傷手榴彈,以及十顆手雷。」西德漫不經心地補充道。
杜喜悅聽得一愣一愣,再看向議論的焦點,鳳殊,卻是臉色僵滯,冷哼不語。
「那個,狐狸,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杜喜悅疑惑道。
「給我三分鐘,我可以準確找到一間房裡隱藏的所有武器。而維拉,只需要一分鐘。但是對於這些武器的型號,只有西德可以瞬間確定下來。殊兒的房間我早已翻了個底朝天,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她的內衣放在衣櫥的哪個抽屜里。」
鳳殊眼眸寒光乍現,揚手劈過去。
fox敏捷閃開,躲到成宮雅治身後。
成宮雅治長腿一抬,攔住鳳殊的手臂,笑眯眯說:「殊兒妹妹,不服氣的話,你也可以去查查fox的內衣放在哪裡,這樣你們就扯平了。」
鳳殊扯扯嘴角,「我才沒那麼變態。」
「雷霆,西德不會也是偷偷翻過殊姐姐的房間吧?」杜喜悅問道。
「我們所有人的武器都是西德挑選的,因為他知道什麼事最適合我們的。比如SIGP229手槍,只有鳳殊和維拉在用。」
杜喜悅心中暗嘆,大家似乎都很厲害的樣子。
正在這時,程無宴洗完澡走了出來。
徑直來到飯廳,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大家呼啦一下全部為過來。
成宮雅治長吁一口氣,「老大,你終於來了,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程無宴輕輕一笑,「你這幅樣子,好像我整天虐待你們似的,連飯都喂不飽你們。」
「虐待倒是沒虐待,可自從當了你的保鏢,把我們弄的越來越不像殺手了。」雷霆抱怨道。
程無宴挑挑眉,「哦?怎麼說?」
「人家幫派有哪個保鏢像我們這麼清閑的,我都好久沒殺人了,西德的一手好槍法也只能在射擊室施展,維拉這位神偷手也只能幹些小偷小摸的勾當……我們是空有一副本領,卻無處施展啊!」
「看來你們都手癢了。放心,你們很快就要派上用場了。」
「有任務了,老大?」維拉一聽可以殺人,立刻興緻勃勃。
「嗯,如果你們想出任務的話……」
「怎麼樣?」其餘幾人異口同聲。
「現在給我老老實實吃飯,我可不想影響食慾。」程無宴的語氣不怒自威。
幾人聞言,都很聽話的閉了嘴,開始扒飯。
餐桌上的飯菜十分豐盛,其實都是時下常見的蔬菜,只是做法翻新花樣,菜肴變得別具特色。
「寶媽媽,我太愛你了,竟然做了這麼多我愛吃的。」維拉的嘴角勾起討好的弧度。
在寶媽面前,維拉通常都會將平日的囂張跋扈收斂起來,表現出一副乖巧可愛的模樣,以此來獲得更多的美食。他的努力也沒有白費,幾個人之中,寶媽最寵愛的就是金髮碧眼唇紅齒白的維拉,有什麼好吃的通常將大份留給他。
此時,寶媽滿是皺紋的臉龐上帶著寵溺的笑容,「這次你可表錯情了,這都是喜悅的功勞。」
維拉神情怪異地看了喜悅一眼,心中有些彆扭。
這不就是說,以後他要吃好吃的,都要先討好這個胖子?
「呵呵。」維拉冷笑了一聲,看向立在一旁的杜喜悅,「鄉下妹,你叫什麼名字?」
鄉下妹?
杜喜悅嘴角一抽,硬邦邦說:「杜喜悅。」
維拉一副恍然之態,「哎,果然很俗氣。」
你才俗氣,你全家都俗氣……杜喜悅翻翻白眼,心裡嘀咕著說。
雖然這個男孩很帥很萌很可愛很有性格,但是那種高人一等的神態讓她很不爽,很欠揍。
「不要翻白眼,那隻會顯得你更難看。」
維拉優美的薄唇吐出這個字在,在場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聲。
哇!這個死小孩竟然說話這麼惡劣!
