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凌笑詩回到了她的出租屋，獃獃地往床邊坐下。腦子裡反反覆復浮現伊慕榕那張美艷的臉，還有這兩天亂七八糟的事情。

她出生在小康家庭，母親是中學教師，父親之前經營著兩家磚廠。雖不是大富大貴，但從小到大衣食無憂。父母感情和諧，又只有凌笑詩這個獨女，所以從來把她當掌上明珠一樣捧著。

當初她說想當演員，父母二話不說，給她請當地最好的老師來輔導自己。她也沒辜負父母的栽培，如願考上了全國前三名的戲劇學院。誰知當她滿懷夢想地讀到了大三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家裡破產的消息。

那幾年房地產萎靡，磚廠倒閉也可想而知。

其實家裡破產後，還有二十幾萬積蓄，再加上她媽媽的退休金，也足夠二老的日常生活。但她爸爸一蹶不振，染上了賭癮。就算是千萬家產也不夠賭輸的。

上周她接到媽媽電話，說她爸消失了，家裡來了幾個要債的男人，拿著欠條說她爸欠了五十萬高利貸，已經拖了兩個月。最後給一周時間，不還錢就只能開始動手了。

她媽媽現在住的這套六十平米小房子也早已抵押出去了，再加上家裡還欠著親戚們十來萬，現在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

窮途末路的凌笑詩最後也只能想到這個下策--找個金主包養自己。她大學的時候，周圍就有好些同學已經被包養了。有些大方的金主，每年能給五六十萬零花錢。當然，這個數字是同學間傳的。

病急亂投醫，前幾天簽了一家二十四線經紀公司，昨天下午經紀人給她介紹了一個監製，那人跟凌笑詩說，只要肯陪他一晚，隔天就給她介紹個很大方的金主。

凌笑詩沒有第二個選擇，所以昨晚才會出現在那個監製旁邊...

二十分鐘后，她終於拿起手機。深呼吸，調整好情緒，撥打媽媽的電話。

「笑笑啊？」凌媽媽接通電話。

「嗯，媽，有老爸的消息了嗎？」

「唉，能聯繫上的都問過兩遍了，都說不知道他在哪。你舅舅去警察局查了，整個L市也沒有他的開房記錄。」

凌笑詩小心翼翼地嘆了口氣，說：「那先不要管他了。我籌到錢了，待會轉六十萬--」

「你籌到錢？？你去哪裡來的那麼多錢？怎麼回事！？」凌媽媽焦急地打斷。

「我接到電視劇了，演女二號，我跟劇組提前預支的工資。」凌笑詩提前編好了答案。

「你不要騙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我前幾天簽了家經紀公司，我經紀人有資源，剛簽進去她就給我拿到了女二號的試鏡機會。你知道你女兒的實力的啊，我一試鏡就過了。」

凌媽媽沉默了3秒鐘，問：「你這部劇叫什麼？」

凌笑詩猶豫了一下，說：「《不二佳人》。製作班底很強大，製片人、編劇、導演都是拿過獎項的。」先騙媽媽把錢還上，以後的話以後再編，「你女兒終於要告別龍套生涯咯！」

3秒鐘的沉默...

「好，好，要照顧好自己，」帶著心疼和一絲哭腔，她努力壓抑住哽咽，說：「媽媽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又聊了幾句，凌媽媽借口有事，叮囑凌笑詩要照顧好自己，然後匆匆掛了電話。

她自覺家裡對不住女兒，讓她小小年紀就承受這些。她怕控制不住，讓女兒聽見自己的哭聲。

掛了電話，凌笑詩從網銀把六十萬全部轉到媽媽卡上。

她放下手機，走到衛生間鏡子前。深呼吸，彎下腰，打開水龍頭，雙手伸到龍頭下合起，接住嘩嘩的流水，往自己臉上拍。

她把雙手撐到洗手台邊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思緒萬千。

畢業3個月，同宿舍的另外3名舍友，1個靠家裡關係，簽了本市一家話劇社。另外兩人北漂，也像自己過去三個月一樣，在影視城跑龍套。

當初自己對於那些攀了金主的同學嗤之以鼻，沒想到今日自己竟也淪落至此...

