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索性第二天柳星染燒就退了，雖然還有點虛弱沒什麼力氣。閔玧其幫他請了假，學校和公司都請了，讓他好好在宿舍休息。

學校柳星染沒太在意，但是閔玧其連公司也不讓他跟著去就有點不樂意了。換好衣服了就跟在閔玧其後面從卧室到洗手間，從洗手間到客廳···走到哪裡跟到哪裡。但閔玧其一點沒有餘地的就告訴他讓他老實在宿舍待一天。

三人換鞋離開的時候，柳星染光腳踩在地板上，穿著寬鬆的睡衣，有點茫然的樣子就跟不明白為什麼主人獨自出門不帶它走的小狗狗一樣。

閔玧其換好鞋子後轉身看他，一低頭就看到了赤白的腳丫，皺眉道：「才退燒就不穿拖鞋。」柳星染一聽就要往房間走，被一把拉住，閔玧其將自己的拖鞋再從鞋櫃里拿出來放在柳星染腳尖前，他可不願意柳星染再光著腳回房間穿拖鞋。

柳星染蹭著穿上拖鞋，低頭看著，腳指頭在拖鞋裡面一動一動的。

閔玧其：「好了，回被窩躺著吧，睡不著看看書也行。」

金南俊接話道：「我柜子里的書你都可以拿去看，但是看的時候記得別躺著，傷眼睛的。」

閔玧其：「中午餓了叫外賣吃，想吃什麼都行。」說著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大面額的紙幣疊好了放進柳星染褲子的口袋裡，還強調了一遍讓柳星染吃點有營養的，不用給他省錢。

「走了。」閔玧其拍拍柳星染的腦袋，出門了，金南俊也道別離開。鄭號錫走在最後，看著柳星染站在玄關台階上，好像特別希望他們不走似的。手掌落在柳星染的發頂緩慢有力的揉了幾下，「乖，好好休息。多好一點晚上就來接你去公司，好好待在邊上玧其哥不會說你的。」

柳星染聞言很迅速的點點頭，鄭號錫笑了笑，聽著金南俊的呼喚聲出門了···

柳星染在門關上後腳從閔玧其溫暖的拖鞋中抽出，踩在冰冷的玄關瓷磚上。三步的距離停在門前，還能聽到外面哥哥們的動靜。柳星染就站在門邊聽著那些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轉身走三步重新踏上台階，沒有穿上閔玧其的拖鞋，將拖鞋放回鞋櫃，赤著腳回到了卧室。

被窩已經恢復了無人時的溫度，躺進去也只是自身的溫度被吸走。躺下閉上眼，過了幾十秒睜開眼，再閉上幾十秒后睜開。慢慢的，閉眼的時間縮短，睜眼的時間增長。最後柳星染就維持著側躺的姿勢，睜眼不再動作，只有那無法避免的眨眼時刻能看出他還活著。

一個活人，卻像個失去了能源的機器人面容平靜眼神空洞的靜止在那兒。因為他從未曾有過這樣『好好休息』的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樣的狀態一直維持到枕頭邊的手機有了動靜。

-吃飯沒？

閔玧其的消息發來，柳星染就和得到了指令的機器人一樣坐起身下床換衣服出門，出門的同時以肯定的話語回復了過去。

正值午餐高峰，店裡人還不少，柳星染去了平時總和閔玧其他們去的餐館找個角落坐下，菜單都不用看就點餐了，點的快上的也快。對著冒熱氣的湯飯他潦草的吹了幾下就往嘴裡塞，就是燙到了也只會忍著往下咽。

「你好，請問這裡有人嗎？」一個輕柔的男聲在邊上響起。柳星染一聽到就抬起頭，確定來人後又立刻低下了頭，腦袋左右搖了搖，接著對面的椅子就被拉開坐下了人。

金碩珍道過謝坐下，出於禮貌沒有盯著對面的人看。低頭看完菜單點完餐后，幾次視線掃過對面，才逐漸想了起來。

「或許，我們之前見過？」

柳星染低著頭，真的劉海都快碰到湯碗中的食物了，往上冒的熱氣熏著他的雙眼。總是慢半拍，金碩珍每次也很有耐心的不催促，等待著柳星染自己慢慢給他回應的點點頭。

「我叫金碩珍，演員部的。」金碩珍在得到回應后便從善如流的自我介紹了一下，雖然沒說年齡，但也看得出來少年比自己要小不少的樣子。

柳星染不知為什麼有些彆扭的不想開口，雖然平時就不怎麼說話。只是自顧自的吃著他的午飯，將熱湯一口一口喝了下去。金碩珍倒是沒多想，就覺得這孩子吃相···很用力，而且跟不怕燙似的。這些小感嘆轉了幾圈，他的午餐也送過來了。

