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要她死(四)

第 195 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要她死(四)

短短十餘步的距離,我被戍兵圍堵在中央,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

許是因為斬魂刀來自九重天,同這個地方有著本質隔閡,仙氣與魔息激蕩在一起,上空響徹出幾聲驚雷,長風呼嘯震耳轟鳴。

我左手快速結印,擋住劈頭斬下的利刃,右手揮動著刀鞘橫掃一片。轉個身再揮出去,打退了一眾人,又來一眾人。

他們勝在人多,我只以退敵為上,從始至終都沒有拔刀,因而這一仗激斗得十分辛苦。利刃擦到眼前,被我險險避過又縱身躍起,掌中化出冰棱,分別瞄向他們的腿骨和肩脊,將好幾個戍兵同時射倒在地,給這裡的碧草青石,留下一串鮮紅淋漓的斑斑血印。

遼姜站在距離紫虞稍前一些的位置,聲音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沿著風跡傳到耳邊,正好夠我聽見:「她好像變厲害了?」

「意料之中吧。」紫虞慢聲緩緩,「我早就察覺不對勁了,雖然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但被你殺掉的那幾個侍女,此前在碧瀅小築是吃過虧的。要換作過去,就憑她的修為,根本不可能辦到。」

果然,一心不能二用,老生常談總是有道理的。

為細聽她這番話,我不經意一個晃神,胳膊被狠狠刺中一劍,才咬牙擊退了罪魁禍首,又一柄長刀從背後直貫而過,再猛力往外一抽,頃刻血流如注,染紅了半片肩膀。思琴順勢摸起地上的石子,指尖發力打了過來,正中我膝蓋。

伴隨著突如其來的強烈劇痛,我再也無法站穩身體,當即一隻手撐地,單膝倒了下去。

一眾刀槍劍戟架在周圍,紫虞故作惋惜的樣子,眼睛里充滿了憐憫:「姑娘本該好好待在碧瀅小築靜思己過,若是因為前幾日那些侍女多有冒犯,我已經下嚴令重重懲治過她們了。姑娘哪怕實在不肯消氣,同我鬧一鬧倒也無妨,卻不該在這裡動手。否則一旦傷及到姑娘的性命,究竟算你咎由自取呢,還是我之過呢?」

我垂著頭,牢牢攥緊了刀子,傷口還在不斷往外浸血。

她續又嘆了一聲,用無奈的語氣,向思琴吩咐:「去取些外用內服的傷葯來,可不能讓子暮姑娘流著血回去,否則別人還當是我要拿她怎麼樣呢。」

思琴接話道:「子暮姑娘從前在家裡是庶出,性子原該沒這麼張狂才對,近些年越發膽大妄為了,可見人都會得寸進尺。如今只因為同幾個小丫頭髮生爭執,便把賬盡數算到虞主子身上,闖進映月樓喊打喊殺。也罷,奴婢立刻去拿葯,總不能真看著她失血而死啊。」

說罷轉身離去。

紫虞一步一步走來,風吹起她的長紗,宛如傾世謫仙。她俯下腰,貼在我耳邊,壓著極低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吐氣如蘭:「沒錯,靈力在我手上,你就算聽見了又怎麼樣?」

「紫虞敢以幸福和性命起誓,我若養過死士或指使別人養死士,便散盡修為終其一生都不得所愛亦不得好死。」她噙著淡淡的笑,「我沒撒謊,那個出現在水池邊,要殺你的女人的確不是死士,她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侍女。」

又道:「那個侍女特別的恨你,哪怕明知道自己註定是活不成的,也心甘情願被我用引魂術偽裝成死士來殺你。對了,蓮紋刀柄也是她的主意,只要一想到你對主上起疑心的樣子,她就特別開心,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眉心隱隱約約傳來熟悉的灼痛感,體內似竄著一股寒氣涌動,呼吸喘喘時緊時慢,睜不開眼睛。

好疼……

比受傷還疼……

她自顧自說道:「只要煉化了靈力,主上就會情難自製,從此以後只愛我一個,屆時還不什麼都聽我的?你能阻攔嗎,你有本事阻攔嗎,你的話有誰會相信啊?」

灼痛感越來越強烈,我加重了呼吸,雙目緊閉:「你、敢!」

「如今靈力在手,一切都由我說了算,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她指尖冰涼滑膩如水蔥般細嫩,抵在我肩處滲血的地方,一點一點往下摁,「到時候我讓主上取你的命,難道誰還能有本事,違抗君令嗎?」

她指尖停留了半晌,才慢悠悠撤開手,聲音漠然冷淡:「不過你放心,我會記得把那個侍女恨你的因由寫在紙上燒給你,一定讓你死,也做個明白鬼。」

紫虞說罷,扭頭便往回走,隨著腳步漸行漸遠,我面無表情睜開了眼睛。黑瞳之下綿延出一片刀光血影,透過被風吹散的亂髮,盯在她身上:「做什麼美夢呢?」

聞聲,她止步回眸,眉峰間淡淡地一挑:「哦?」

我重新站起來,身側間狂風呼嘯,無形拉扯著一股力量,攪亂了與外隔絕的時令結界。

溫度瞬間驟降到極致。

我揩了把臉上的血,好整以暇看著她,聲色格外平靜:「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兇手,配享受著已死之人的東西,繼續心安理得活在這世界上。」