世事難料...

良久，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凌笑詩，永遠不要放棄夢想，這才剛開始，你可以的！！」

「叮鈴叮鈴叮鈴！」凌笑詩很原始的電話鈴聲響起。

她回到床邊拿起手機，屏幕上來點顯示「陳梅姐」。

陳梅就是凌笑詩前幾天簽的經紀人，所屬公司是一家叫做星彗傳媒的24線小公司。該公司旗下最紅的是個2線流量小花，其他的都是18線以下的無知少男少女。基本上都是經紀人們在街上或影視城周邊花言巧語騙過來的，反正簽的合同也不發底薪不交五險一金，簽得越多越好。

這個經紀人陳梅，就是前幾天在影視城晃蕩的時候，發現了顏值超高的凌笑詩。正趕上凌笑詩家裡出了這檔子急事，所以在陳梅三言兩語下，就簽了經濟合同。

畢竟是看臉的演藝圈，經紀人都想挑好看的簽。就算接不到角色也可以拉拉皮.條，就像昨天把凌笑詩送到那個監製懷裡一樣。

電話剛接通，那邊就嚷起來：「你可以啊凌妹妹！什麼情況？你怎麼拿到女一號的？我之前聽說《不二佳人》的女主角已經定了啊，到底怎麼回事？？」她的語氣抑制不住地興奮，又充滿了好奇，據她了解，那個監製應該沒有那麼大能耐啊。

凌笑詩聽得雲里霧裡，問：「你在說什麼？什麼女一號？」

「你是在裝還是真不知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凌笑詩真是一頭霧水，以為陳梅喝到假酒搞錯人了。

「《不二佳人》劇組，剛才副導演帶著合同過來要找你簽約，說女一號現在歸你了。」

「什麼？？？」

「你真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她邊答邊思考。

陳梅將信將疑。

那個監製昨晚本想帶凌笑詩回去盡情地玩點什麼，半路被伊慕榕當眾截胡，這麼丟臉的事情，他本人自然不會外揚。更何況他跟這陳梅本來也不是很熟，更加不會告訴她。

娛樂圈水這麼深，不管這件事到底是什麼情況，不管凌笑詩到底是不是在演戲，先把她叫回來簽了合同再說，以免又有變卦。陳梅這樣想著，於是催促道：「反正你趕緊過來公司簽合同，快點，馬上過來！」

這可是陳梅手下第一次出來的女一號，不僅抽成頗豐，而且今後自己在公司里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

所以陳梅比凌笑詩著急，急得很。

掛了電話，依然一臉懵逼的凌笑詩在想著，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監？不，不，完全不可能是監製，呸呸呸！

伊慕榕的臉浮現到眼前...

**

晨曉娛樂。

程羽菲的經紀人辦公室內。

「砰」的一聲，程羽菲雙手用力拍在桌面上，蹭地站起來，胸口劇烈起伏，怒目直視經紀人道：「你說什麼！！？」

哆哆嗦嗦站在一旁的小助理C心想，她拍這麼用力，不痛嗎？

經紀人伍艷華皺眉斜視著程羽菲，不悅地說：「到底什麼情況，怎麼突然要換女主？還有這個凌笑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程羽菲在腦子裡飛快地整理了一遍這個突發事件，又緩緩地坐下，口中喃喃地說「凌笑詩，昨晚飯局上，監製旁邊那個女的，後來被伊慕榕帶走...」她像是回答伍艷華的問題，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伊慕榕？」

雖然角色被換這種事在演藝圈時有發生，但簽好了合同還被換的，伍艷華是第一次碰到。她自認為自家這位藝人程羽菲身材長相不錯，演技也是在線的。雖說身後有金主，不過這次的女主角確實是程羽菲正正經經試鏡得來的。現在突然被換掉，她怎麼也想不通。

更加沒聽說過有凌笑詩這號人物。

「算了，」她看著面前這位依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程羽菲，說：「你先決定要不要接女二，不接的話，對方賠的違約金也不少。不過我看這女二的角色，戲份不少，人設也討喜，你要是接的話，估計也能火。你自己決定吧。」