杜喜悅就差沒羞憤而死,可是臉上卻不能表現分毫,畢竟她來這裡做女傭,無異於寄人籬下。
來日方長,她一定要好好整整這個小屁孩!
晚飯結束后,fox成宮雅治和雷霆過豐富的夜生活去了,西德則在頂樓訓練室練射擊,柳少狂要麼打坐精心要麼練習功夫,鳳殊則在實驗室內進行藥物實驗,至於維拉……應該是跑出去夜盜千家,據說每次都能帶著價值千萬的物品歸來。
杜喜悅做完家務,看了會電視,也早早躺下歇息。
然而,向來認床的她遲遲不能入睡,恍然間,聽到隱隱約約的鋼琴聲,一聲一聲,並不太連貫,卻扣人心弦。
她披衣起身,來到二樓的欄杆旁往下看去,不禁怔住。
一樓的大廳內,程無宴正一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的鋼琴旁,微垂著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見他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在白色的琴鍵上按動,期間蹦出幾個琉璃般晶瑩的音符,攪亂沉寂的夜。
那架白色的鋼琴上,放著一支鮮紅的薔薇花,在夜色下頗具詭異的美。
他的身影看起來孤單又落寞,配合著這支不知名的曲子,一種說不清的悲傷瀰漫開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程無宴的動作在最後一個音符戛然而止時停住。
他慢慢合上琴蓋,拿起薔薇,緩步走上樓梯。
看到他上樓,杜喜悅迅速躲回自己房間內,只是留下一道門縫,窺視著他的動靜。
透過門縫,她看到他走向二樓走廊盡頭,把對面房門上枯萎的薔薇拿掉,將手中鮮紅的薔薇插在門邊。
做完這個動作,他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微垂著首,站在那裡很久很久。
似是沉思,又似在哀悼什麼。
那背影看上,怎麼都帶著幾分孤寂和蒼涼。
「惜月,晚安。」
半晌,他低聲說。
然後回身,淡漠著一張臉離開。
杜喜悅的心一陣疼痛,看來,他心裡一直想著惜月姐。
那個房間,恐怕就是惜月姐生前住過的房間吧。
這個男人看起來無堅不摧,只怕內心早已憂傷成疾。
她不明白,老天為何如此殘忍,奪去他心愛之人的性命。
他是這樣好的一個男人,對待愛人深情專一,對待下人溫和親切,對待外人彬彬有禮,本身又能力非凡,紳士優雅,是個幾近完美的男人。
他該值得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啊!
新的生活就這樣平靜地開始了,程無宴和保鏢的生活就如寶媽說的一樣忙碌而不規律。有時他們凌晨兩三點才回家,有時會徹夜不歸,更甚至可以接連好幾天都看不到他們人影。
平均下來,杜喜悅每天和他們相處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個小時。
其實,她也很滿意現在的狀態,畢竟她不是很擅長和人相處。
若說唯一遺憾的,應該是見到程無宴的機會少了些。
不過,來日方長,她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在他身邊,當務之急還是努力攢錢給爸媽治病,供小弟上學。
每天看著自己打掃過的一塵不染的房間和在陽光下曬著的衣服,她的心情就會大好。
所謂幸福,都是些細小的事情。
這天,程無宴和保鏢難得的都沒有出門,聽說是剛剛忙完一筆生意,會在家裡休息幾天。
杜喜悅打掃客廳時,坐在沙發上的fox則一手托腮,眼睛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用專用清潔劑拖乾地板后,杜喜悅拿來玻璃清潔劑,踮著腳吃力地擦著直達天花板的玻璃帷幕。
她的個子有一六八,本應該算高挑的身高,可是因為她體型的緣故,身高的優勢並沒有顯示出來。
她工作的時候嘴角總是抿得很緊,眼神十分專註,手上的動作不曾有片刻怠慢。
不過……
終究還是太胖了些,工作的動作怎麼看都有些滑稽。
fox心中暗想。
其實,杜喜悅能夠感覺到緊緊纏繞在身後的視線,可是卻不明白那個看起來不懷好意的男人為何要一直盯著她看。
由於緊張,她一個不小心,險些跌倒,fox眼尖手快,一個健步上前,穩穩扶住她。因著慣性,她整個人躺在他的懷中,姿勢煞是曖昧。
fox狹長的眼眸彎起迷人的弧度,「小姑娘,你是刻意要製造英雄救美的場面嗎?」
「我哪有……」
「還沒有,臉都紅了。」
杜喜悅直起身,一把推開他,「我……我去給少爺送煮咖啡了……」說完,便羞紅著一張臉,跑開了。
fox盯著她倉皇的背影,失笑。
想不到,這年頭還有臉紅的女孩子,真是純情。
死狐狸!