兩人便無言的專註於自己面前的餐碗。

金碩珍坐姿端正大方，用餐也是有條不紊的且相當的享受；柳星染駝著背，一隻手握著餐具另一隻手就搭在腿上，吃起來比起金碩珍每一口的細嚼慢咽，他像是帶著一種要把美味都搶進自己肚子一樣的著急。

光是看兩人吃飯，就可以想見兩人受過的教導差別。

柳星染吃飯就快，金碩珍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吃完近一半了，剩下的自然不費多少時間就解決了。他可以先離開的，但是沒有。

記得閔玧其說過的和認識的人一起吃飯先吃完就安靜等著，不能自己先走。沒有去判斷金碩珍現在到底算不算是『他認識的人』這個範圍內，像是有了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一般，遵從自己的想法在多坐了一會兒。

從金碩珍的視角看過去，對面的少年視線是一直落在他正在吃的牛肉湯飯上。

笑了笑，開口道：「沒吃飽嗎？我給你點一份吃吧，這個牛肉湯飯挺好吃的。」

柳星染確實看著餐碗，但是並沒有吃的想法。搖搖頭，人也往後靠了些拉開距離。金碩珍也沒有過分客套，不再多問。

等金碩珍吃完后，兩人各自結賬在店門口分別。金碩珍穿上大衣發現柳星染只穿著一件不算厚的套衫，外面就沒有了，肉眼都可以看見的寒風一股一股從衣領中穿進去。

才第二面，金碩珍已經能夠得出了這小孩不會照顧自己的結論。將還沒繫上的圍巾一圈兩圈的繞上柳星染的脖子，捂住了冰涼的脖子。

「這麼冷的天就該多穿點，生病了會影響日常生活而且會不舒服，可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的。」

柳星染並不覺得沒好處，至少此刻，他覺得挺好的。聽著金碩珍絮絮叨叨的叮囑，忍不住的望著他，剛好又一陣風吹過，吹得他頭髮都亂了，金碩珍看著面前毛茸茸的腦袋好像很好摸的樣子，也就真的上手了。揉了揉，再理一理，就這麼把柳星染的小臉都露出來了。

金碩珍直接就對上正望著自己的眼眸，小小的『哦！』了一聲，很快就恢復成那溫和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一點沒有少。

「回去吧，路上小心。」金碩珍對著柳星染說道。

柳星染一直盯著的雙眼眨了下，對著金碩珍微微抿了一下唇，轉身離開了。

看著少年走路還不安分的左右晃的身影，金碩珍站在原地沒動直到那人消失在街角。回到公司，坐在教室里等著老師的到來，腦子裡一直想著剛剛的畫面。

小小少年露出閃耀的雙眸，像是嵌了兩顆漂亮的寶石。如果說擋著眼睛的少年只是一個感覺有點陰鬱的普通少年，說是練習生都會疑惑他有什麼特別的。那麼露出眼睛的他就是一個午夜登場的充滿魅惑與矛盾的妖精，讓人移不開視線，趨之若鶩。

「啊···」金碩珍猛然想起，直到分別他都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沒有聯繫方式。

隔天，金碩珍特意找過來練習室找到了柳星染，兩人在門口說了幾句話，金碩珍要了聯繫方式離開了。

「方PD。」金碩珍從地下一層等電梯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出電梯的方時赫，禮貌的問了好。

方時赫因為金碩珍的外貌多看了兩眼，接著又想自家練習生裡面好像沒有這麼好看的，便多問了一句。

「噢···演員部的。」方時赫笑眯眯的重複道，站在電梯外看著金碩珍與他告別消失，臉上始終保持著慈祥的微笑。而在電梯中的金碩珍莫名的抖了個機靈。

從那天之後，金碩珍與柳星染一直保持著聯繫，基本都是金碩珍來找柳星染吃飯，柳星染沒有拒絕，每一次都去了也是出乎金南俊他們的意料。閔玧其一開始倒覺得柳星染有了自己的交際挺好的，可是在工作室胃疼了才意識到沒吃飯的時候就有些想念那個跟在自己後面的小尾巴了。