紫虞察覺到時令結界的異常,臉色不由滯了一滯,旋即怒目:「你做了什麼?」

我嘴角微勾:「虞主子說出適才那些話,不就是想激怒我動手,為魔界所不容嗎,滿足你啊。」

說罷將斬魂刀往天上一拋,道出自踏入魔界以來,最硬氣的一番話:「既然,醉靈皆因你而死,那麼今日我必不會讓你活著。靈力也好,精元內丹也罷,到底不是自己的東西,還是怎麼奪走的怎麼還回來吧。」

以物易物,以金換金,以命抵命!

我凌空而起,雙手熟練地結印,掌心間闊開一道法光,頓時如日月重明籠罩天地——「鴻蒙太虛,萬象歸一,日月玄通,混沌無極……」

遼姜似是忽然想到什麼,頃刻之間驚變了臉色,如發瘋一般衝過去,將紫虞擋在身後:「小心!」

早被遺忘多日的口訣和動作,現下卻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尚未經思索便打了出來。

「混元混沌訣!」

風裡漫過幾聲雷電的轟鳴,隨著一陣輝芒流轉,烏雲浩浩蕩蕩,遮蔽了天光。

不知道是這一次的威力比上次更大,還是遼姜道行有限比不過白衣者,又或許是因為身後站著紫虞,既無路可退也不能退。鮮血從嘴角溢出,他險些立不穩,加重了功力,拚死抵擋。

而那些戍兵卻紛紛行消散盡,連同他們手裡的刀劍,徹底湮滅了痕迹,什麼也不剩下。

這裡是雪境,冰封延綿,皓白千里。沒有了時令結界的隔絕,無形的寒潮隨風湧入,掠過清淺的水池,凍成一片。

不冷。

非但不冷,反而意想不到的適應。

斬魂刀筆直墜下,我緊握住刀柄揮手一拔,瞬間寒光爍爍,閃露出凜冽的鋒芒。

遼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混元混沌訣?天帝斬魂刀?秦子暮,你都見過什麼人!」

刀鋒仙氣激蕩,我不緊不慢,答得漠然:「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所謂的混元混沌訣,不過是因為我挨了頓痛打,又渾渾噩噩做了場夢,一醒來就會了,姑且算自學成才吧。至於天帝斬魂刀……」

我刻意將話音一頓:「既然遼姜公子好奇心這麼重,我不介意等二位死了以後,把關於此刀的來歷寫在紙上,日後燒給你們,做個明白鬼。」

話音剛落,我疾速猛衝下去,銀白色的刀鋒劃破天際。

遼姜甚至連血都來不及擦,當即化出長劍乘風而上,兩股力量激撞在一起,迸發出刺耳的錚鳴。

許是斬魂刀太厲害,加之先前受陣法反噬的傷還沒好,方才又強行擋下足以擊退白衣者的混元混沌訣。總之,他應付得很吃力。

當然還有個很重要的原因,不知道是出於什麼顧慮,他似乎改變了初衷,不想讓我死。

或者,準確點說,是不敢讓我死。

叮一聲脆響,隔著交錯相抵的刀劍,遼姜凝重道:「怎麼說我也救過你,只當是還一條命,放過她行不行?」

我冷笑:「遼姜公子好記性,那晚在祭台上不顧司徒星勸阻,打算將錯就錯趁機把我除掉的人不正是你嗎?何況,你之所以救我,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救她,難道要讓我對你們感恩戴德不成?好,姑且就算欠你一命,她利用侍女殺我的事可以兩兩相抵。但……」

但——

『我知道暮姐姐不喜歡嫂嫂這個稱呼,能不能再喊最後一次啊,一次就夠了。』

『嫂嫂!』

『以後我在另一個地方,會和阿爹過得很好很好,嫂嫂也要過得很好很好哦。』

我像個瘋子,已殺紅眼失了控,將所有力量灌入刀中,一下接一下砍在他的劍上:「但,醉靈的死,我要她拿命來償!」

刀劍交鋒,如兩個太陽掛在天上,聲音刺破長空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思琴依吩咐取了葯回來,正哆哆嗦嗦裹著衣裳,疑惑為何天這麼冷,卻猛見情勢逆轉,一發不可收拾。

遼姜一邊抵擋之餘,還不忘分心回頭,向思琴急喊道:「帶紫虞走!」

「走?」我以刀抵劍,將寒氣凝結於掌心,聚成一團疾速旋轉的光芒,「刀捅在自己身上知道疼了,當初醉靈要走的時候,你可有放她們走?」

不等回答,我反手一揮,光芒似流星墜落,筆直劃破天際攻向紫虞。遼姜毫不猶豫,撤開劍猛地暴衝下去,在光芒到達前一刻將她擋住。

電光石火的瞬間,他血吐了一地,卻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不讓自己倒下。

我從天而落,刀鋒直指向他們,決絕得不留一絲餘地:「今天誰都別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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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青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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