臭狐狸!
騷狐狸!
就喜歡捉弄她,看她出糗……杜喜悅紅著一張臉,在心裡憤憤腹誹。
好好地心情都被他攪弄了,不過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阿宴,她的心情頓時又好了些。
煮好咖啡后,她端著馬克杯來到程無宴休息時經常呆著的閣樓。
彼時,他正背對她坐著,穿一件咖啡色的毛線衣,後腦勺的頭髮精短,肩膀寬闊成熟,令人不敢靠近又想要親近。
就在這一刻,杜喜悅的心裡萌生出奇異的感覺。
她好想就這樣擁住他的後背,一定妥帖而舒適。
但這個荒謬大膽的想法,也只是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走近他,將馬克杯放在案几上,盡量使聲音保持平穩,「少爺,你的咖啡。」
「嗯。」
程無宴頭都未抬,簡單應了一聲,一直逗弄腿上的小東西。
杜喜悅看清他抱著的小東西時,大吃一驚,
怎麼會有這麼肥的貓!
「胖」已經不足以形容它的體形,這隻灰色的貓比她見過的所有的貓都要肥,像一隻碩大的肉球癱在程無宴的膝上,聽到人聲,懶洋洋地睜開眼皮,又漫不經心地闔上。
十足有范。
察覺到她的異樣,程無宴微微一笑,說:「怎麼樣,可愛吧?」
「好……可……愛……」
「它叫咪咪虎,你覺得這名字怎麼樣?」
杜喜悅渾身一震,兩眼發黑。
咪咪虎!
這位少爺是搞笑的嘛?
「好名字啊……」
杜喜悅違心地稱讚完,然後狠狠鄙視了一下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時間它總是無精打採的,晚餐你燉些鱔魚,這是它的最愛。」
天!它都這麼肥了,還要吃那麼高營養的食物……它之所以無精打采,恐怕就是因為太胖了吧……
不過,這些話杜喜悅是決計不敢說出口的,只好應道:「少爺,我知道了。」
程無宴撫摸肥貓的動作一滯,「喜悅,我記得,你小時候都是叫我阿宴的,以後還是這麼叫吧。」
小時候,她從來不喊他哥哥,總是跟著惜月姐「阿宴阿宴」的喊他。
雖然,他一開始對她這麼叫頗有微詞,可她還是喊得不亦樂乎。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真是可笑,她恐怕咋再也不會那麼勇敢和輕狂。
自嘲地笑笑,她低聲說:「這怎麼可以,那都是我小時候不懂事喊著玩的。」
「你是惜月的妹妹,也就相當於是我的妹妹,你雖然在我這裡做事,但是我不會把你當僕人看。以後,你喊我哥哥或者阿宴都可以。」程無宴定定看著她。
杜喜悅被他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微微垂下頭,瓮聲瓮氣說:「知道了,阿宴少爺。」
「你看你,還是這麼拘謹,再這樣喊我,我可會不高興了。」
「阿……阿宴,我以後會注意的。」
程無宴點點頭,淡淡說:「可能需要點時間,你才會習慣。好了,我這裡沒事了,你去忙別的吧。」
「嗯,我下去了。」
杜喜悅離開后,長吁一口氣。
程無宴溫和的態度,令她既欣慰又酸澀。
小時候他孤僻又冷傲,跟她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可是現在,他會對著她溫雅地微笑,聲音輕柔,雖然隔著距離。
是什麼改變了他……惜月姐嗎?
不管怎麼樣,她喜歡他現在的模樣,雖然有些不真實,可卻是觸手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