柳星染跟著金碩珍出去吃飯是不願意讓金碩珍請客的，用哥哥的身份去壓也不好使，金碩珍只好故意多點幾份然後說自己吃不下，沒吃的就不要了。

從小吃不飽飯的柳星染覺得飯不吃完實在是太罪惡了，更何況是花錢買來的。沒錢還總吃不飽飯的柳星染自然是看不下去的，於是就主動提出消滅食物的建議。

金碩珍忍著笑意，認真的說：「行吧，那你也算是幫我的忙，所以這還是我付錢啊。」

只想著不能浪費食物的柳星染完全沒聽金碩珍說話，盯著桌上的飯隨意點點頭。

之後很多次金碩珍都會用這種借口讓小孩兒多吃點，在公司有時也會帶零食給柳星染吃，用一樣的借口，買多了吃不完，吃不完就扔掉。

柳星染每次也一點沒懷疑的全部解決，零食有時也會帶回去給閔玧其他們吃，一段時間下來很明顯的臉多了點肉。閔玧其他們雖然沒有和金碩珍正式的接觸過，但是看柳星染的狀態也能看出是個不錯的人。

幾次之後他們也知道這事，看著忙內確實比前段時間胖了點也就沒揭穿更沒有去摻和柳星染的交際，平時小孩兒的圈子實在是太小了，自己多和別人打交道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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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早上好啊~」

「噢你數學寫完沒？借我抄借我抄！···」

一大早，教室里就熱鬧非凡的自個忙碌著。抄作業的，看課外書的，扎堆聊天的，對著走廊路過人犯花痴的···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度過這稚嫩又矛盾的青春期。

韓元東靠著椅背低頭玩遊戲，前面一個男孩子正抄著兩份作業，其中一份就是韓元東的。在負責收作業的學生過來到韓元東面前要時，韓元東頭也不抬的伸腳踹了下前面的椅子，那個男孩子急忙寫完最後幾個字，將作業本交上。

「···」

拿走作業本的人剛因為韓元東突然的動作往後退了一小步，現在更是收了就走，一點不願意在這裡多停留。

到了打鈴的時間，鬧騰的眾人陸續坐回自己座位。韓元東也收起遊戲機，習慣性的往靠近後門的那個座位瞥一眼。

今天沒來。

韓元東剛這樣想，柳星染便隨著最後一聲鈴響推開門踏進教室，落座在距離後門最近的那個單獨的座位上。

一部人在聽到動靜后都回頭去看，在看到是誰后便立刻回過頭無視；還有很小的一部分，在看到柳星染後會去看韓元東的反應。

他們是隨波逐流的人，韓元東是任意妄為的人，柳星染是遊離人群外的人。

老師走進教室，高高的站在講台前，將所有人的表情收進眼裡，微微一笑，開始他每日的例行『演講』。大人，是熱衷假象的人。

相安無事的到了晚上放學的，柳星染再次被堵在洗手間，面前是韓元東和他的幾個小跟班，幾個半大的男生用他們所能想到的最羞辱人的話語投向柳星染，期待柳星染能給一些反應讓他們有成就感。而柳星染全程沒有反應的站在那裡，像一個很難逗笑的看客。另一個難纏的看客是韓元東，他站在幾個跟班後面，和柳星染一前一後，看著這幾隻『猴子』滑稽表演。

「和你說話當做沒聽見是不是？！」一個正處在變聲期的男生推了柳星染一把，柳星染被推的那側肩頭撞到後面牆壁。韓元東無聲的笑了下，笑意還沒到眼裡就落下了。

另一個男生很善於察言觀色，見此立馬從韓元東此刻的笑想起了那天柳星染被淋濕全身的狼狽樣是多麼可笑。立馬去裡面的雜物間找出了水桶，想要再來一遍。

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好表現的？不惜裝了超出自己承受範圍的水量，那麼一點路都拎著很吃力。他的表情好像這是一間多麼莊重的事情，是不能夠被打擾的。專註的拎著水桶一步步走過去，走過韓元東身邊。

「啊！」

「砰！」

「嘩——」

一個眨眼的功夫，那個男生就摔倒在地，塑料的水桶和地面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大量的水湧出，濕了最近幾人的鞋子，漫延至柳星染腳下時，沾了淺淺的一層底。

所有人，除了柳星染，都驚訝的看向韓元東。看著保持著伸腿絆倒人姿勢的韓元東。

韓元東發育的很好，個子一直是男生中拔尖的，此刻更是俯視著趴在地上滿臉複雜的不知怎麼控制表情的男生。

「噗哈哈哈哈哈——」

韓元東大笑著，前翻後仰的，變聲期的嗓音有些刺耳。此時此刻更有點瘮人。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挺搞笑的嘛——」韓元東意味不明的看著已經爬起來站在一邊的那個男生說到，說完便走了。

韓元東一走，其他幾個人立馬跟著走了，停頓了一會兒柳星染也走了，留下那個站在原地擔驚受怕的男生。

後來的幾個月里，那個男生突然變成了被霸凌的對象，許多人因為『遊戲』的改變產生了新鮮感而加入進來。每當『遊戲』進行時，柳星染和韓元東一左一右坐在教室靠角的位置，冷眼看著加入鬧劇的『猴子』增加。