難得遇到這麼不錯的製作班底，劇情也不是傻白甜偶像劇，去還是留，伍艷華覺得，需要斟酌。

「接！女二就女二，我要會會這個凌笑詩...」程羽菲眼裡閃過陰險的神色。

似乎是感受到程羽菲身上傳來的寒氣，一旁的小助理C不禁打了個寒顫。

**

2天後。

伊慕榕的高爾夫球館。

話說肖慧的這位老闆伊慕榕，肖慧雖然跟了她這麼多年，但有時也是不懂她。

明明自己開的是全華南最大的一家高爾夫球館，可是自己卻從來不上場打球。

唉，有錢人的世界，她肖慧是不懂的，只能默默地在心裡嘆了口氣。

伊慕榕開這個球館，雖然不打球，但是她玩的是更刺激的運動...

在高爾夫球場的背面，這裡有她的私人小天地--一個跑馬場。

這個跑馬場，不對外開放，通常是她心情很好的時候、或者心情很不好的時候，就會來這裡騎馬狂奔。

她在這裡養了3匹駿馬，都是她自己親自飛到內蒙古挑選的。

只有為數不多的四五位好友有幸進來到這個馬場玩耍過。

她騎在她最愛的那匹棗紅色汗血寶馬背上，時而策馬狂奔，時而悠閑漫步。當然，大多時候就是她發獃一樣任由馬兒悠閑漫步，狂奔久了她會暈。

當肖慧懷裡抱著一台Ipad跨進休息室時，伊慕榕也剛好踏著褐色馬丁靴從對面的門走進來，邊走邊接過一旁小助理妹妹遞來的濕巾，抬手擦掉額頭的汗。

伊慕榕走到長椅邊坐下，小助理妹妹雙手遞上一瓶礦泉水，然後默默退下。

她手上擰開礦泉水，道：「說吧。」然後仰頭咕嚕咕嚕......

肖慧看著Ipad屏幕，開口道：「凌笑詩，97年12月6號生，戶籍G省L市，母親是初中教師，父親曾經營2家磚廠，已經倒閉......」

肖慧吧啦吧啦地念著，伊慕榕表面上好像很隨意地聽著，實際上內心裡默念了兩邊凌笑詩的生日。哦，原來還是個尖子生妹妹，以年級第一名的成績考進的XX戲劇學院，年年拿獎學金。不錯不錯，頗有我的學霸風範。

看來她要錢就是為了給家裡還債。

「女一號的事情，那邊做得怎麼樣了？」

肖慧答道：「剛問了路總，他說凌笑詩已經簽了合同，程羽菲接了女二號，這周五全員進組。」

「嗯...好，對了，你剛說她上周簽的那家公司叫什麼？」

「星彗傳媒，一家很小的公司。」

「哦...」小公司...伊慕榕放下礦泉水，雙手抱於胸前，忽而又撐起左手，一根白細的食指輕輕摩挲下巴，「你說我要不要開一家傳媒公司？」

肖慧：「......」你該不會是想為了撩妹......反正你也不是真的在問我，那我就懶得回答。

見肖慧不理她，她瞪了一眼肖慧，「嘖」一聲，然後伸手去拿面前桌上的手機。

點開屏幕，屏幕上顯示1小時前，有3個未接來電「喻婧玟」。

她從鼻腔「哼」了一聲。

來電鈴聲又響起，還是「喻婧玟」。

想也不想地按掉。

把手機扔回桌面。

「凌笑詩是不是已經搬過去了？」

伊慕榕在本市有6套房產，她常去的有3套，凌笑詩搬進去的那套就是其中之一，在觀山御園小區。

「2天了，應該搬了，我現在打過去問問？」肖慧答。

「不用了，」伊慕榕站起身，「現在過去。」

伊慕榕回到觀山御園時，已是晚上8點。

她剛進門，就聽到浴室里花灑噴出來的嘩嘩水聲，還有熟悉的洗髮水香味。

她唇角一勾，轉頭對肖慧說：「你回去吧。」

※※※※※※※※※※※※※※※※※※※※

伊慕榕：我喜歡偷偷過去嚇她

凌笑詩：你成功嚇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